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风无眠的被迫退出,局势逐渐向帝院倾斜。

风铃儿踢着赛场上的小石头,慢慢往前走,目光锁定在了逐影身上,似乎是有些顾忌这个双生。

见到她决定出手,风云学院的人整齐划一的击退对手,跳下赛场认输,只留下了风铃儿一人。

“小心!风云学院敢只留下她一人,那她一定是有必胜的把握。”暮色对于突发的情况做了分析,以最快的速度将珂珂先拽回后方,“集中!”

风铃儿手向前一伸,一把象牙白的宫廷小团扇便出现在了掌心。

这把小团扇的扇骨白如乳浸,扇面不过五寸来长,四寸宽,呈椭圆形,扇面上除了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外便再无他物。团扇的边缘上每隔三指的距离便有一个小孔,系上银丝,缀着小巧精致的金铃。

这便是风铃儿的灵器,金铃扇。

藕色的玉臂扬起,风铃儿握着团扇在原地翩翩起舞,金铃的叮叮声响成一首无名的曲子,扇面上蒙着面纱的女子也随着曲调起舞,甚至发出了清脆的笑声。

“将你最真实的自我暴露出来,展现你内心深处的渴望,毁灭你所爱所恨之物,心脏破碎的瞬间,灵魂也将堕入地狱,永不宁息!”

“咚!”

长枪破空而来,击碎一块石板,珂珂闪在一旁,不可置信的看着攻击自己的人。

“修……修罗?”

此时的修罗目光空洞,仿佛被谁偷走了其中的光芒,长枪抬起,再次对准珂珂,血红的灵力在枪尖凝聚。

另一边,暮色与洛殇画也上演着同样的情形:素白的锦缎死死缠住洛殇画的脖子上,勒的他无法呼吸,手中幽光一闪,洛殇画一甩臂,长矛直冲暮色心脏部位而去,轮椅左移,暮色闪开了这一攻击,同时白练自下而上,缠住洛殇画的双脚。

而凉月也带着残行,疯狂的追杀清若浅,若不是流萤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用振翅声扰乱了清若浅的听觉,这会儿就应该是两人对砍了。

仓促之间,清若浅拽住凉月的手臂,将她带下赛场,萧末早就在下方准备好了,接住清若浅,并且将凉月和流萤关进空间,流萤振翅,扰乱了那蛊惑人心的曲音,待凉月清醒后,萧末才放将她出来。

“下去!”

易火将沉迷互相斗争却对外界毫无防备的暮色洛殇画踹了下去,同时一个后跳躲开了逐影的剑招。

萧末接住二人,面上一片凝重:“小火,你当心些!”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整个赛场只有易火和珂珂保持了清醒,但萧末也只能寄托希望于易火。

风铃儿的灵技属实诡异,竟然能够影响赛场上这么多人的理智,其中甚至还有两个杀魂!

“珂珂!找个机会,把修罗带下去!”

易火一边闪躲逐影的长剑,一边往珂珂那边靠近。

“哦豁?竟然还有两个人不受控制?”

风铃儿皱起眉头,有些不太满意这即将被控制的场面,白色衣袂翻飞,扇面上的女子笑声越来越大,暗示催其前进:毁灭一切所亲所爱之物!

一个不慎,珂珂被修罗抓到了破绽,长枪穿透了她的腹部,将她钉在地上。

“好痛!”

“珂珂!”

易火仍旧被逐影缠的死死的,暂时无法脱身去救她。

听着铃声,修罗机械般的抬手,向珂珂纤细的脖颈探去。

“你不是修罗,”珂珂一声低喃,让那只已经掐住她脖颈的手停下了动作,“修罗从来不会让我哭的,你不是他,你是坏人!坏人!”

珂珂大喊着,完全不顾及这样会让腹部的伤口撕裂,粉眸中满是泪水。

你不是他!

你是坏人!

修罗,有人脱我衣服……那他就是坏人咯?

我不是坏人!

“不……我不是……珂珂……”

修罗低着头,声线颤抖,掐着珂珂脖子的手也缓缓松开。

见修罗快要摆脱控制,风铃儿手腕晃动,金铃相撞,清脆的叮叮声变成了沉钝的当当声:杀!

