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离开了遮龙山古墓,一路赶着脚程奔着女溪村去。那伙儿好一番辛苦回了女溪村,孙天辅就赶紧地带着弟弟到了赵老汉家里,敲开了家门,赵老汉瞧着孙天辅等人回来,他先是一番惊喜,又瞧见孙天英那副德行趴在赵大有背上,孙天辅和阿娘娅两人脸上又是那般焦急的模样,便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先别提了,以后再详说吧。”孙天辅如实说道,来不及多加解释就进了屋子。女溪村的乡亲们听得说那孙天辅从遮龙山回来了,都吆喝着来到这赵老汉家门口探听些动静,这尸毒的事儿到底怎么样了,乡亲们心里没底,总得要个说法。
孙天辅在赵老汉家里对村里乡亲的动静无暇顾及,他现在脑子里全是考虑着怎样救弟弟孙天英;阿娘娅瞧着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总得给村民们解释一下,也好让村民们安心。于是阿娘娅就露面对这女溪村的村民说道:“乡亲们,尸毒的事儿已经了结了,孙大夫已经从源头上化解了尸毒,但是余毒仍然得有个消解的过程,请乡亲们放心,不会在有事儿了,大家请回吧。”
这大伙儿听得阿娘娅这么说了,心里稍稍有些宽慰,但有人这时候就闹动静了,便听得喊道:“孙大夫呢,咋不见孙大夫?!”
阿娘娅也不好隐瞒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直言说道:“孙大夫的弟弟在遮龙山出了意外,孙大夫现在正想办法救治,不能和大家见面了。”
“哎呀,孙大夫的弟弟出事了?”
“不知道怎么样,那孙天英人也挺好的。”
“是啊,咱们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毕竟也是为了咱们村子啊。”
这大伙儿听得阿娘娅说孙天英出了事儿,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说这说那的都有,总归很是关注这事儿。阿娘娅也听得女溪村乡亲们的言语,自然知道这大伙儿也都是好心,便对大伙儿说道:“乡亲们,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心,可现在孙大夫需要时间静静地想办法,如果各位真得想帮什么忙的话,就请各位先回去吧,要是真有什么需要的地方,我们肯定不会客气的。”
众乡亲听得阿娘娅这么说,也觉得有些道理,毕竟都是庄稼人家,谁也懂不得一些救人的法子,倒不如少添些乱子,反而更好些;这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不会儿也便相继散去了。
那阿娘娅说散了村民,紧接着便转身进了赵老汉的家门;孙天英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脸面上几乎没了什么生气光泽,脸色也更是红黑黢紫煞是难看,孙天辅皱着眉头一脸愁容坐在孙天英床边,手里把着孙天英的手,他摸得出孙天英的脉息几乎就要频临消失了,那种微弱的脉息让他心里绷得紧紧的,真是担心跳完了这下下次就停止了。
“孙大哥,天英哥他……”阿娘娅紧攥着手心,轻声细气地问道。
孙天辅叹了口气,将孙天英的手掖进了被子里,站起身来皱着眉头说道:“我孙天辅自诩熟读医典,又仗着先父遗留的《未名医录》得了个‘观音手’的诨名,今儿却连自个儿的兄弟都救不了啊!我所知晓的法子,根本就没有一个能够将脱离了肉体的精魂召回的,即便是《未名医录》也没有!”
“难道就不能创造一个法子么?!”阿娘娅有些焦急道。
“创造一个法子?!”孙天辅捻了捻胡须道,沉思了一会儿悠悠道:“创造一个法子又谈何容易啊……”
阿娘娅听了,心里也冷冷的,她也知道医家法子都是千百年来积淀的,不是说谁想改就能改,谁想创造就能创造的;她低着头小声嗫嚅道:“天英哥的魂魄若真的去了酆都鬼门关,难道只有到了那里才能见得到他么?”
虽然阿娘娅这几句话说得并不大声,但孙天辅却听得真切;这孙天辅一方面颇为感慨,另一方面脑筋忽然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嘴里反复嘀咕道:“魂魄去酆都…去酆都……”这孙天辅嘀咕着忽然惊道了一句:“有了!”
阿娘娅也猛然眼睛一亮,忙追问道:“怎么,孙大哥可是想到了什么法子?!”
