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辽东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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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蓉说话居高临下,毫不客气,赵恪和老郑心里都不大舒服,偏又不敢发作。
赵恪还想追问到底是什么计划,老郑已经很懂事地抱拳说道:“将军放心,我等刚到济南便来拜见,正是担心不知情形,好心办了错事。既然将军早有布置,今后就多仰仗了!”
边说边给赵恪打眼色,让他暂且隐忍,应付过去。
赵恪会意,装做毫不在意地笑道:“旁人贪求功劳,唯恐天下不乱,无事也要生出事来。赵某却不这样,这回就当是出来公费休沐了。”
贾蓉神色缓和许多,含笑道:“济南还是有些好景致的,你等闲着无事,可去游玩。如有不妥,便来寻我。”
赵恪二人忙点头应下,心里却道,今日过来都多余,以后还来个屁!因担心又出幺蛾子,不敢久留,起身告辞。
他们提心吊胆,直到走出巡抚衙门,才稍稍放心。
但总觉身后有眼睛盯着自己,步子走得很快。
等转过街角,猛然回头去看,并未发现有人跟随,便以为是自己疑心太重。
無錯書吧赵恪松了口气,登时发作起来,指天骂地道:“嚣张!太嚣张了!这小子以为他是谁?区区三品将军的虚职,也敢指挥老子?回头我就……”
老郑大惊失色,忙飞蹿过去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小声叫道:“小祖宗!你安生些吧!谁知他有没有派人跟踪?这话让人听了去,那还了得!他可是连造反都敢的,到时咱们能不能走出济南都两说!”
赵恪如被泼了盆冷水,霎时清醒,已骂过几句,勉强找回了面子,恨声道:“这消息必须回报陛下,咱们不能折在这里!走!快走!”
说罢,不需老郑催促,一溜烟去了。
二人疾走回客栈,额上都生出微汗。
其余三人也出去打听到一些消息,深感不妙,正自焦急。见他们回来,急忙迎上前询问。
赵恪和老郑很有默契地没有说话,毕竟贾蓉的情况多是他们猜测,尚未查证,于是反问:“你们打听到什么?”
一名叫朱汉阳的百户急忙说道:“赵千户,郑千户,卑职在街面上听说,徐妖新封了什么‘四大天王’,‘八大人王’,现在济南城中便有二位——一个是北天王梁栋,另一个便是齐王贾孟德。”
说到此处,他焦急顿足:“这‘贾孟德’不是贾蓉化名吗?他在反贼中位置竟如此之高,这和咱们收到的消息不一样啊!”
“什么?他都封王了?!”
赵恪和老郑心惊胆战,刚才还以为贾蓉举止嚣张,现在看来,对方态度可是太谦逊了!
“济南主事之人,究竟是谁?”老郑追问道,抓住了关键。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何况是一天王,一人王?
二人难道就没有勾心斗角?
朱汉阳叹声道:“这也难说,几乎人人都知北天王梁栋之名,知道贾孟德的却不多。也就是最近徐妖伪命传出,他才为人所周知。但也有人说梁栋对贾孟德言听计从,二人位置并不似外人知晓的那般,而是颠倒过来!内情究竟如何,暂时还未探听清楚。”
“还探什么探!”赵恪怒声道:“不管怎样,他做了反贼的八大王总不是假的吧?”
接着便扭头问老郑道:“我就说这小子不是东西!这下咱们露了行藏,又受他警告,接下来怎么办?”
朱汉阳三个都没听懂,忙问究竟。
老郑便将会面的情况简单说了,众人都觉不妙——贾蓉若是有意阻挠,他们此行的任务可就全然无法可施了!
如今贾蓉已经名列八王之一,现在心意如何,是否仍然心向朝廷,实难判断。
老郑强打精神,又问:“还有什么消息,你们都说说。”
另一位百户于大贵皱眉道:“卑职更担心的是,城中民心安稳,商贸兴盛,丝毫不见乱象。百姓提起朝廷,都不屑一顾。反贼蛊惑人心的手段着实厉害,除非大军杀至,单是咱们几个,怕是难有作为!”
不知还好,知道的越多,众人心情愈是低落。
……
另一边,赵恪二人离开后,贾蓉回到签押房内继续工作。
未过多久有人来禀报,被派去辽东送信的吴阿桂来了,还带着好些彪悍随从。
贾蓉闻言不禁大喜,让请去花厅落座。
他还以为阿桂兄弟离开这片伤心地后,绝不会轻易回返,没想到这么快就再度见面。
说明什么?
说明“引狼入室”的计划有戏!
