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在天芬院隔壁……唉，不对，你们先稍坐，我先去问一下。哎哎哎，你们别走啊！”小厮没反应过来，随口就说了出来关欢等人的所在，一看黑衣青年领在前面直接朝着后院那边走去，一下子就着急了起来。招呼客人招呼成这样，回头肯定要挨说。小厮正要上前劝阻，一个卫士轻轻巧巧地挡在了他身前，小厮撞在了卫士身上，连连呼喊着却已经是跟不上了。
从鼎福楼主楼的后侧出去，一边是厨房，另一边就是看起来颇为宽阔的后院。现在后院也没像昨天那样晾晒着被单什么的，能够直接看到通向那个小院的门径。没几步路，黑衣青年故意加快了脚步，乐呵呵地看着那个小厮手足无措胡言乱语的好玩样子，来到了小院的门口。
“关管事？邢老板？”王振诚抢上前来，看到院子里摆开的样子，知道大家应该还没开始吃上，着实松了口气。他连忙打着招呼，引着黑衣青年一起走进了小院。
“咦，王将军？”关欢迎上来，诧异地说：“您怎么来了？这位是……”
黑衣青年连忙自我介绍道：“敝姓姜，是振诚的朋友。听闻老板和关管事在这边招待客人，烹制新菜，就忍不住过来，看看能不能凑个趣。”
关欢回头看了看同样诧异地打量着门口这边的动静的杨家兄妹。小厮看到关欢已经在和这两人聊着，愁眉苦脸地看过来，等候吩咐。关欢让小厮先回去主楼，这边自有他来打理。
杨守心和杨莹心面面相觑。虽然不知道这两人的来头，却看得出来不管是这个身着禁军服色的还是一身黑衣的，两个青年来头都不小。能认识些人，杨守心自然不会拒绝，连忙说道：“要是邢老板忙得过来，我们是没问题，就是……”
邢香从一旁的厨房里探出头来，说：“没事啊，你们随意。反正都是一盘盘地做，菜色多，量却不会很多，不然你们也吃不下。”邢香完全没介意到底来的是什么人，她倒是见过王振诚，也知道他算的上是楼里的常客，仅此而已。她眉头微紧，一转身又走回了厨房，显然心思完全没在不请自来的两人身上。
“既然是这样，两位里面请。几位军爷，要不要一起进来？我去喊人搬桌子椅子过来，就是这里地方不大，有点局促了。”
那些卫士哪里敢和长官一起坐下用餐，尤其是还有那位爷在。一个看起来略微年长的连忙说：“不必了，我们在外面等。给勺水润润喉咙即可。”
不过，让人觉得诧异的事情再次发生了。那小厮跑回主楼，和其他几个小厮一起，搬了张桌子，三张长凳蹭蹭地跑了过来，在小院外面摆开了一桌。虽然没有上酒菜，却端上了一大壶热茶和几盘小点。
黑衣青年微一愣神，赞叹道：“鼎福楼果然是名不虚传，进来这里只管放开心怀享用，一切都给安排好，果然不是外界谣传啊。”
“谬赞了。把能做的事情做好，仅此而已。”关欢自得地说：“几位宽坐，鄙家东主看起来还有一小会要忙活。”
虽然还没开始，桌子上也已经摆开了不少东西。比如，一壶还挂在小炉子上继续滚着的山楂香草茶。淡淡的甜香或许并不合几位大老爷们的口味，但一口热茶下去，口感立刻轻快了起来。关欢这才解释说：“这山楂香草茶楼里平时也没有发卖。就是在试吃新菜的时候，一边消食，一边也能去去嘴里的味道，不至于让一道道菜色的味道混在一起。”
“还有这等讲究啊，这可真是够考究的。”黑衣青年啧啧称奇。
“姜公子，王将军，在这里碰上也算是有缘。”杨守心礼貌地问道：“在下初来燕虞，倒是不曾想这几天就能认识不少有趣的人物呢。敝姓杨。这是舍妹。”
“哦？”黑衣青年说：“你来燕虞是做买卖来了？这年节前才到，可不算是好时候啊。”
“杨公子他们一行从西边来的，带来不少珍贵土产，楼里就以这些土产为基础，让东主操心设计些新菜。大家都可以从中获益。”关欢解释道。
黑衣青年笑道：“原来是这样啊。那倒是我们沾了杨公子的光。杨公子打哪边来？”
“蓟门，小地方，不知道姜公子是不是听说过？”
“蓟门地方虽小，却是通衢大邑，能从那边把好东西贩过来，杨公子本事可不小啊。”
“讨生活而已，说得上什么本事不本事的？”杨守心谦虚道。
黑衣青年也看出来杨守心的不凡。虽然言语上谦和，可举手投足之间，气势十足，这可不是一般的商人能有的气质，哪怕再豪阔的商人都是如此。这杨公子，委实是有点来头的。
