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天辅等一行人离开了泾阳县客店,一路南下奔往秦岭。这山长水远颇费了周折,那天色也不见得好,淫雨霏霏若是锁了一层雾一般模样,但考虑着赶路要紧,况且那雨和雾水似的,也不见得多大,不影响行程也便将就着走了。
到了子午镇抱石村附近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天本来就不好,再加上时间也晚了,那四周灰蒙蒙的。抱石村隔着一条十来米宽的河,河面上白气升腾,两岸的河草没膝高,显然这要过去也只有渡河,可眼下也没有什么船只,若说是游过去,那孙天英当然无所谓了,可赵老汉和阿娘娅怎么办,这一个游不了一个不会游,总不能别在这儿吧。这时候刘老汉说道:“我记得我们来的时候这儿有座桥,现在怎么不见了?”
这赵老汉话音刚落,赵大有就惊喜地说道:“嗨,快看,那桥在那儿呢!”
众人顺着那赵大有手指处观望,果然在纱雾缥缈的掩藏下若隐若现浮动出一座石桥来,苔痕斑驳在对岸村庄的残灯点缀下格外凄凉。那桥在氤氲之气中似有似无,好像是世界另一端的一个存在。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虽然说是一座石桥,竟然整个桥面似乎是浮动在水面上一样。
“我怎么觉得这桥有些不对劲儿。”孙天辅看着那飘忽虚渺的石桥说道。
孙天英憨笑道:“哥哥你可不会是近来神经太紧张了,现在看啥都觉得不对劲儿了吧。”
孙天辅朝着孙天英的后脑勺就拍了一下道:“臭小子说啥呢!”
孙天英脑袋乌龟似的一缩躲过了哥哥这闹着玩儿似的一击,嬉皮笑脸道:“得得得,哥我错了还不行么,你要是觉得这桥不放心,我给走一遍让你看看可不行?”
孙天辅也有些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真的有点神经衰弱了,可能连着赶路又在泾阳县客店碰到了黑衣人的事情,着实让自己累乏了,便说道:“行了行了,你别闹了,可能我近来真的累了,想得太多了。”
赵老汉似乎也觉得这桥不对劲儿,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而且他心里急着回村救命,如果能早点赶回去那自然是极好的。孙天英自然是个莽撞的天不怕地不顾的主儿,这会儿肚子也正饿得咕咕叫,那饥肠辘辘也着实想找个歇脚的好地方饱餐一顿,便说道:“我看咱们就走呗,反正这河总得过,有桥不走难不成等鬼来给咱们泊船啊。”
这孙天英话儿虽然总是不好听,但也总是大实话。桥看着不宽,也就是寻常乡村里里的小桥,打了墩子的石板桥,不过三尺宽,看样子也就容得单人过往,两个人并行也勉强;一行人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单人单行过桥,那孙天英打了个头阵,紧跟着孙天辅,这后面便是赵家爷俩和阿娘娅,虎子此时很不安分,在阿娘娅身边摇着尾巴发出低吟的声音,阿娘娅起初还以为虎子不敢过水桥,还摸着它的头儿安抚它不要害怕,可这阿娘娅刚起身要走,虎子有躁动起来,吠叫了两声扯着阿娘娅的衣裤不让她走。
还没等得阿娘娅反应过来究竟虎子怎么回事儿,但听得前头孙天英骂了句:“哎呦,操他娘!”紧接着扑通一声落水声,阿娘娅赶紧踮着脚斜着身子看前边究竟怎么个情况,却看到孙天英和孙天辅不见了!但听得水里扑通扑通的水花溅起,孙天英在水里凫游着,孙天辅也掉进了水里,他并不会游泳,这时孙天英正托着孙天辅从水里往外游。
河水并不深,可足以淹死个成年汉子。阿娘娅光顾着看孙天英和孙天辅他们,竟然没发觉自个儿这会竟然杵在河草烂泥堆里,而赵家爷俩也似乎刚察觉到这一切。更奇怪的是,那刚才还在的小石桥,这会儿竟然凭空消失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孙天英把孙天辅拖上了河岸,孙天辅淹得不轻,这会儿嘴里都溢腹水了。赵家爷俩和阿娘娅也从泥泞里拔出腿撤到了岸上,看到孙天英正忙着给孙天辅胸腔施压帮他吐出河水,便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孙天英看着淹得迷糊着的哥哥,一边施救一边有些焦急道:“我他娘的也不知道,刚踏上桥了一只脚,便觉得脚下一空就掉河里了,哥伸手拽我,想不到把他也拖进河里了。”
孙天辅这时候咳嗦了几声,吐出了好几口泥水,孙天英急切地问道:“哥,咋样?!”
