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常夫人

“夫人，外边来了几位修士，您可要出去见见？”身着粉色衫裙的丫鬟边为面前女人调整发髻，边轻声询问道。

坐于梳妆台前的女人，样貌清秀绝俗，墨发轻垂胸前，她有着一双秋水般澄澈的明眸，肌若凝玉，气若幽兰。

白皙无瑕的肌肤透出淡淡粉色，唇而不点儿红，眉而不描而雅。

恍若一朵昙花般，皎洁高圣，娇媚却又不失清雅，素雅却又不失雍容。

只一眼，便能让人一目难忘。

“不必了，时候还未到。”女人侧过头，低声问道，“老爷呢？”

“老爷没多说什么，只是招待了那几位在府中好生住下。”

“如此…..便好。”女人轻声呢喃着，细小的声音让人听不真切。

…….

反观其他几人，已经住进府中有些时日了，却始终不见常夫人一面，就连常老爷也极少能见到。

“唉，这样下去我们可怎么才能找到那些失踪的修士？”启明一脸愁容的趴在桌上，语气有些闷闷不乐。

就连一向沉稳自重的萧承晏也不免有些担忧。

“再这么下去，只怕人还未找到，我们也得困在梵城出不去。”

这段时间，萧承晏也在试图与外界取得联系，可是最后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整座梵城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囚笼，只进不可出，一旦放出什么消息，下一刻便会消失的无影无踪，根本无法传递到外面。

所以现下的麻烦不仅仅是要找到失踪的修士，还要保证他们也得出的去梵城。

除非寻到这幕后之人，否则别无他法。

此时，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一位丫鬟款款而入，朝几人微微福身，道，“几位少侠，奴婢是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前些时日夫人染了病，所以不便出门面见几位，现在夫人病也好了，当下就让奴婢来请几位少侠前去。”

“有劳姑娘了。”萧承晏点点头，眸中的笑意如星光点点。

其它几人除了裴妄知，就差没有把兴奋二字写在脸上了。

丫鬟领着几人去了亭台，如今季节盛时，莲花池里的花长得确是娇艳欲滴，显出勃勃生机。

扶宁抬眼朝面前的女人看去，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原本以为常府夫人是一位眉慈善目的女子。

如今一见，倒不像是嫁过人的，仿佛还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少女。

女人一袭水色衣裙，纤影袅袅，长发用一根玉色发髻挽起，玉钗松动，脸上笑容恬淡，更是清雅淡丽。

扶宁看得入迷，没忍住‘哇哦’一声。

声音惹得裴妄知回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屈指弹了弹她的额头，低声道，“收敛些，眼神都要把人吃掉了。”

闻言，扶宁不满的嘟了嘟嘴，收回了目光“知道了。”

女人坐在中央，等着几人的到来。

“原来这就是老爷所说的几位少侠，久仰了。”女人唇角噙着笑，开口道，“请坐吧。”

裴妄知挨着正要坐下时，忽然感受到什么，稍一抬头就对上女人笑意盈满的目光。

整个人愣了愣，随即皱着眉，手指慢慢屈回。

扶宁瞧他这样，趁他人不注意，极其不满的掐了掐裴妄知的手臂，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只是眼神充满警告。

见状，裴妄知讪讪的收回目光，讨好似的赶忙为她斟了杯茶。

叶惊棠抿了口茶，婉声道，“多谢夫人的招待了，夫人大病初愈应当好生休息的。”

女人道，“姑娘不必如此客气，妾身名唤阿悄，几位也可直唤妾身名字即可。”

阿悄的声音轻而柔，可不知为何扶宁却感受到一股凉意，凉飕飕的，也说不上来什么。

启明放下茶杯，淡淡的盯着阿悄，道“不知夫人可知这最近梵城有些失踪的修士？”

闻言，阿悄的脸色霎时白了几分，睫毛垂下试图遮挡眸中的情绪，忽的抬头看向丫鬟，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丫鬟并未多停留，福了福身便退下了。

等丫鬟走后，阿悄双手不安的拧着手帕，眼神四处张望着，确保四处无人之后才缓缓开口，“其实…..几位少侠应当也发现了。这梵城最近不仅频繁有失踪的修士，有些城内居民还有些古怪。”

