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天辅安排了阿娘娅和孙天英守在了墓门外,自个儿拉着赵大有进入了古墓的甬道。阴冷的墓风夹着几许腥臭嘶嘶吹来,让人不由得觳觫战栗;孙天辅擎着火把走在前边,焰火燃烧发出噼啪的声响,甬道里的岩壁在火把的映照下显露出红黑色的纹络,交错复杂的勾勒出山川河流的图样,旁边还有些模糊不全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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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穴的甬道算不得短,孙天辅和赵大有只顾着往前走,也没注意脚下,但听得“咔嚓”一声脆响,孙天辅擎着火把朝脚下一照,这霍然就瞧见了两具黄白色的尸骨,骨头上还挂着些破布片儿;赵大有一瞧那骷髅骸骨,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整个人吓得贴在了墙根儿,不由得大叫了一声:“哎呀,死人!”

孙天辅瞧着那赵大有那吓得怂样儿,也只好说道:“不过是两具骸骨而已,没什么事儿。”

赵大有颤着嗓音儿道:“这……这咋回事儿啊,咱们会不会有危险啊?”

孙天辅转过头去不再理他,继续往前走道:“进都进来了,你要是怕,就踅回去吧。”

赵大有听着孙天辅这么说,瞧着孙天辅擎着火把继续往前走,自个儿周围越来越黑,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这两人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了第二扇石门,青黑的石门上镌刻着鬼怪的图纹,铜锁蛎纹扣鼻锈迹斑驳,碎坏的铜锁丢在了地上,两扇石门紧闭着,上面封着一道紫色儿的裱纸金文篆符,寒朔的阴风透着门缝隙就挤了出来,射在人身上寒气刺骨,这耳朵贴着石门口儿,隐约还可以听到老头子的咳嗽声似的动静。

“咱们真真要进去么?”赵大有怯怯地问道,他瞧着孙天辅那个样子,也知道自个儿有点问得多余;此时孙天辅的手已经伸到了石门上的符咒处,并没有理会赵大有的话。门缝里迫射而出的寒气让孙天辅的手不由得颤了一下,随着符咒飘然落地,霎时就看到一股儿氤氲的黑气从石门牅缝里“噗”的一声就散了出来,就好像整个儿墓穴打了个饱嗝。

孙天辅小心地往前进了一步,赵大有缩头缩脑地跟在身后,他转身示意赵大有来到他身边,然后将手里的火把递给了他;孙天辅伸出双手捧在嘴前哈了口气,吐了点口水搓了搓,然后就将双手用力贴在了石门上,冰冷的石门随着轴动的“吱呀”声而被打开,当即就有一股腥臭的黑烟从墓室里用了出来,尽管孙天辅带着面罩,但还是下意识的用手悟住了口鼻,然后囔着鼻子警惕赵大有道:“千万不要吸入黑气!”

赵大有也慌忙捂严实了口鼻,他手里的火把被黑烟熏绕的明灭恍惚,过了不久那股儿黑烟就渐渐淡去,只留着一股儿腥臭的味道弥漫着整个甬道和墓室。孙天辅从赵大有手里接过了火把,从怀里取出了火油瓶又添了添火,跃动的火苗闪耀着漆黑的甬道和墓室,明灭翕忽之间但瞧得墓室里黑气氤氲,孙天辅一眼就瞧见了被火光映得荧光闪烁的黑玉曼陀罗,他叮嘱赵大有道:“小心点儿,千万不要摘下面罩!”

赵大有赶紧捂紧了口鼻,惶恐不明地点了点头。孙天辅蹑手蹑脚地擎着火把往里走,他猛然间就看到了地上躺着的三具尸体:一具躺在石门口不远处,腐烂的肉脂从衣服缝隙里溢了出来,周围滩涂了明晃晃的一片儿,更让孙天辅觉得诧异的是,那具尸体竟然没有脸;另外一具蜷缩着瘫倒在墓棺前面的石台下面,干瘪的皮肉已经裸露出了几处黄白的骷髅骨;还有一具俯趴在棺椁上,整个脑袋儿过肩地探进了棺椁里,露在外边的四肢耷拉着已经腐烂了大半儿。

而那副棺椁,四个底脚已经霉黑,还有墨绿色的汁液从棺椁缝隙里往外渗漏;渗漏出来的尸液在地上聚成了一条细流儿,蜿蜿蜒蜒地就淌到了墓室脚落的一条岩缝里,而且从那岩缝里还隐约听得到水流低落的清脆声,那好像叩击骷髅的水滴声幽怨的回荡在整个安静的墓室里。

孙天辅心想那可能就是女溪村尸毒最终的源头了,那女溪河里的水肯定也是从这里流出去的;他表现得还算是比较从容,尽管他心里对这场景也很诧异,但毕竟是个大夫,死尸骷髅那也是见得多了;赵大有则吓得哆哆嗦嗦,估计快是要尿了裤子,他用颤抖的嗓音对孙天辅说道:“这……这咋这么多死人啊?”