“不!”修罗抱住头,在自我与失神状态间挣扎,“杀了她……不可以!杀……不……”

忽地,易火向修罗丢出长刀,同时抬手挡住逐影的剑刃,无视自己被划出伤口的手臂,易火回头呼喊:“炎日!撞他俩下去!”

长刀化为兽形,身形膨胀数十倍,足足有一人多高的巨大赤朱雀一挥翅膀,将地上还在纠缠的两人拍向清若浅。

“小浅姐姐,珂珂受了伤,快给她治疗!”

“易火!”

清若浅眼睁睁看着逐影的长剑刺穿了易火的身体,血色在她眼前绽放。

“咳!我没事!”

握住没入胸膛的长剑,易火一掌拍向逐影肩膀,迫使他拔剑后退,殷红的鲜血从伤口涌出,洒落一地。

风铃儿看着易火,手中的金铃扇半遮着脸:“好奇怪哦,你怎么会不受控制呢?”

“咳咳咳!”

不知那一剑是否伤到了肺腑,易火感觉自己在不受控制的咳嗽,血液和细碎的脏器肉沫从口中流出,滴落在今早万劫特意为他挑选的红衣上。

还好是红色衣服。

易火一边咳嗽,一边召回炎日。

不然可不好洗干净。

“都这样了,万劫还没醒来么?”

为珂珂稳定伤势后,清若浅便将其交给了愧疚到几乎要自杀的修罗,去关注赛场上还剩下的易火与逐影了。

“双生有自己的限制,可能他现在正在沉睡,无法醒来,除非……”修罗将珂珂抱在怀里,调整姿势,不让她的伤口被挤压到,“易火能够清楚的认知到,他是第二把钥匙。”

万劫的确在沉睡,虽然他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但当逐影接管身体的时候,他就会陷入短时间的沉睡,可能是一个时辰,也可能是一天,期间他感觉不到外界的声音,也无法主动醒来。

除非,用第二把钥匙打开那座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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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铃儿的天赋是不是天下无敌!”

“非也,铃儿,你要知道,万物相生相克,你的铃音虽然可以迷惑人心,但你总有一天会碰到失手的时候。”

“铃儿不信!铃儿已经能控制比自己强好多好多的对手了!不可能有人比铃儿厉害!”

“倘若那个人,没有感觉,没有情绪,完全如木偶般无心呢?”

无心……无感……

风铃儿捂住被划破的手臂,耳边响起了师父曾经的话语,缓缓后退。

对面的易火浑身浴血,遍布伤口,仍执剑立在赛场上,任由已经长到肩膀的发丝飞扬,只是红眸渐暗,完全察觉不到人类该有的情绪。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是第二把钥匙,完全是以拼着几乎被砍下一条胳膊的伤势,将逐影击退出了赛场。

风铃儿忽地感到了恐惧,她无法从易火的眼中读出情绪,也看不到自己的身影。

这是一个,没有感情,没有痛觉的怪物,他会捏断她柔弱的肩膀,折断她纤细的腰身,毫不留情的把她白嫩光滑的面庞碾进泥地里。

风铃儿连忙抛却那些荒谬的想法,沉下心来对战。

对面只剩下这一个人了,还受了这般严重的伤,身手肯定会有所影响,虽然自己不擅长强攻,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攻击的灵技。

“风雨霖铃!”

原本晴朗的上空忽地乌云密布,下起了细雨,风铃儿在雨中起舞,像是一朵娇弱不堪的琼花,雨滴在她身边游动,并不落下。

“射杀!”

面对扑面而来的攻击,易火双腿微曲,用力一蹬,右手握紧长刀横在胸前,左臂挡住额头,迎着雨幕就冲了过来。

“不要命了吗!”

平时脆弱的雨滴宛如一个个钢铁浇筑的小球,砸在易火身上,骨折声与肉体被击穿的声音传遍全场,血液随着他的每一步前进而流淌在身后。

观众席连呼吸都不敢,这般不要命的打法在只是比赛的赛场上着实罕见,普通人已经被这血雨腥风吓到无法言语。

“不,不……”

毕竟是被呵护在温室长大的小公主,风铃儿哪里见过这种情况,她害怕的连连后退,一脚踩滑,摔倒在地,仍然不敢停下。

“你是怪物,不知道痛和感情的怪物!”