几人眼神瞬间警惕起来。

似乎是看出了阿悄的恐惧，启明尽量放清嗓音，安慰道，“夫人不必害怕，这几位都是问灵派的弟子，实力定然不差。您就尽管告诉我们这梵城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也好帮您脱离苦境。”

“当真？”阿悄抬眼，那双清丽的眼眸早已升起一层薄薄的雾气，身子还禁不住的抖了抖，看起来害怕极了。

“自然。”萧承晏道，“只要夫人您如实相告，我们定会保护您还有整个梵城的居民。”

不知为何，扶宁发觉阿悄在听到最后一句话，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些。

犹豫片刻，阿悄还是说出了实情，她叹了声气道，“其实在一年前整个梵城还是和以往一般，并未有什么不同。”

“可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一年间只要来了修士，就会莫名其妙消失不见。刚开始消失了几位修士，所有人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只当是提前离开了。”

“可是渐渐的，失踪的修士人数也越来越多。不仅如此，很多城内居民似乎也有些不对劲。”

“发觉不对劲的那段时间，我曾问过与那些修士接触过的人，可奇怪的是，他们似乎一夜之间被洗去了记忆，什么也不记得了。整个人都看起来怪怪的。”

说着，阿悄语气有些激动，眼底充满了慌乱，如同一只受惊了的小鹿，发丝都有些散乱，“特别是我的夫君，还请各位少侠救救我的夫君。”

“你夫君怎么了？”扶宁试探性的开口问道。

女人松了松身子，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之前哪怕我发觉那些城内居民的不对劲，不死心的继续打听。可直到在某天夜里，我发现夫君竟不在床榻上，我便出门去寻。”

“结果….”说着，阿悄瞳孔瞪大，惊恐的回忆起当初夜里，颤声道，“我看见我夫君，眼神空洞，站在庭院中一直看着一个方向，那个场景当真是吓人。”

“后来醒之后，我又去问了我夫君，可是我夫君也像是被洗去了记忆一般，什么也不记得了。我就知道，我的夫君他…..也与那些居民一样。我便没有再探查下去。”

“哦对，我还发现，只要一到半夜，我夫君就变得那般模样。我又出不去，根本无法向外边的人求助。”

沉默片刻，萧承晏斟酌片刻，才决定开口跟阿悄说出真相，“其实….夫人有所不知，这一切极有可能是有妖在作祟。”

“妖怪？”阿悄听着这两个字有些发愣，缓了会儿，有些不敢置信道，“怎么会有妖怪？梵城好些年没有出过妖怪了。怎么会有妖呢？”

叶惊棠拍了拍阿悄因为害怕而颤抖的手背，安抚道，“夫人不必担心，我们来此就是为了除妖。”

“那便多谢诸位少侠了，若真能救下梵城所有人还有我夫君，妾身就算是下辈子也会给诸位当牛做马的。”

说着，阿悄准备起身感谢，才站到一半，一道散漫的嗓音便阻止了她。

“夫人不必如此，毕竟到现在我们还未找到那妖。恐要费些时日，夫人要是有些线索也可告知我们。”

裴妄知把玩着手中的茶盏，话是对女人说的，眼神丝毫没有分给她，自顾自的看着茶盏上的花纹图腾。

阿悄听完这些话，神色有些黯然的坐了回去，垂眸道，“是妾身无用了，这么些时日我并未有那妖的线索。”

“夫人莫要这么想，就连我们都无法感知到那妖怪，何况夫人一个普通人。”叶惊棠连忙安慰道。

梨花漫天，风轻轻一吹花瓣便簌簌落下，身处其中，仿佛下了一场盛大又绝美的花雨。微风拂过，还夹杂着淡淡梨花香，让人沉醉其中。

“想什么呢？”

扶宁回神，转头看见裴妄知抱剑朝自己走来，开口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常夫人是一个好人。”

“好人？”裴妄知嗤笑一声，随即又问道，“你为何会觉得她是一个好人？”

扶宁伸出五指，一件一件的与他解释，“你看啊，一来是因为她虽身为普通人，但是却关心着那些失踪的修士，每日都去寻查。”

“二呢是因为，她虽是个妇道人家，却时刻记挂着梵城居民的安危。”

“三呢，虽然常老爷对她不算是独爱，但她依旧爱着自己的夫君，在危机时候，始终为他着想，拜托我们去救常老爷。”

