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扬州之变-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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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山率领悍卒横冲直撞入府,遇到阻路之人,不管对方是否有意顽抗,一概杀之,只求最快速度解救主公,免生意外。
他们个个悍勇无畏,直似杀神,吓地众人胆寒,谁还敢抵挡?
只恨爹妈没给自己多生一双脚来!
陈金展等一干头目慌得直冒冷汗,发狂似地招呼仆众:
“挡住!给我挡住!每人赏银一百两!不、赏银一千两!……”
这种生死立判的紧要关头,重赏之下也难有勇夫。何况一众豪奴欺软怕硬惯了,哪里敢拼命?当场大溃逃散!
陈金展也很想跑,可宝贝儿子还被控制在大厅里,让他迟迟狠不下心。
只是犹豫片刻,便有骑兵冲至,当头一个年轻兵士见这老儿不躲不避,反而叫嚣抵抗,便挥刀直取项上人头!
一代扬州首富竟被无名小卒斩杀,而对方对他根本不屑一顾,随即追杀其他人去了。
马山进入院中时,局势已被控制,除了满地死尸不能动弹外,活着的人都跪在地上,暂时被看押起来。
看到门口站着贾蓉亲兵,马山便知他在里面,急忙进去拜见。
“末将来迟,让大王受惊了!”马山见面便下跪请罪。
贾蓉哈哈一笑,走过来扶他起身:
“跳梁小丑,能惊何人!酒已温好,巍然快饮一杯!”
“巍然”乃是贾蓉给马山取的字,以此称呼,自显亲近。
立刻有亲兵过来斟酒,恭敬奉上。
马山受宠若惊,接过后一饮而尽,只觉酣美异常。
他们这边谈笑自若,君臣相得,却苦了陈成龙、慕山先生等人。
本想趁贾蓉入城后势单力弱,迫其为己所用,不想到对方竟可将局势瞬间逆转!顿时焦灼万分,悔之无及!
尤其陈成龙远远望见父亲似已被杀,尸体也被战马踏成肉泥,这辈子温柔富贵乡长大,何曾见过这样血腥惨烈的场景?吓得魂飞天外,痴痴呆呆。
之前侃侃而谈的慕山先生也不发一言,以免再惹怒贾蓉。在他想来,凭借自己在士林的声望,谅那贾贼不敢如何,最多关押几日,性命无虞。
倒是扬州知府秦之鹤满心绝望,心如死灰。
原以为自己组织的防守部队至少能坚持月余时间,不想旦夕破城!
这还只是贾蓉一部兵马!
想到自己作为扬州主官,战败受辱在所难免,他便想提前自我了结。
于是忽地转身朝顶梁柱上撞去!
千钧一发,幸好林如海正欲同他说话,见状不及多想,奋力扯住秦之鹤官服,下死力向后拖拽。
秦之鹤身形不稳,一个趔趄侧翻在地,骨头都似摔断,疼痛难耐。
老泪飙洒,他大声悲号:“何故拦我?!扬州已失,吾有何面目再见陛下!不如一死了之!”
虽然二人交情不深,毕竟是同僚,林如海不忍见他再寻短见,一本正经胡扯道:“秦知府,我看你也是胡涂!现在来的可是朝廷威戎将军的人马,扬州这是重归朝廷!和反贼有什么关系!何至于就要求死!”
“啊?”秦之鹤止住悲哭,有些蒙圈,情绪太过激动,心思也混乱起来。
心道贾蓉毕竟是反贼一伙儿,总不能因他身有爵位,就不算造反吧?
理该罪加一等啊!
蝼蚁尚且贪生,他也不想放弃最后希望,无力地趴在地上,抬起头满含希冀问道:
“贾将军,今日之变,乃是小人从中作梗,绝非老夫本意。城中百姓更是无辜。你待如何处置我等?”
贾蓉也注意到这边变故,听他询问,并没有理会,继续问起马山入城后的安排。
马山拱手回道:“大王放心,末将进城前便已作安排,入城即封锁城门,绝不给人可乘之机!”
虽未言明,都知他防备的是城外吴王于阳的十数万大军。
贾蓉皱眉道:“我军士卒不足,堪用吗?”
“这……”马山稍显为难:“如果此时开战,人手是不够。城中尚未安定,牵制了大量人手。”
贾蓉对于阳此人不甚熟悉,难以判断他接下来的举动。但扬州已经落入自己手中,不可能平白交给对方。
最终如何处置,还可稍后再议,当务之急是防备对方强行攻城。
稍作思虑,他向秦之鹤看去,说道:“秦大人,今日之事,谁是谁非,暂且勿论。于部人马虽然与我同属义军,但贾某实言相告,彼部绝不似我部军纪严明,不伤百姓!”
秦之鹤刚才近距离瞧见贾蓉部下杀人时的狠辣果决,已留下深刻印象。
無錯書吧倘若城外贼兵也是这般,城池还不毁于一旦?