“这几千里地，现在也就是花时间而已。别人都能这么走得，我自然也能走得。燕国境内盗匪之流，倒是比以往少了很多，不用提心吊胆的。燕国这些年地方的治理，着实是让人赞叹啊。”
王振诚眉毛一扬。这地方治理之类的事情，岂是寻常商人能关注的。这杨公子的口气，甚至隐隐有些居高临下，他也听出了点苗头来。
“哦？杨公子对这些也有涉猎吗？看来还真是野有遗才啊。”王振诚插话道。
“地方或许行商的税费收取并不一样，但大部分地方能核点货物之后收税，而不是有着我们塞些钱就拉倒。一些个小吏懂得按照不同货物不同品质收税，这就让我一路惊讶赞叹不已了。”杨守心接着还补充道：“不过，我这次带的好东西不少，一些官吏没见过这些玩意。税费定的很低，倒是让我捡了便宜。”
“哈哈。朝廷可是花了好久才把分级的商税推行下去的。你走的是主要的商路，一路上的官员属吏都知道分寸了。克扣盘剥，总要提醒吊胆的，朝廷前几年可没少杀人。要是走偏一些的道路，那些官员和属吏，说不定就没那么守规矩了。”黑衣青年开心地说。
無錯書吧“哦？姜公子对这些也有研究？”杨守心奇怪道：“您该不是任着这方面的事吧？”
黑衣青年掩饰地说：“嗯，也算吧。虽然只是抄抄文书，做一些注解，但能看到不少卷宗，总算对这些事情有所耳闻。”
王振诚无奈地说：“一开始严厉督管商税事宜的时候，禁军轮流出击剿匪，清浚地方。都是些小毛贼，偏偏分得特别散，当时可让我把腿都被跑细了。”
“原来将军也有出力啊。哎呀，没有酒，要不然倒是要好好敬将军一杯。”
王振诚连忙谦虚道：“我不过是个校尉罢了。平日里喊我声将军，听着爽利，也是恭维了。在杨公子面前可不敢这样。”
黑衣青年又问道：“那些没见过的，都有些什么啊。这些年从西边进来的货色不比以前了，好久没有新玩意了。”
“银丝菜、九命菇只是这些年货少了，想必二位还听过。鹿角菜却是个新东西，去过当地的一般都能吃上新鲜的，可晒干鹿角菜进行长途贩运，恐怕是去年才开始的事情。据我所知，鹿角菜运来燕虞城的，我还是头一个呢。”杨守心其实并不太懂生意经，这些事情也是听手下人说多了才记住了一部分。现在却不由得他不拿出来卖弄了。“昆仑雪玉，金旗山的血玉这次我都带了不少。都是物料，那边的工匠，手里上毕竟是没办法和中原相比，虽然带原料是卖不出什么好价钱，不过也没别的办法。好在品相甚佳，也不会亏损就是了。”
“当地腌制的鹿脯，鳇鱼干等都有不少。另外，就是各种各样的香料了，有些还是从西域贩过来的。再者，就是收罗的一些西边，甚至是远在大漠、戈壁的氏族部落的图册、卷宗等。数量不很多，虽然蛮人粗鄙，但也有手艺很了得的工匠，有不少极为精致的东西。香木和别的玩意也有一些，这些个，我可不太懂。家里老人家说京中的夫人们最爱用香木打造些小物件，比如首饰盒之类的，我也就顺手捎了一车。”
“还有，就是一些部落、氏族的兵器了。多数是头人、酋长、部族首领的收藏。耐用好用什么的休也提起，却一把把都精致漂亮无比。”
杨守心并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话里包含着多少可以让黑衣青年以及王振诚揣测的细节。关欢也觉察到了点什么，心下暗叫不好。这杨守心真心是不懂经商的业务啊。一般的商人最多也就折腾点土特产。那些部族的货色，杨守心的确是不当回事，估计也就是出发的时候到家里库房转一圈，随便划拉写不怎么要紧的缴获就来了，可这些东西是一般人家能搞得到的么？
“哦，这些可都不是容易到手的东西啊。”黑衣青年说道：“尤其是那些图册，在有心人的眼里，或许能成为克敌制胜的利器吧。”
“哦？还有这意思吗？我就看着这些东西，中原应该挺少见的。虽说蛮荒之地的东西并不太精致，可能入不了许多人的眼，但那些物料却是不打任何折扣的。再者，大燕也不乏对异域深怀憧憬的人，或许是猎奇，或许是为了能够从中学到些什么，也有些是为了了解当地风土人情人文地理等，以备将来能建功立业等等。不管怎么样，总有些用处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