“你说这怎么不好呢？”

裴妄知听完，轻‘嗯’了声，眼神有些讳莫不测，开口道，“那我呢？你觉得我是好人吗？”

“什么？”扶宁抬眸，刚好对上他炽热如火的眼神，深不见底，好似一滩旋涡，要将她吸入，说不清道不明。

良久，扶宁眼眸含笑，一只手抚上他的脸颊，道“那阿知觉得你自己是个好人吗？”

裴妄知眸光微动，语气克制，“若你想让我是个好人，我就当个好人。若你想我是个坏人，那我当个坏人也无妨。”

反正，他都是为她而活。

当然这句话自然是没有说出口的，这些都是属于裴妄知一个人的秘密。

七年时光，哪怕她的靠近都是带有目的的，他依旧甘之如饴。

无论她要做什么，又或者是要自己做什么。

只要别离开自己，他什么都可以做。

即便隔山海，自己依旧会找到她，不管碧落黄泉。

扶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双眸微动，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头，道，“你不必在意这个，在我眼里你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只要你能好好活着，你怎么做都不重要。”

是的，这些都是扶宁的心里话。

若是在最初，她只是按照系统给出来的任务来逐一完成，并没有将任何事情放在心上。

可现在，她不管裴妄知到底会不会毁灭三界，为魔族众人报仇。

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他想，自己不会阻拦。

因为裴妄知是一个人，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有自己思想的活人。

并非只是以笔而书写出来的角色。

灭族之仇，不仅仅是他，自己亦是，她懂得那种滋味。

痛苦，无能为力，愤怒却又不得不隐忍。

这种感觉就像万蚁噬心，可以将人折磨的生不如死，却又不敢去死。最后陷入轮回。

“对了。”扶宁出声转移话题，问道，“你今日见了常夫人，可感觉到什么了？”

裴妄知摇了摇头，与她并肩而走，“之前还能感受到一股似有似无的妖气，可是今日却一点儿也没了。倒是奇怪了。”

“那常夫人可有什么古怪之处？”

“没有。”裴妄知答得很干脆，毕竟确实他并没有从阿悄身上感受到一丝妖气，怎么看都是一个正常人。

“那我们的线索又断了？”

裴妄知‘嗯’了一声，表示肯定。

…..

半晚时分，月色渐浓，月影挂疏桐，光影打在庭院中，与那梨花形成相应，美轮美奂，使人忍不住沉沦其中。

“完了，现在无论怎么看，常夫人没什么奇怪之处，我们的线索又断了。”启明抬起头，目光充满愁色，极力忍住自己心里想仰天长啸的一种冲动。

“那怎么办？难道常府也没有线索了吗？”叶惊棠眉心蹙了蹙，眼神中闪过一抹失望。

“那倒不会。”裴妄知出了声，神情依旧和往日那般散漫慵懒，“我能确定的是，常府的妖气是整个梵城最浓的。”

“虽然现在我没法感知到这股妖气，应当是那妖察觉到了什么。所以将妖气尽数掩盖，虽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但是既然它选择了常府，那它就不会轻易离开。”

“对哦。”扶宁一拍手，道，“阿知说得有理，梵城那么多人家，为什么偏偏选常府？难不成这常府中有什么是那妖想要的？或者是常府地段恰好是这妖适合的？”

萧承晏接话道，“真是如此的话，那妖定然不会轻易换地方。那它肯定还在常府，只是掩盖了妖气。”

“目前我的猜想是这样。”裴妄知开口道，“而且我觉得奇怪的是，刚进常府那天我依旧能感受到那股妖气，可进了常府这些时日，却消失了。”

“我懂了。”启明拍桌起身，一脸‘我都知道了’的得意模样，“定是那妖故意将妖气掩盖，好让我们误以为它已经离开。好让我们赶紧离开常府。”

萧承晏道，“也不是不可能。”

忽的，裴妄知直起身，眼眸幽深，扯起唇角说道，“光这么说也无用，这几日我们多留意留意。我总觉得那妖是在找时机对我们下手。”

“这几日大家一定要注意一切可疑人，一定要小心。”

最后又交代了几句，众人便都各自回房了。

殊不知，此刻正有一双他们看不见的眼睛在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