纪星站在依旧腐朽甚至血腥味更加浓厚的牢笼前,可以想象一天不见它们中有谁又遭受了怎样的酷刑。

手心中的种子温暖坚硬,她微叹口气,伸出手进入了第二个空间。

嘀嗒。

纪星被额头黏腻的触感捂得发毛,她面无表情地用衣袖擦干净那奇妙的液体。

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幽暗的洞穴,狭窄,闭塞,窒息。

虽然她没什么幽闭恐惧症但这环境让她待她也待不住。

洞口几乎被全封,只留了一点足够呼吸的缝隙,纪星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符纸,瞬息之间符纸发出了柔和的淡光,她才稍稍看清洞内的布景。

倒不如说根本没有布景,此地荒芜地像是还未生出细胞的原始时代——除了她头顶长着八条绒腿的巨物。

纪星面色不变地挪了挪自己站立的位置,石子滚动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内十分清晰。

她眨了眨眼,对上不知道几只黝黑硕大的眼睛,要不是知道结界的强大她几乎要被吓得拔腿而逃。

抬头的几秒纪星才堪堪在脑海中描绘出这些蜘蛛的模样。

褐黑色的身躯,分为头腹两部,皆是半圆或椭圆形。头部螯肢微微晃动,腹部丝腺正一刻不停地分泌出一缕缕白丝,足部矫健有力,前后肢全被黑绒包裹着,复眼和简单眼都朝向着她,黝黑的圆珠看不出任何波动,盯得她脊背发凉。

更重要的是它们比纪星前世今生看到的任何蜘蛛都要大,几乎能和她的脑袋相比。

蛛丝从丝腺中射出,径直向她飞来,却又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反噬了回去,几只它的同类被这道蛛丝缠住,八只腿无措地飞舞着,却又动弹不得。

受不了和它们亲密接触,纪星找了块头顶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握着种子的手心往上一甩,细小的绿影精准地落在了它们身上,她按部就班地开始绞杀。

洞穴传出蜘蛛恐怖的尖叫,如同吱吱作响的皮革发出的摩擦声,听得她脑袋有些发昏,眼前荒地抽搐抖动,左臂失血的痛感比往日更加强烈。

意识到它们的声音具有迷惑的效果,纪星生出右手,两指作并封住了五感中的听觉,多出的灵气钻入额间,混沌的脑袋清明不少。

死去的尸体落在结界上,瞬间化为一缕绯烟。

正合她意啊,连怎么处理都省了!

纪星停止的时候洞穴内的蜘蛛已经死了三分之一,剩下的蜘蛛陷入狂暴惊恐的斗争之中,推搡挤压之下又有不少同类落入禁制化为灰烬。

她起身,一张品质上佳的九星神咒落入两指之间,少女轻轻挥手,烟尘飞散,一道清润澄澈的气流荡平了此间狭隘洞穴内的戾气。

看来自己有空得多练几张了,纪星靠着石壁微微喘息,要不然符咒不够用。

神识摸索着出口,她边探寻边凝神,微颤的身躯逐渐平静,尖锐的灵气刺破出口的玄妙,白光一闪,她回到了原地。

她能看见那些妖兽,它们却感知不到她的气息。

纪星揉了揉眉心,今日所吸收的能量比前天更多,显然种子的能力又增强了,纪星几乎能感受到它(们)化为实意的亲昵。

简直像养了只宠物。

她撇去心头怪异的感觉,待身体逐渐稳定适应后才离开了禁地。

也不知邢暮那家伙走没走,纪星祈祷回院途中千万别碰到他。

好在她运气不错,一路上没出现什么她不能承受的意外。

纪星舒了口气。

......

一袭白衣的清冷女子一拳将眼前的妖兽捶成一滩烂泥后终于从满身血污中得了片刻的休息。

凤白简单清理了一下衣裙上的血迹,然后小心地掏出了一张用于通讯的符纸,凰火微跳,纪星懒洋洋地强调从对面传来。

“玲珑仙居,午时。邢暮托我给你个东西,要不要随你,不过我们俩可得好好聚一聚吃一餐了。”

“好。”

凤白对着符纸微微点头,下一秒,符纸散为灰烬。

凤白冷淡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瑟瑟发抖的雌狮,灵气裹着身下死去雄狮的妖丹平稳地落入她的手中,少女转身离去。

与纪星分离已一月有余,她很想她。

自己游历的地方离贺山派所处东云洲不远,便于时常和纪星联系。

这是纪星的要求,五年内尽量和她常联系,她虽然感到奇怪但也乖巧地按着她的话去做了。

凤白对纪星并非单纯的雏鸟之情,但实在依恋,起初莫名其妙的信任在与她相处中也一日日笃定了下来。

妖丹落入她的储物袋中,她火急火燎地赶回纪星所说的玲珑仙居。

这地方她和纪星也吃过,应当是在九州都开了连锁店,不知道此地的口味和之前吃过的相不相同。

凤白不是贪恋口腹之欲的人,但和纪星相处下来也感到了享受美食的快乐,因此即使她已辟谷也偶尔会食些美味的荤腥与素食。

约定之日来临,凤白早已订了间包厢等待纪星的到来,她来早了两刻钟,此刻正百无聊赖地向楼下看去。

行人来往,满是喧闹的烟火气。

桎梏于胸中的,是一抹浅淡的,近乎云雾的怅然。

过去一年中虽与不少人接触过,但也少有见到这番热闹的景象。

修仙之人虽也有七情六欲,但与这蓬勃的生机相比却总是少几分尘俗的人气。

这是一种新奇的感觉,凤白暗暗记在心中。

菜已上完,数道佳肴正冒着腾腾热气,香气扑鼻。

日光正盛,正午的炽热漫过镂刻精致的木窗洋洋洒洒扫过她被手半掩的脸,泯灭投射间勾出她模糊的倩影。

纪星上来时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

“发什么呆呢?”

一抹新绿跃上她的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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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白愣了一瞬,兀然笑得清浅又热灼。

刚才的怅然被这熟悉的声音洗涤干净,她轻声道:“在想你为何来得这么慢。”

“啊真是抱歉,走半路被神经病缠上了,这才来晚了。不说了不说了,难得你点了这么多,我们边吃边聊。”

纪星无所谓地摆摆手,毫无形象地坐了下来。

花炊鹌子,盹掌签,鹤子羹,五珍脍,帮蟹酿橙......

纪星暗中对她竖了竖大拇指,“不错呀都是我爱吃的。”

“嗯,你在外时时常念叨着这些菜,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凤白无知无觉地点头。

“难得你还记得。”纪星拿起筷子开始大快朵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