花厅内,吴阿桂和一位读书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坐在客位上。
二人都有些不安,他们虽然带了精悍随从,都被拦在外院,根本不让进来。
此时等若将自家性命交给一伙无法无天的反贼,岂能不担心?
中年男子低声问:“吴将军,你说此人真心要反?”
语气很有些怀疑。
当日吴阿桂带着贾蓉写给奴酋的信函,走水路偷渡辽东,一路潜行到后金国境内,先去拜见了舅舅祖大忠。
祖大忠早年是官军裨将,不幸被俘,干脆投了敌,如今已近十年。
他倒是很开心,这外甥颇具勇力,聪明才智也可观,今后投在自己麾下,无疑会是员猛将。
但听说贾蓉致信奴酋的事后,他就犯起了难:
万一此人面包藏祸心,而奴酋不幸中计,自己难逃罪责;
但是不将此信上交也不妥,若被人知晓,罪过更大——区区降人,哪有权力代替主子作取舍?
犹豫再三,祖大忠还是决定将信函上交。
此时奴酋正因熙朝重兵防守辽阳,寸步难进,于是和北虏边打边谈,极力向西扩充势力范围。
但无论辽东还是北疆,都是荒凉苦寒之地,产出严重不足。
何况奴酋在境内大肆屠戮汉民,以致百业凋敝,粮食奇缺,价格腾贵,正不知如何解决为好。
看到贾蓉信后,他才知熙朝乱民已占据数省之地,尤其是同辽东隔海相望的山东也落入反贼手中。
这不禁让他蠢蠢欲动起来——若果如信中所言,在山东占据立足之地,四周富庶繁华,抢掠起来可就方便太多了!
他也不是不怀疑写信之人的用意,但不管对方是真情还是假意,他丝毫不怀疑,只要自家精兵悍将完成登陆,一切金银钱粮丁口,全都予取予求!
至于绕道朝鲜是否安全,他根本不担心——兵锋之下,朝鲜早已瑟瑟发抖,早就首鼠两端,绝不敢从中阻挠。
越想此事越可行,奴酋便命谋士张良臣前去山东走一趟,以便判定对方的提议是否有可行性。
而熟门熟路的吴阿桂也被抓了公差。
他们一行人绕道朝鲜,渡海后在莱州上岸,一边探听消息,一边往济南赶路。
别的不说,倒是对反贼势力的强大有了直接而深刻的感知——如今除了登州尚在朝廷治下,整个山东全被反贼控制,而且民生似乎不错!
越如此,张良臣越警惕——他是汉人,深知汉人无论贤良与否,都有大一统情怀。
无知草莽或许还会急功近利,但有此治理能耐,反贼绝非庸人。不思挥军扫平登州,却心甘情愿送给千里之外的奴酋,岂不怪哉?
此事若无合理解释,那进占山东的邀约,绝对包藏祸心!
贾蓉从容走进花厅时,二人正各自思量,听到脚步声,都急忙起身相迎。
吴阿桂已非昔日落魄狼狈的败军之将,容光焕发,神采奕奕,但眸光中不乏警惕和担忧。
贾蓉远远地便大笑称赞:“吴兄翻山渡海,不负所托,果然是信人!”
吴阿桂脸色微赧,心道若非老奴逼迫,自己打死不想再来!抱拳说道:“此行的确颇多惊险,好在幸不辱命!金国国主已收到殿下信函,特命张先生前来商议。这位便是。”
说着便为二人引见,言语中也换了对贾蓉的称呼。
张良臣早在一旁打量贾蓉,虽从吴阿桂口里知晓他十分年轻,也未料到竟年轻如斯!看着最多不过十七八岁。
身量高大、英姿勃发,目光湛湛,分外有神。举手投足透着气定神闲,若非自幼教养的世家子弟,无有这等气度。
因此越发不敢轻视对方,作揖行礼道:“学生张良臣,拜见齐王殿下!”
贾蓉哈哈一笑,随意地摆摆手:“些许微名,不足挂齿。张先生休要再提,请坐。”
三人落座,待仆役添茶后退下,贾蓉漫不经心问:“先生一路行来,觉得齐鲁风光比之辽地如何?”
张良臣感慨道:“辽地苦寒,自不待言。我等一行从莱州上岸,沿路多见百姓安居乐业,圣贤向往的三代之治想来也不过如此。殿下真堪称一代贤王!”
这不过是场面话,贾蓉却一脸正色,摇头道:“张先生误会了,这都是梁天王爱惜家乡父老,体恤民生。我可没做什么,不敢居功。”
张良臣接口问道:“只是学生心有疑惑:殿下兵强马壮,何不直取登州,也好让全省百姓同享太平?”
