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季大喊着提醒道。原来,在关欢连续进招和邹远对着的时候,本来护在他身后的几个十字街上的青壮却顾不上跟住他的步伐。几个刀客欺身直进,从他的背后包抄了上来。得到提醒,关欢却不太顾得上背后了,面前的这人给他的压力着实是太大了。
邹远的心情也非常复杂。原本以为可以轻而易举地解决掉关欢,虽然这么欺负关家的后人并不怎么说得过去,可心里还是会觉得很愉快。但是,即使是眼前这个少年,虽然力气还没完全长开,虽然刀法还生涩,可就是拼着一股血勇,加上每每能在危机时刻用无比精准细腻的小变化讨巧脱身,让他来来回回那么多招居然都没能拿下。邹远并不在意这样是不是丢了面子,他在意的是,关家的刀法居然是那么厉害……厉害到了他准备了十几年,居然拿不下一个少年。
看到关欢身后有人包抄上来,邹远也顾不得光明正大地放倒关欢了,而是一声不吭地唰唰唰刺出几剑,想要将关欢彻底逼进死角里去。
就在这个时候,二楼扔下来的一个小火炉救了关欢。看到关欢有麻烦,刚刚跳上房顶的几个众城会的帮众着了急,随手就从二楼生者炭火的人家扯出火炉抛了下来。虽然十字街已经着了火,但火势蔓延不蔓延,多一个小火炉大概也说不上是有什么区别了。但要是关欢受伤乃至死了,胡老大却是要发疯的。
一大片的火星夹杂着大量烧红了的焦炭四散飞溅,让那几个刀客没办法逼上前来,而关欢却乘此机会连忙闪开了几步,绕到一旁,背靠着一根柱子认真地面对着邹远。
“你剑法也不差,干嘛跟着这帮家伙为非作歹?”关欢谴责道:“滥伤无辜,你师父就是这么教你的?”
如果是别人,在别的时候,或许这只是一句普普通通的叱问。但关欢的关家刀法已经隐隐有了点成果,虽然被邹远压制,但刀势也起来了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严峻,更是仿佛有一股正气冲天而起,让邹远也是一滞。
“哈哈,小小年纪,你懂得甚么?”邹远皱着眉头回应了一句,再也不愿意继续在言辞上和关欢纠缠下去了。关欢挡开了又一剑,连忙侧身闪过邹远的剑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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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几人之中,杨守心可能是唯一一个占着上风的。他的经验何等丰富,那可都是在战场上的一次次生死相搏中锻炼出来的,看着枪式简单,但每一枪刺出都瞄着江永昌的要害而去,切枪势强横,让江永昌不得不随时走避。
“赶紧!又有人来了!”杨守心听到远处声音隆隆,似乎有大批骑手朝着这边奔来,连忙提醒道。
“把香晚楼推平!大伙护着街坊们朝着永兴坊方向去!”胡青忍痛大喝道。
香晚楼已经被点着了有一会了。正在修建中的三层高的仿殿阁建筑,本来会成为十字街的代表建筑,成为能够吸引贵气一点的人物来到十字街用餐嬉游的场所,可正是因为香晚楼在十字街实在是太扎眼了,一开始就不知道谁朝着楼里扔进去了一大堆的火把,还不幸引燃了堆在楼里的各种建筑材料。胡青虽然气愤,但此刻毕竟还是人命来得重要。十字街这次看起来是保不住了,但那些街坊们却不必卷入现在的这幅乱局中。
金珏召来的那些人,也都是在刀口讨惯了生活的厮杀汉。尤其是从码头上叫来的船上的护卫,不少人走南闯北,挣这一口饭吃就是要靠着够狠,够有眼力价。看着胡青吩咐,他们怎么肯放着十字街上的人从容离开。说着是让那些平民,街坊走,谁知道里面有多少重要人物呢?
一般人当即就涌了过来,想要搅乱正在火场中想要清理出一条通道的胡青的手下们。
胡青一看自己的吩咐没有起效,反而引起了又一团混战,大是着急,连忙砍出几刀,想要逼开墨四爷,好腾出手去指挥帮众们。在边上帮衬着胡青的王振诚也看出情况不对,但眼神尖锐的他却看到了更让他惊讶的事情:远处隆隆而来的,居然是西苑军!
谭铜这是想公然造反吗?别说现在他还在被申饬,应该是闭门思过的时候,就算是平时,任何一支如此规模的骑军队伍要在燕虞城全装甲胄地纵马冲锋,那都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一经查获,领军将领丢官罢职那还是小事。谭铜在这个当口,居然公然地违反禁令……
王振诚大喝一声:“铁羽卫王振诚在此,西苑军停步!”