孙天辅没有说话,擦了擦嘴角的泥水,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阿娘娅也问道:“孙大哥,你没事吧,这究竟怎么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那桥在我们踏上之后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孙天辅匀了匀气,喘着粗气说道。
赵家爷俩从刚开始就有些惊魂未甫一言不发,这会儿赵老汉却一拍大腿道:“哎呀,咱们莫不是碰上了鬼架桥?!”
赵大有也不晓得自个儿爹怎么这么大的反应,且他也不晓得鬼架桥是个什么东西,但他觉得,凡是和鬼扯上关系的东西,总是神秘诡异得让人捉摸不透,就像刚才那石桥为何凭空消失一样,都是让人玄乎的东西。孙天英和孙天辅也对这鬼架桥一说为所未闻,他两人盯着赵老汉那闪烁恐悸的眼睛,满脸挂满了疑惑。
無錯書吧阿娘娅疑惑道:“赵老伯,这啥叫鬼架桥啊?”
但听得赵老汉神色颇为诚恳神秘地说道:“说起这鬼架桥啊,在农村又叫鬼指路,听老人们说是游魂野鬼含冤屈死,魂魄不散,就制造一些幻想去诱骗路人,让新魂魄充当自己的替死鬼,大概这样冤魂就能找回点儿心理平衡,才好去投胎转世。而且这鬼架桥不是人人都能遇得到的,碰见这东西的,一般都是些连夜赶路的行人或是饮过酒的人。当然,鬼架桥也有好多种,有架山桥的,有架水桥的,还有架林桥的,一般情况下,架水桥的比较多见,其实我当年也曾山沟荒野里遇到过鬼架桥,好在那次是架林桥,结果我在荒山野岭里迷迷糊糊转了一晚上。但如果碰见架山桥的,多半都会从悬崖上跌落摔死了……”
众人听罢一吓,这世间本来就是有如多玄之又玄的事情无法解释,鬼神之说你不能迷信,但也总不能不信,那按照赵老汉这么一说敢情是遇到山鬼精灵了。孙天英倒是个满不在乎,嚷嚷道:“管他娘的鬼架桥神架桥,就是阎王老子来了爷也不怕。”
阿娘娅瞪了孙天英一眼道:“好了,别在这儿瞎嚷嚷空号子了,咱们还是想想办法怎么过河吧。”
孙天英有些恼火,站起来有些发飙地说道:“啥玩意儿破桥啊,晦气!”说罢一怒将脚下的一块石子踢得老远飞进了河里。可这奇怪的是,飞出的石块并没有回响水花溅起的声音,而从河里传来清脆的石块相撞的声响,这让孙天辅不由得眉头一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刚才的石块落入水中怎么会是那声音?”孙天辅有些疑惑道。
阿娘娅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便也道:“是啊,好像是撞到了什么硬东西。”
孙天英也踮着脚往自个儿一脚飞去的方向瞭看:“啥啥呀,你们说得啥东西?”
“咦?!那咋还有座桥?!”这时候孙天英说道,有些惊疑;或许刚才的事情让他如此觉得。
众人朝着孙天英观望的地方望去,但见得雾气飘散处显露出了一座石桥,竟然和刚才的那座石桥一模一样;可这座石桥的方向,分明和刚才那座石桥是相反的一个方向。
“该不会又是鬼架桥吧?”阿娘娅有些担虑道。
孙天英嚷嚷道:“他娘的,我看哪个小鬼还敢捉弄我!”
说罢孙天英就迈着大步子,朝着那石桥走了过去。孙天英虽然那么说,可毕竟也就只是说说,他也知道说几句大话也掉不了几斤肉;这会儿他也辨不清这究竟是个实实在在的桥,还是个鬼影儿。孙天辅等人也跟了过来,那桥儿氤氲虚幻如若蜃气,和刚才的情况一样,在河雾飘渺中时隐时现。
孙天英话儿都放出去了,若显得怯了岂不是打自己的脸,便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他抬起一只脚,在桥面儿上碰了碰,似乎那桥是很实在的,然后他就一步迈了上去,紧接着在桥面上来回踱了几步,然后回头朝着哥哥孙天辅等人喊道:“嗨儿,这桥结实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