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道华光闪过，差点亮瞎纪星的眼，她眯着眼稍稍后退一步。
眼前景色瞬息万变，云海燕腾，瑰丽浓釉的流动色彩与搅作一团的重影让纪星想起了自己前世偶然吃了毒蘑菇产生的幻觉。
这眩晕的几秒稍纵即逝，纪星再次回神时眼前的景致已与之前大相径庭。
她被缠绕在鼻尖的浓郁血腥味与腐肉味熏得有些反胃。
一条漫溢着血液的小径正蜿蜒流淌着红黑相融的液体，两边是无数大大小小的牢笼，满是划痕的铁栏上是与结界如出一辙的恐怖气息，笼内关押着实力不同、种族迥异的各类妖兽，它们唯一的共通点便是伤痕累累的腐烂身躯与灰暗死寂的眼瞳——那是渗入灵魂的绝望。
长径无端。
这邢暮还真是放心让她一个十五岁的“孩子”直观地接触这样的景象，不怕她产生心魔吗，纪星腹诽。
她神色依旧明静，只设了个简单的用以隔绝气味的屏障。
笼与笼之间实则是不同的空间，纪星并未设防护罩，她踏着步伐干脆地踩在血水之上，碧青的裙摆染上了飞溅的腥气，绽开妖冶的花。
无用的怜悯吗？
纪星垂眸，忽然对自己掩耳盗铃的做法感到好笑。
無錯書吧少女伸出冷白的手轻触锈迹斑斑的铁栏，白光一闪，她进入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境。
寒风朔烁，黛色的苍穹与霜白的雪景相映，白霭未散，雾凇凛凛，晶莹的雪瓣随着狂风的标向来回摇摆，像断了风筝的银丝，最终沉默地嵌入大地。
白得她眼睛生疼。
唯一的色彩是她身上生机盎然的碧绿与不远处雪兔猩红黯淡的双眼。
那浓烈的死气甚至让她怠于动手。
纪星微叹口气，脚下是松软的白雪，她每走一步便映出一个浅浅的脚印，潮湿的冰冷让她从恍惚中渐渐回神。
随着她的靠近，本来僵滞的雪兔群突然狂躁了起来，但禁地内设下的强大力量让它们动弹不得。
仿若古老的童话呓语。
它们要咬断她的动脉，
剥掉她的皮，
或者把她吊起来，
告诉她死的时候不要尖叫。
感知到它们强烈的恨意以及暗藏在眼底的惊惧，纪星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拜，再次睁眼时面上已经带上了盈盈笑意。
杀生不虐生，长袖甩落，几道微不可见的绿影落在随机几只雪兔的身上，左手伸出缠绕的藤蔓，尖刺插入她的胳膊开始贪婪地吸食血液，绛红的暗血顺着手臂与藤蔓交触点逶迤流下，在素白的雪地上洇出艳美的花。
无法动弹的雪兔也在植物催生出枝条的刹那咽了气。
纪星稳了气息，身体并无不适。
仿佛生出灵性的藤蔓亲昵地与她相触，几乎透明的管束内似乎正缓缓流动着血液，餍足的吸收使它表面散发着筠雾般的艾绿荧光。
她好奇地抚摸了上去，本来长着锐刺的地方倏尔变得光滑，手指触碰到藤蔓表面时一股温润的清气在心中荡漾而开，几乎驱散了环境的寒冷。
怪异但...令她感到舒适。
纪星敛神，她自然地收回雪兔尸体上的种子，五指微张，又开始重复简单的杀戮。
*
几乎是感到自己头脑产生了强烈的晕厥感时少女才停了手，苍白的脸上已经冷汗连连。
收获蛮大。
纪星将种子收好，漂亮的脸上多了几分深思。
其一，这方法确实有用，那藤蔓对血的需求有些出乎她的意料，简直不像名门正派该有的癖好。
虽然本来就不是名门正派该有的攻法。
其二，藤蔓吸食的血液越多她越能感觉到它的强大，纪星甚至还怀疑它已经生出了灵智。譬如会用微妙的方式向她撒娇，譬如不愿意吸老弱病残雪兔的血......
这家伙口味还挺挑。
感觉再修炼一阵就要成精了。
修真界有没有植物成精的案例？纪星运转着她那本来就不大的十分平滑的脑子，想了一会儿她意识到自己似乎只在传说中听过。
不过单是这两条信息就已经坚定了她“献血”的决心，除了太耗寿命外似乎没什么缺点。
纪星从雪地里起身，她找了块合适的地方放置雪兔的尸体，手拢白雪一捧捧地覆了上去，直至最后一滴红也泯灭在这茫茫霜色中。
少女跪地虔诚地渡魂。
杳白的雾气中又只余那一点僵直的绿，如此强烈，如此蓬勃。
半晌，碧裙少女睁开了那双常年含雾的桃花眼，她缓慢起身，勉强清洁了一下自己半湿沾血的衣物，接着晃着身体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寒风依旧朔烁，却不再吹起她的衣裙。
......
纪星回到院落时天已全暗，她检查了半天感觉自己没有奇特之处后踏进了门，老祖宗正坐在她的珍品床上修炼。
她取了药桶熟练地烧水、磨药、试温，接着把已经回神的衍容放入翠缥的药浴桶中。
雾气弥漫，苦艾般的药草味令老祖宗皱了眉，可惜兽形的她除了做出大表情外没有人能看出她的不满。
“这可是好东西，别浪费了。”纪星皱眉看着在水中挣扎的衍容。
这就是犬科动物不爱泡澡的天性？
她使了点力度按住了想要逃跑的狼崽，在她哀怨的眼神中严肃地批判她行为中的错误性。
衍容看着寄人篱下的自己不得不做出屈服，她最终只能憋屈又沉默地浸在药水中，感受伤口处传来的灼热疼痛。
趁她安静吸收药效的时候纪星把甘露咒拿了出来。
嗨，谁不说她勤奋又努力。
甘露咒的气息纯净而温和，纪星将书页摊开，只觉得杀欲业障仿佛也被这气息洗涤干净了。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纪星闭眼在心中默念，待内心平静后才睁开眼探索书中奥妙。
【所有过去现在四重五逆,谤方等经一阐提罪,悉皆消灭无有遗余。】
【身心轻利智慧明达,若身若语悉能利乐一切众生。】
【尽灭一切恶业重罪皆获利乐。】
润及於一切。
影音小人跃然纸上，纪星观摩着将咒语化作符咒的遒劲力道，只觉得那弯折力度十分精妙，来回潇洒一笔，每一处下笔都用极佳的精神力控制轮廓。
她看得近乎痴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