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户阿守安顿好了,高兴地将打来的野味炖了香喷喷的一大锅肉来招待孙天辅和孙天英他们,这晚饭期间孙天辅也问到了阿守是否知道些关于蛊毒的事情,孙天辅心想这阿守也是个苗人,总得也会知道些什么。可结果让孙天辅很失望,阿守说他根本不懂得蛊毒的事情,苗蛊这东西阿守只是听村里老人们说过,但没见过真正的蛊毒或者蛊师。阿守还告诉孙天辅,这苗族也是分绺子的,自从唐宋以后,这苗族就分为生苗和熟苗两大绺子,说起这生苗,那就是土著的苗族人,无论是文化传统还是生活习俗,都沿袭了古苗部落的一切;而熟苗是在汉苗融合的过程中产生的,他们大多受汉族文化的熏陶,保留了古苗的一些传统,但也更多的融入了汉族文化,可以说是已经被汉化了的苗族。阿守说他们这个小村子就是熟苗村,如果想知道蛊毒的一些事情,恐怕只有生苗才能知道一二。

次日,清晨孙天辅和孙天英便要辞别了阿守和金花夫妻俩,重新踏上去往滇西的路。阿守和金花挽留不住,阿守便只好依了孙天辅,但却执意要送孙家兄弟一段路,他说:“这巴蜀地界山峦沟壑很多,路也比较险,我在这一带做猎户多年,对这一带比较熟悉,就让我送你们一程吧,也好作报答。”孙天辅本来想推脱,但阿守很坚决,而且阿守说的也对,这巴蜀地界确实地形复杂险恶,要不是如此他们也不会误入黑竹沟,害了孙天英眼睛。孙天辅便道了谢应承下来。

有了阿守做引路人,果然就省了不少事儿,阿守熟知这巴蜀地形,也找得到路。这一路上也算是顺风顺水,虽然也是常碰到些蛇虫野兽,但也好歹都是有惊无险,况且这巴蜀山陵怎不见得这些东西。这阿守倒也是个实在人,硬是把孙天辅和孙天英两人一直送出了巴蜀境地,这才同他们哥俩道了别离去。

孙天辅出了巴蜀境地,终于是踏入了云南,这一路上奔波劳累着实不容易,而今算来离开耀县已经快两个月了,孙天辅挂念着家中的妻儿,也不知道家里的情况怎么样。孙天辅与弟弟孙天英如今远在他乡,千里之遥的距离真得让心酸楚难安。但想想这已经进入了云南,去滇西也就是迟早的事儿,总算是有了些奔头。

这一日,孙天辅扶着孙天英一路打听着来到了滇西,确实是有座玉龙雪山,而且这雪山常年寒冰封顶,积雪终年不化,故而有“玉龙”之称。但说什么甲子村,那就无人知晓了,更别说一个叫什么乌珠子的人了。尽管如此,孙天辅还是不肯放弃,他们兄弟俩千辛万苦找到这里来,绝不能就这么轻易地就走了,而且他相信了尘和尚的话,因为孙天辅觉得了尘和尚没有什么理由来扯个谎话骗他们。

玉龙雪山周围的几个村子孙天辅和孙天英都找遍了,既没有什么甲子村,也没有什么乌珠子,甚至连个苗村都没有见到。孙天辅只好带着弟弟孙天英往玉龙雪山深处找找看,其实这玉龙雪山不是一座山,而是一脉山,是一个山系,有主峰也有大大小小山头岭地拱卫着,如果在这山岭丘峰之间建个村子还真是不好找,可那么闭塞的地方一般人也不会居住,但不管怎么说,孙天辅总想去碰碰运气。

山峦之间缭绕着雾气霭岚,这玉龙雪山底部都是郁郁葱葱的大树,岁月常青颇具生机。谧静幽森的丛林之间,隐约回荡着女子的歌声,仿佛波光掩映下的锦花鲤鱼,若有若无若即若离不很明彻;孙天英眼睛瞎了,耳朵却是分外灵敏的,他最先听到了这歌声,就对哥哥孙天辅说道:“哥,你听!这山林里好像有什么人在唱歌,还是个女的哩。”孙天辅也定了定神仔细倾耳详听,果然听得到那似有似无的歌声,但太过于飘渺,这山林围合回荡,也辨不清楚究竟这歌声从哪里传来的,孙天辅便道:“确实是有歌声,可能这周围有人家吧。”

孙天英好像着了魔似的循着歌声慢慢探路向前走去,孙天辅眼看着弟弟向前走,便寻思着也可能循着歌声会发现点什么,便也赶紧跟上;孙天英摸索着徐徐前行,孙天辅紧随其右扶着他,跟着孙天英的步子走。

“哎嘿,山花开来满地绣唷,爱嘿哟,

溪水流来情意长噢,爱嘿哟,

这儿的鸟儿多欢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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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儿的山歌多敞亮,

哥哥哟,驻足过来望一望噢,啷嗨哟;

哎嗨,孔雀飞来漫天锦哟,爱嘿哟,

月儿光光照纱窗噢,爱嘿哟,

这儿的鸳鸯最有情,

这儿的妹妹最漂亮

哥哥哟,见到妹妹莫心慌噢,啷嗨哟。”

这歌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觉得清灵婉转,颇让人喜欢。就在孙天辅扶着孙天英循着歌声往前走的时候,这猛然间就从林丛里蹿出一条棕黄色的猛犬,说是犬其实有点屈了它,古人有言曰:“犬之七尺者为獒也。”眼前这只犬,虽然没有七尺,但也有六尺盈余,鬃毛横竖犬牙呲兀,虽然生得个犬样,却有着虎威,这猛不迭地冲出这么一个大家伙,吓得孙天辅一惊,尽管孙天英只看得见蹿出个黑影,但闻得闷雷般的犬吠,也警惕地拉开了架势。那歌声似乎也随着犬吠骤然停了下来,随即就听得一阵清脆的口哨,那犬儿似乎被什么召唤似的,回望了一下摇着尾巴就消失在了丛林里。

这边孙天辅和孙天英稍稍松了一口气,但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道:“你们是谁,我怎么从来就没有在村里见过你们?”