握着长刀,已经完全是个血人的易火站在风铃儿面前,歪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我不是怪物,只是帝院需要胜利。”

看着长刀挥下,风铃儿转过身,抱头大喊:“我认输!我认输!裁判我认输!!!”

“碰!”

一道人影挡在风铃儿面前,接住了易火的那一刀。

“风云学院认输,神炎帝国学院获胜。”

再次多看了一眼易火,连见多识广的裁判都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么严重的伤势,这个孩子应该一直在硬撑,怕是等会就要昏死过去了。

出乎意料的,易火收回了长刀,拖拉着碎裂的左腿,似乎还想慢慢挪着回去。

“易火!”

所有的萤火虫都被清若浅放了出来,倾尽全力治疗易火身上的伤势——被逐影刺穿的胸膛,几乎断掉的右臂,碎裂的左腿,被雨滴击穿了多处可以见到内脏的腹部。

这么严重的伤势,但凡换个人来,都已经因为疼痛和失血而昏迷了,可易火只是靠在萧末怀里,安安静静的接受清若浅的治疗。

甚至还有力气开口安慰着哭到哽咽的清若浅:“小浅姐姐,别哭呀,我以前受伤比这还严重呢,已经习惯了。”

这孩子以前到底是过着怎样的生活,才能这般轻描淡写的说出习惯一词?

萧末叹气摇头,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个苦命的弟子。

“如果不是比赛,我一定可以杀掉她的。”

萧末捂住易火的嘴,左右看了看,未曾看到风云学院的人,才略微松了口气。

“小火,这话可不能说啊!”

“可是……”

“常人都不会这样说,也不会这样对抗,你还是收敛点吧”

“好的,萧老,我以后不会了。”

易火眨着眼,一副乖巧听话的宝宝模样。

暮色终究是听明白了什么,他拉住萧末的衣袖,几度张口,才敢说出那个词:“无感?”

沉默,就连清若浅都慢慢收回了手。

无感者,无心无痛,穿其心,仍战不休,是没有痛觉与感情的怪物。

的确很像易火刚才在赛场的表现。

“我不是怪物……”看着曾经队友以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易火虽然没有感到伤心难过,但并不是很习惯,他往萧末的怀里缩了缩,似乎将自己藏起来,就不会有人用那种目光看他了,“我会学着笑,会学着哭,我不是怪物……”

终究是被发现了啊。

萧末抱起易火,示意众人回去再说。

暮色没有多言,只是向洛殇画抬手,方便对方背起他——易火踹的力道太大,把他的轮椅踹坏了。

修罗抱起珂珂,让凉月扶着还在昏迷的逐影,一行人完全没有获胜者的喜悦,带着沉闷和压抑,往住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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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旅店,萧末使用天赋,隔绝了空间,确保不会有任何人听到他们的对话,才缓缓开口。

“易火的天赋,的确是无感。”萧末知道越是相处的久,他们就越容易发现易火身上那些奇怪的表现并不是没有常识而导致的,“但在他养父的教导下,这个孩子性子很好,并不是杀人如麻的傀儡。”

“他只是没有痛觉,无法理解感情而已,究根究底,他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甚至因为久居深山,连一些最基本的生活常识都不甚了解。”萧末摸了摸易火的头,眼中不知是怜悯还是同情,“他努力学着各种感情,只不过想和正常人一样生活,扪心自问,他有做过什么伤害你们的事情么?”

众人沉默不语,虽然只与易火生活半年,但对方以前每天勤勤恳恳早起做饭,好脾气的任由珂珂无理取闹,记住大家每一个生活习惯,对战安排从来都是言听计从,未曾表现出与常人有太多不同。

并不是书中所说的没有感情,蔑视生死。

“他今天救了珂珂,我相信他并非怪物,无感说到底只是没有痛觉,对感情无法理解,而不是没有感情。”

修罗看着怀中扯紧自己衣襟,熟睡的珂珂,心中后怕的同时又是感激。

他差一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月亮,若不是易火及时将他们送下赛场,那珂珂现在就该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他再也听不到她笑着喊他名字,也再也不能拥抱到这份纯白。

暮色与洛殇画对视一眼,同时点头,凉月也默默在心里承认。

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易火就是易火,无论他是什么样的天赋,控火也好,无感也罢,他是易火,那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