贾蓉早知他必有此一问,无非是想知道为何他愿意将登州拱手让人。
悠悠一笑,并不直接回答,转而说道:“朝廷素来受贵方牵制,难以调动重兵入关。但是事急从权,倘若被逼急了,未必不会拼着失却关外之地不要,将边军大举内调。先生以为,何以当之?”
张良臣虽觉反贼势盛,却也不认为能够抵挡边军精锐,反问道:“难道让我国兵马入境可解此难?”
“当然!”贾蓉也不知哪儿来的信心,理所当然说道:“贵方只需占据一城之地,朝廷便知,若将我等逼急了,便会举山东之地投靠贵方。届时朝廷两面受敌,哪堪承受?”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但谁会甘心从当家做主变成给人做奴才?
张良臣一脸不信。
贾蓉微微一叹:“其实这也是无奈之举——谁都知道山东靠近京师,乃是险地,偏偏陛下心大,丢给吾等便不管了,带人跑去江南享受花花世界。没法子,吾等也只好自谋出路。这是其一。”
他看着张良臣,继续解释道:“其二么,如先生所说,辽东苦寒之地也!向来物资匮乏,物价昂贵。而山东境内有大运河贯通南北,商贸繁荣,四方货物汇聚。双方正好合作,此乃共赢之局。先生以为然否?”
忽然从争夺天下转到商贾经营,张良臣的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来,不明白对方的用意。倒是一直沉默的吴阿桂被击中心弦,眉头扬起,诧异道:“先前只知殿下用兵如神,不想连低贱的商贾之事竟也通晓!这属实是门好生意!”
“哦,吴将军觉得此事可行?”张良臣问道,有些怀疑这是在敲边鼓。
吴阿桂点点头:“不错,也是上回经海路赴辽,接触了些海商,我才知较之海运,骡马转运实在微不足道。一艘大海船装的货足足顶得上一支商队!而那些海商,一次出海便能赚得数万数十万两,天下再没有这样的暴利!”
辽东军门凭借地利之便,对晋商走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吃够了好处,甚至也参与其间。
吴阿桂从小耳濡目染,对商事并不陌生。渡海去辽东时遇见一些海商,了解过后,心里不由生出一个大胆想法——只要打通山东-朝鲜-辽东的贸易路线,贩卖廉价的内陆商品去辽东,再将辽东土特产卖到江南,一来一回,比晋商通过北疆走私更赚钱!
他心里早有此意,这时听贾蓉讲起,顿生“英雄惜英雄”之感,都快忘了当初被对方折辱的经历了。
张良臣低头沉吟,仍不言语,眼中分明闪过贪婪之色。
贾蓉笑道:“张先生到时也可派家奴出面组建商队,无需你出本金,货款和船资可以都赊账,卖货后再行支付。”
张良臣不觉意动。老奴虽然任用汉臣,实则并不信任,权势远远不及女真人。
尽管他功名之心未歇,却也清楚这辈子是不可能位极人臣了。
那些读书人的仕途理想对他而言没有可行性,老奴根本不会给予这等机会。
赚钱就不同了,若可做成,一生荣华富贵无忧。
心中已有取舍,他却面有难色,起身作揖道:“殿下推心置腹,厚爱至此,学生愧受!但学生奉命前来,除了探看贵方实力和诚意,还要看攻城之策是否可行。无庸讳言,登州实为坚城,又重兵布防,我渡海而来,无法携带太多辎重,徒手如何攻城?死伤恐怕十分惨重。再者,这也只是殿下的想法,倘若金陵城那位不同意,又当如何?”
“哈哈哈……”贾蓉大笑道:“先生顾虑,我早已想到!不瞒你说,眼下我已经命人打造巨炮,届时助你军破城便是!至于金陵态度如何,岂不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梁天王同我都是一般主意——面对朝廷大军,我等实在独木难支。若有贵方入境,哪怕只一人,也能叫朝廷顾虑重重!”
贾蓉说得如此明白,恨不能将“贪生怕死”和“视财如命”写在脸上,张良臣不由觉得此人空有一副好皮囊,竟胸无大志,不知什么叫“引狼入室”!
他也不再拿捏,含蓄笑道:“既然如此,待学生回去必向国主禀明殿下盛情。但成与不成,还在国主,学生不敢作保。”
“这是自然。”贾蓉笑着应下。
议定大事,双方有了共同“利益”,氛围变得亲热。
贾蓉遂命人设宴,一起畅饮良久,宾主尽欢,张良臣和吴阿桂方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