尽管孙天辅点了点头,可表情仍旧有些凝重,似乎这想到了救弟弟的法子并没有让他感到些松懈;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说道:“我在想,如果没有法子将天英的精魂直接召回,那是不是可以借助个媒介,然后进入酆都冥界,将天英的精魂带出来。”
“进入酆都?!”阿娘娅不由得疑惑,她也晓得酆都是个什么地方,可那都是在民间传说中的收纳鬼魂的地方,也就是阎罗王的地盘儿,那地方怎么能去;这民间也有话说“见阎王”,那就是蹬腿亡命的意思,可见这酆都可不是你想去就去的,除非你一命呜呼了。
孙天辅瞧着阿娘娅那张疑惑诧异的脸,随即说道:“不错,就是进入酆都。我孙家先祖孙思邈乃是先唐道医,不仅精通医术,对道法也颇有修为,天英胳臂上封印妖血蛊毒的道门咒印就是他创的,可惜不知什么原因,作为后世子孙的我们却只知医术,不通道法;但是,我孙家医术却保留了一些偏方奇术,与那道法玄门又有相同之处,被我爹记录在了《未名医录》里,尽管这《未名医录》里没有直接召回人魂的法子,但却有假死离魂的方术,我想可以用这个法子试一试,只是……”
“只是什么?!”阿娘娅追问道。
“只是这个法子得需要一个媒介。”孙天辅重叹了一口气说道。
“那这个媒介是什么呢?!”阿娘娅急切地问道。
孙天辅看着阿娘娅,缓缓说道:“这个媒介,需要有一个人用自己的精魂进入酆都,在鬼门里找到了天英的精魂之后,带他出来。可是……”
“可是怎么样?!”阿娘娅追问道。
“可是这个法子需要一个精通此法的人实施,还得需要一个心甘情愿的人让自己的精魂进入酆都……”说到这里,孙天辅不禁面露难色。
無錯書吧还没等孙天辅把整句话儿说完,阿娘娅就抢言道:“让我去吧,我愿意去酆都把天英哥的精魂带回来!”
孙天辅原本有些低沉的脑袋猛然就抬了起来看着阿娘娅,他有些激动地说道:“阿娘娅,你愿意救天英,我很高兴也很感激,但是你要知道,我毕竟是个大夫,不是个道士,这人魂离开肉体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儿,我也预料不到,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这个法子一定能成功,如果你们两个的精魂都滞留在了酆都,那么你们谁也活不了了!”
阿娘娅神色严正,坚定地说道:“我既然敢这么说,这一切后果我就都考虑过了;从苗村相遇到现在,天英哥救了我也不止一次,虽然他犟着嘴不说对我好,我也犟着嘴不说感激他,但我知道;现在天英哥变成了这个样子,我愿意去酆都的鬼门关把他带回来!”
“你可得想清楚啊!”孙天辅再次语重心长地强调道。
阿娘娅眼角潮红着,她点了点头很是坚定地回道:“想清楚了,孙大哥,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孙天辅很是感激地对阿娘娅说道:“既然这样,我就想法子把你的精魂逼出肉体,然后让你去酆都把天英带回来。”
……
入夜时分,赵老汉家静悄悄的,孙天辅已经嘱咐了赵老汉,千万不能让外人来打扰。油灯昏暗的房间里,只有孙天辅和阿娘娅,还有躺在床上很不乐观的孙天英。在孙天英躺着的床边,还架起了一张小床,阿娘娅这会儿已经躺在了上边,她的神色很镇定,似乎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孙天辅在阿娘娅身体周边安置了几个小碟子,碟子里点燃了几撮息魂香,明灭的星火夹带着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阿娘娅身边,孙天辅对她嘱道:“这是息魂香,等会儿我会用金针把你的精魂从肉体里逼出来,待到你的精魂离开肉体之后,自然就会飘去酆都,当你找到天英之后,就循着息魂香的气味回归到肉身上来;记住,如果三天之内你的精魂还没有回归肉身,你就永远滞留在酆都了!”
“孙大哥,我明白,来吧!”阿娘娅坚决地说道。
孙天辅将阿娘娅和孙天英的左右手叠在了一起紧紧扣住,孙天英的手安置在上边,阿娘娅的手握在下边。随即孙天辅取了摆在一旁淬了火的金针,面色凝注地深刺进了孙天英手面的鱼腹穴、列缺穴和神门穴,并且深入骨肉刺穿了手面,直接透进了阿娘娅的手面穴位里;就这样,孙天辅把阿娘娅和孙天英的两只手用金针贯连在了一起。然后孙天辅对阿娘娅说道:“我把你和天英的肉身联系在一起,希望这样有助于你找得到他,接下来我要封死你的穴位,迫使你的精魂离开肉体了。”
阿娘娅点了点头,微微地闭上了眼睛;但见得孙天辅取了金针,以极快的手法下了八针——天突穴、天枢穴、关元穴、中极穴、至阳穴、命门穴和梁门穴,最后又一针正中头顶上星穴。阿娘娅脸面肤色通红,汗珠也不住地渗出来,这最后一针命中上星穴后,忽然这阿娘娅就抽搐了一下,两拳紧握,面皮肤色刷的一下就变成了灰暗的蜡黄色,再也动弹不得;而房间里的煤油灯,也随着一股儿阴风摇曳了几下。
阿娘娅觉得自个儿的精魂飘渺着去了窗外,眼看着自个儿的肉身还在床上死死地躺着,孙天辅还守在旁边;他漂游的精魂脱离了肉身之后,似乎不再受控制,飘飘乎就飞向了窗外,朝着西南方向冉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