“这应该是进来盗墓的人,结果都死在了这里。”孙天辅淡淡地回道,然后擎着火把照了照四周昏暗的墓室,对赵大有叮嘱道:“小心些,这墓室里总觉得有些古怪!”

赵大有一听了孙天辅这话儿,原本悬着的心咯噔一下,连话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就在这个时候,忽然莫名的一阵阴风在这密闭的墓室里瑟瑟扫起,吹得人心里一阵寒粟,孙天辅手里擎着的火把几欲熄灭,孙天辅赶紧把火把压低在身子背风处护着,墓室里的光线这时候更加昏暗,然后就传来一阵骨头厮磨崩裂的声音,但听得赵大有愕然惊呼道:“孙大夫,你身后!”

孙天辅听言迅速转身,昏暗的火把燎亮了眼前,但见得一具腐烂垢黑的死尸直挺挺地站在他跟前儿,光溜溜的身子好像腐烂的油脂,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孙天辅,几乎是鼻尖儿碰鼻尖儿的距离,一股儿强烈的腥臭从那死尸撕裂的嘴里透了出来,即便是眼睛都熏得生疼;孙天辅惊喝了一声一下子跳开,却见得那死尸随着他的动作就扑了过来,挥舞的肢体和淋漓溜光的尸油,让人觉得又恶心又惊悚。

火把的苗火随着孙天辅的移动闪灭恍惚,还没等孙天辅来得及反应,他就觉得一双强有力的手紧紧地扼住了他的咽喉,似有捏断他的脖子的意思;孙天辅本能地丢掉了手里的火把,伸手去尽力掰开那双手,可他一摸竟然全是滑溜溜的尸油,掉落在地的火把火光渐暗,而被那死尸紧紧扼住咽喉的孙天辅几欲断气,他整个人都被死尸从地上提溜在了半空中,他挣扎着试图摆脱死尸的控制,却发现是是徒劳;孙天辅的脖子又疼又痒,意识也逐渐模糊了。

赵大有这个时候吓得目瞪口呆、脸色发白,整个人儿魂不守舍不晓得该怎么做,战栗觳觫的双腿只表明了他的恐惧;孙天辅眼瞧着自个儿就要命丧于此了,意识朦胧之中浑然就听到有人喊道:“哥!”

孙天辅脑子一震,心里马上就意识到这是弟弟孙天英的声音。果然就瞧得孙天英拄着拐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墓室,身后还跟着阿娘娅领着虎子;原来这孙天英放心不下哥哥一个人,阿娘娅也有些担心,于是两人权衡商量着就跟着孙天辅和赵大有进了甬道,本来这两人就打算暗中观望一下情况,这心里也好踏实;这不料刚才赵大有惊叫了一吓,孙天英和阿娘娅就知道事情不妙,就赶紧冲进了墓室。

这情急之下孙天英来不及多想,他抬手将手里的木拐用尽了气力朝着死尸打了过去,但听得“嘭”的一声,死尸身上的尸油腐肉溅落了一地,那死尸也被这木拐的冲击力击退了几步,紧扼着孙天辅的双手也随之撒开了,孙天辅人也瘫落在了地上,他剧烈咳嗽着挣扎摸索地想要爬开;孙天英瞧准时机,忍着伤痛一个跃身翻跨来到孙天辅身边,而这个时候那死尸又再次叫嚣着扑了过来;孙天英赶紧将哥哥一把推开,那被推得踉跄到一边儿的孙天辅被阿娘娅扶住;孙天英瘸着站了起来,却见得那死尸早已逼近,两只胳臂往孙天英头顶猛地打来,孙天英赶紧擎起双臂用手掌托住,但毕竟腿上有伤,终究招架不住单腿跪在了在上;死尸表面粘滑的尸油腐肉让孙天英手掌疼痒难耐,眼看着这是要占了下风,孙天英便索性往后一倒半仰在地上,双手紧抓住那死尸的胳臂,抬起左脚往那死尸胸肋处猛然一击,随后孙天英就觉得手里一滑,那死尸就被踢飞到了一边儿;这时候孙天英再看手掌,从死尸胳臂上撸下了一层黏糊糊的尸油,他赶紧把手插进土里抹干净,但仍然觉得又疼又痒,这时候一旁的孙天辅冲着他喊道:“天英,小心些,那尸油有毒!”

而在这个时候,孙天英猛然瞧见哥哥丢在地上的火把因为渐入了尸油,火苗噌得就旺了起来,他这眉头突然一紧,心里一想就生出了一条计策。孙天英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火把,一瘸一拐的站了起来,而此时那具死尸似乎是被孙天英一脚踢得骨节错位了,扭动着身体发出噼里啪啦的骨头厮磨声,然后皮肉腐烂的大嘴张得老大,吐出一口浓郁的黑气,发出野兽的吼鸣声,再次叫嚣着扑了过来;孙天英此时斜着身子站着,擎着手里的火把,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