孙天辅循着声音抬头瞧见一个姑娘出现在两人面前,这姑娘大概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头上扎着青蓝色的碎花布巾,布巾底下露出黝黑的鬓发绾在耳后,耳朵上戴着镶玉的金耳环,漂亮精致的脸蛋儿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黛眉细长睫毛如若弯月银钩,高鼻梁小嘴巴好不喜人,着了一身深蓝色的绣花衣服,领袖做工好不精致,脚上踏着一双绣花布鞋,花花绿绿纹饰精美的外围裙裹在身前,后背上背着个竹篓,里面放着一些草药还有一柄药锄(采药工具),而那条棕黄色的猛犬紧随其后,看那样子应该是本地的药农。孙天英只看得是个分外模糊的黑影,便道:“你这姑娘又是谁,怎么还盘问起我们来了?”

那姑娘颇有些傲气,哼了一声道:“我是谁?一看你们就是外地的吧,进了我们村子的地界,反倒问起我是谁了。”

孙天英想跟他争辩,却被孙天辅拦下,孙天辅笑道:“姑娘,我们的确是外地来的。到这里是为了办点急事,姑娘既然是本地人,那知不知道甲子村在什么地方?”

那姑娘眼神立即就犀利了,瞪着孙天辅和孙天英看了一会儿道:“你们找甲子村做什么?”

孙天辅一听这话,显然听得出这姑娘晓得甲子村的所在,说不定她就是那甲子村的人。孙天辅想到此处颇有欣喜,便道:“莫非姑娘知道这甲子村?”

那姑娘立刻闪烁其词道:“我没听说过什么甲子村,这儿也没有什么甲子村,我劝你们还是快走吧,免得找麻烦。”

孙天辅听得出这姑娘话里有话,她肯定知道甲子村所在,至于为什么不说那就不得而知了,便说道:“姑娘,我们的确是有急事需要到甲子村,性命攸关还望姑娘指条路。”

这姑娘眼睛滴溜一转,思虑了一番道:“那好吧,你们跟我走。”说罢便随手拍了身后的猛犬脑袋一下,那猛犬若似转身一溜烟儿就蹿没了踪影。

孙天辅听闻这姑娘答应下了,很是高兴,便道:“多谢姑娘了。”道了谢,孙天辅便扶着孙天英跟在那姑娘身后,尾随着往那密林深处走去,没膝的草丛窸窸窣窣地扫在腿上,一条小道蜿蜒地伸向远方。这姑娘走走停停,一会儿闻闻这花,一会儿嗅嗅这草,孙天辅也没多说什么,但那孙天英的急脾气可熬不住了,就嚷道:“我说姑娘,你到底认不认识路啊,不知道路你就早说,省得我们陪你在这瞎折腾。”

那姑娘一听这话立马就不高兴了,踅过步子走到孙天英面前怒嗔道:“你们不相信我,那好,你们让别人带你去吧,本姑娘还久不去了。”

孙天英气得胡茬倒竖,瞪圆了眼睛怒火火的,那姑娘一看孙天英这架势,还真有点胆怯,这会儿她一瞧这孙天英的眼睛散淡昏黯,反倒是好奇心占了上风,那姑娘盯着孙天英的眼睛,举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对孙天英好奇道:“你是个瞎子?”

孙天英感到了手臂挥舞的气流,伸手一把就把这姑娘的手给攥住了,那姑娘惊叫道:“你干什么,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么?!”

孙天英怒冲冲地威胁道:“我才不管他娘的啥授受不亲,今儿你要是不带我们到甲子村,我就捏断你的手腕!”

孙天辅赶紧出手阻止,让孙天英撒开那姑娘的手道:“姑娘,我们只想到甲子村,只要你带我们到了甲子村,我们保证不伤害你一根寒毛。”

那姑娘揉了揉手腕,哝着嘴似乎有些不服气道:“那要是我不带你们去呢?”

孙天英听了此话立马攥着拳头咯嘣响,挥舞着砂锅大的拳头恐吓道:“那我就捏碎你的骨头!”孙天辅伺机便安抚了孙天英几句,他知道这个时候需要一个人唱白脸,一个人唱红脸才能有个好的效果,让这姑娘乖乖带他们去甲子村,但也总不能太难为人家。

那姑娘看着孙天英的架势不像是个好惹的人,便勉强应道:“我又没说不带你们去,跟我走吧,前边不远就到了。”

孙天辅扶着孙天英果然跟着那姑娘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一个偌大的村落,估计有近五六百户人家,而令人奇怪的是,整个村子就像是一口锅一样,陡然陷入了地层里,人们就如同生活在“锅底”,说是个盆地吧,但这盆地也太奇怪了,好像是刻意挖出来的一样,而且四周都是很陡的斜坡;更奇怪的是村子房屋的建设,就好像围绕着锅底的圆心铺展开来一样。

孙天辅和孙天英在那个采药姑娘的引领下从陡坡上顺着盘旋折叠的小路下到底层的村落,整个村落就如同是个世外桃源一样,那种安详的气氛似乎不曾沾染人间凡尘烟火一般,而就在这时,从村口两边的树丛里蹿出五六个彪形大汉手持铁矛对着孙天辅和孙天英,其中一个人一把将那个采药姑娘拉了过去,关切的问道:“阿娘娅,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