谭铜并不在那些骑军队伍里。他知道自己不适合搅合在里面,布置好了一些事情之后他就悄悄撤走了,这个黑锅,谭琪已经安排好了人去抗下。负责统领这支西苑军的将领,知道自己是必死的,心下反而轻松泰然。看到前方有人阻挡,想到谭家挂在王振诚小将军身上的赏格,不由得贪婪地吞下了一口口水。
王振诚一看对方无意减速,而是一副要杀进十字街的样子,顿时大为着急。他心忧十字街上的那些无辜被卷入的百姓,但职责在身,却让他只能先顾着身边重要的人。王振诚咬着牙连续两刀逼开了墨四爷,冲着胡青喊道:“我敌住这个,你让人挡一下。”
墨四爷冷冷一笑:“敌住?来嘛,看看小家伙你的本事。”墨四爷左手印出一掌,才刚发力,空气中就发出啪啪的振响。王振诚心下发苦,谁知道这个墨四爷刚才以一敌二居然还是玩的猫捉老鼠的把戏,在逗弄着他们玩呢。这一掌到底是不是全力发挥,王振诚也心里没底。
胡青没有退开。他的双眼血红,一开始他还抽空呼喝着,让十字街上的人们推开,让他的手下们想办法敌住冲入十字街的那些各路刀客。但是,帮众会众们,纵然都有一把力气,又怎么能是西苑军以及夹杂其中的那些东府的亲兵的对手呢?对方须臾即至,自己脱不开身,怎么来得及救援那些百姓和帮众。胡青心下唯有一个想法:我现在做不了什么,但今天我得活着,回头给这些街坊们报仇!
一股血气从身体的最深处蒸腾而起,胡青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伤口的疼痛,是心中的愤懑或者是随着眼前看到的每个人的倒下,耳中听到的每一声的惨呼而不断增殖的仇恨,让他想要将自己最后的涓滴力气都挥洒掉……也许那样,就会不那么痛苦了,不至于看着眼前这些自己的心血、伙伴以及未来被付之一炬。
“咦,”看着状若疯狂的胡青,墨四爷大为惊诧。总是游走在疯狂边缘的墨四爷,恐怕要比邹远、江永昌等等人都更了解疯狂的力量。他不经意地一退,避过一旁,步法转换之间,却是用王振诚来挡住了胡青。
骑兵已经冲进到十字街,距离满满腾腾的人群已经不到两百步了。就在这个时候,几个身着灰色罩衣,带着斗笠,遮着面的人忽然跃上了屋顶。他们手中都持着能够连射五发特制箭矢的连弩,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将五支特制的箭矢射了出去。箭矢在空中就爆炸了,恰好在骑兵队伍前方不到十步的距离。巨大的声响和明亮的红色烟雾让马群一惊。虽然是受过训练的战马,但在这个距离上骤然受到刺激也会被惊吓到的。而另有一支短矢,插在了当先的那匹马的胸前。冲在最前面的骑兵一下子滾倒在地,后面马匹有的双足立起,有的还在懵懵懂懂都继续前冲,一时之间在街上撞成了一团。
檀季松了口气。这些人看起来是银羽卫影卫队的人,自家兄长毕竟还是不放心自己便装在城里晃荡,还是有了些布置。或许,也是对城里现在波谲云诡的情势有所察觉吧。
影卫队的人也是无奈。这些人还真不是檀烨安排的。最近这段时间,檀烨和檀季接连便装外出,让顾习很是困扰。虽然有王振诚一直伺候在身边,但王振诚毕竟只有一个人,就算带着几个铁羽卫的军士,可铁羽卫的军士哪怕训练再好,也不过是一流的军人,碰到各种江湖人士只有被打杀的份。顾习虽然也担心自己私自安排影卫队的人跟在皇上和王爷身边,要是让他们知道了难免会被怨念,说他太过谨小慎微,不过,发生了今天这样的事情,顾习想必会对自己的谨小慎微有些自得吧。
影卫队的确暂时遏制了骑兵冲击,但几个人能量有限,也就仅仅只能遏制这一瞬罢了。
两个影卫护在檀季两侧。一人说道:“王爷,赶紧先离开吧。”
“放屁!”檀季的长剑指向十字街中心,怒喝道:“你们知道这些是什么人?我怎么能放下他们先跑。给我叫人!把这些乱军和贼子给我剿灭!”
说完,檀季一振手中的星月双剑,就想直接扑向战团中央。看着王爷要这么折腾,影卫也是无奈了,现在的场面已经乱成一团,以檀季的身手加上他们的护卫,料想应该不至于有些什么大危险,至于些许照顾不到的,有点擦碰之类,料想英王殿下也不会在意。
有什么样的主子自然就会有什么样的部属,这些影卫们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这种做事的方法搁在前朝,哪怕是想一想什么主子受伤应该没事恐怕都不敢。可现在,大家却能够自然而然地想到这些,觉得还是可以让檀家的厮杀汉继续活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