贾蓉好歹是国公府出身,还有林如海的关系在,多少能给几分面子。
不及多想他便应道:“贾将军只要能保住全城百姓,秦某无有不从,尽可吩咐!”
焦黑子是同马山一起来的,这时候插口道:“大爷,其实只要肯发口粮,城里大把的汉子愿意帮忙守城!根本不缺人!”
贾蓉点点头:“好!今形势危急,保住扬州是第一要务。就请秦知府和林盐政共同出面,安稳城中民心,从速招募民壮防守。”
秦之鹤对这等安排没意见,原也是准备这么做的,只是听到招募民壮有些犯难,皱眉道:“昨日老夫还和如海兄商讨过此事,府中储备几乎耗竭,眼下缺钱缺粮呀!”
贾蓉笑道:“这有何难哉!今日聚众图谋不轨者不在少数,哪个不是死罪?家产尽数抄没!”
“这……”秦之鹤毕竟是朝廷官员,对这种掠夺民财之举很是抗拒。否则之前他也不需求爷爷告奶奶请求捐献,直接去抢不好吗?
而且深知一旦如此行事,即便扬州得到保全,他的仕途也算毁了。
林如海通透许多,知道时间紧迫,不可耽搁,直言劝道:
“秦大人!这等时候还顾虑什么?倘若守不住扬州,这些家财都是贼人囊中之物!这样就对得起数十万扬州百姓吗!”
贾蓉淡淡道:“抄家之事不需秦知府出面,我部下自行办理即可!”
他这话并非真心,眼下人手有限,战备尚且不足,哪能派去抄家?
何况他们是外人,对城中情形了解不深,贸然行事,难免会有漏网之鱼。
见他不悦,秦之鹤不敢迟疑,急忙应道:“不敢烦劳贾将军,老夫定会从严处置!”
他不放心贾蓉,贾蓉又何曾放心他?当面分派焦黑子道:
“你熟悉扬州情形,速将今日作乱之辈严刑拷问,将名单移交秦知府搜捕余党。抄家之时也要同行,全部财产都须登记造册,收拢储藏,不可出丝毫差错!”
秦之鹤听出他话中之意,如此一来,自己就成了干脏活的,好处却碰不到半点!
不过情势逼人,他敢怒不敢言,唯求贾蓉能保住扬州。
分派已毕,贾蓉在马山陪同下前往东门,且看于阳反应。
……
话说当时于阳和几名幕僚带着卫队在后尾随,想看看贾蓉骑兵大张旗鼓是做什么。
结果不知何故,一直对他紧闭的城门竟然骤然开启!
贾蓉所部直冲入内,毫无阻抗!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贾蓉逼降了扬州官员?”
众人此时也只能如此猜测,否则实在无法理解,明明进城的人不足双十之数,怎么就能里应外合,弹指破城!
众人尚未从惊愕中反应过来,城头上已然换了齐王旗号,宣布此城归属。
于阳见状,像是被人割去了心头肉,气得差点儿吐血,破口大骂:
“无耻狗贼!果然诓我!快去调兵来,立刻攻城!”
几个谋士急忙劝阻:“大王,现在不知城中情形,如果齐王同扬州狗官狼狈为奸,我军贸然攻城,怕是损失惨重啊!”
“还有一事不可不虑!齐王与北天王素来交好,如今北天王已贵为国师,执掌朝政。齐王此举未必不是得了授意,想借此削弱我军!如果我方主动挑衅,有理也变没理,正好被对方抓住把柄!”
说来说去,都是不想同贾蓉作战,骑兵之精悍他们已见识过,双方大战,实在没有必胜的把握,何苦招惹强敌?
扬州虽富,江南又不只这一座城池,非要占据不可!
于阳环顾周遭,忽觉被人轻视,倘若东天王尚在,何人敢如此相劝!
大怒道:“你等住口!贾贼强取豪夺本王城池,难道我反而不能夺回?天下岂有此理!速调大军攻城,再敢饶舌,便是违令,军法处置!”
众人不敢再劝,只得前去传令攻城。
城头经过片刻慌乱之后,人头越来越多,分明恢复了秩序。而自己的人马还没赶到,于阳焦躁不安。
最后在众人力劝之下,他才听从意见,稍稍后退几里,以确保自身安全。
毕竟贾蓉所部都是骑兵,来往如风,可不能让他们包了饺子!
……
贾蓉登上城门楼时,秩序已经基本恢复。
在津贴翻倍的情况下,民壮乃是兵丁都主动返回城下,接受整编。
城外于阳各部也正赶来,虽只是距离最近的先头部队,已经乌泱泱一片,如黑云蔓延,不见边际。
孤军在此,纵然胆气豪壮,贾蓉也有些担心。倘若于阳非要诉诸武力,还真不好收场。
此刻他并不想与对方冲突,以免损伤实力,影响接下来的计划,便在城头拟信一封,从亲兵中选了胆大心细且口齿伶俐的,派去送信。
此举冒了很大风险,使者很可能有去无回,被对方杀了发泄。
但是明知如此,被选中的人却无惧色,这半载经历早让他对贾蓉心服口服,为之效死也心甘情愿!
……
目睹城中有人出来,哨探急忙禀告于阳。
于阳心道,必是贾贼见了自家军势之盛,心生畏惧,想要服软!
但对方虎口夺食,让他深觉受辱,已生杀心,命人去将信使捉拿。
送信的汉子名叫李广田,农家出身,相貌也普通,其实年纪很轻。
抱定必死之心的他,孤骑靠近敌营!
见对方哨探不怀好意地聚拢过来,根本不讲究礼数,逼他跪地投降。李广田也不客气,直接出手干倒两人,又缠斗一阵。
好在双方都未下杀手,并无重伤死伤。
最后李广田被数人一拥而上困住,才不得不放弃挣扎,但不停嘲讽:
“俺还以为吴王也和俺家大王一样,是英雄好汉!谁知只会以多欺少!你们算什么本事!”
对方哪里理他,直接卸掉兵器,信函也被搜出来,连人带信带到于阳面前。
“他刚才叫嚷什么?”
于阳看到了捉拿此人的过程,但距离太远没听清他说什么。
“说咱们以多欺少。”李广田被堵上了嘴巴,这话是于阳属下回答。
于阳气笑道:“过来送死,还敢口出狂言!给本王割了他舌头!”
兵卒将李广田塞在口中的破布拿开,正要割舌,他趁机大叫:“吴王!俺家大王有信给你,何不先看,要杀要剐,俺又跑不了!”
于阳虽然怒极,倒听进了这句话,挥手让人停下,冷笑道:“本王倒要看看,贾贼有什么花言巧语!”接过信函看了起来。
“吴王足下敬启:贾某入城,欲迎女眷而已,别无他图。岂料城中匪人竟欲挟贾某以抗足下!遂纵兵破城,肇事者尽行诛戮!今城在我手,欲完璧归于足下,奈何部众不服,军心震荡。金陵之盟犹在眼前,你我手足岂可干戈相向?欲与足下一晤,共商扬州归属,可有意乎?”
于阳看罢,根本不信,冷笑道:“你家大王好本事!只带十数人便可破城!当本王是三岁小儿吗!”
众人听了怒视李广田。
这等情形,一旦说话不当,就要杀身成仁了。
李广田冷静说道:“这事也凑巧,当初女眷来时带了一些人手,得知大王被困,奋起夺下城门,这才迎接大军入城。并非早有谋划,否则大王大可不必冒险入城啊!”
于阳认定贾蓉包藏祸心,就是觉得除非有充分准备,不然难以轻易夺城。此时听到这番解释,不由信了三分。
心道原来是阴差阳错!要是此人远在山东便对扬州有所谋划,可真是非人哉了!
看那小兵胆气甚足,他问道:“你在军中官居何职?敢冒死来此!”
“俺就是大王一员亲兵,哪有什么官职!谁也比不上啊!”李广田一副自嘲模样。
于阳愈发感觉不爽,这等胆色人物,如果是在自己军中,高低给个百人长做!怎么在贾蓉手下,就是能够随意舍弃的弃子?难道真有那么多人才?
随着局面越来越大,他日益感觉人才匮乏,实在是读书人看不上他们这群信教的泥腿子,不愿投靠!
于阳心绪烦躁,挥手呵道:“带他下去!”
“大王,还割舌吗?”有个不开眼的问。
于阳见手下糊涂,怒道:“割!割完你去送信!”
那人还在懵懂,众人已知晓于阳真意,只将李广田押了下去,并未行刑。
于阳坐在帐中主位,将信函递给几位谋士传看,询问道:“你等觉得,可相见否?”
“大王,齐王言辞谦逊,似也不愿冲突,见他一面何妨?”
“见是无妨,不过彼方俱是骑兵,行动迅疾,一旦想要图谋不轨,我部救援不及。所以要见面也得是他来我营前相见!”
“妙哉!到时他若不让大王满意,当场扣押!”
众人七嘴八舌,很快议定。
于阳颇觉有理,如此自己便可立于不败之地。于是让人将李广田招来,吩咐道:
“代本王回禀你家大王,若是诚心,明日午时来营前相见!否则不谈也罢!”
……
李广田回转城中,将消息禀告贾蓉。
贾蓉大笑道:“于阳胆气不足,于此可见,先输一阵!”
马山却有些担心:“可是对方营前相见,如果他们想对大王不利怎么办?”
贾蓉自信道:“明日我带百骑过去,内着宝甲,你等在城中引而不发,一旦阵前有变,即刻出城相救足矣!”
这倒不是贾蓉狂妄自大,二人此前并无冲突,当时他率部前来,于阳也并未阻拦。
可见此人行事并未一味霸道蛮横。只要明日方案尚可,便有谈判余地,只得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