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雾云不断自脚下飞逝,黑铠战士虽不是风驰电掣,却也迅疾无比。但半盏茶功夫过去,上方天空依然是浅浅雾层和变幻不断的雾云,周身依然是一片迷茫。停下身形,黑铠战士似乎也开始思考这不正常的现象。只是所处的环境却不给他丝毫时间,云动风生,风起云涌。周围的雾云开始急速飞漩和变化,虽不能近黑铠战士一尺之内,却让整个空间乱流激荡。伴随着一声嘹亮的龙啸,一只庞大无比的骨龙占据了前上方的空间。

骨龙身长三四十余尺,巨大的骨架小山般立于黑铠战士前上方,宽长的骨翅若垂天之云,完全伸展于两侧。骨龙龙头前倾,似是在打量黑铠战士,又似在观察周围的环境。龙啸声再起,凌厉的一击扑天盖地击出,骨龙的巨爪已将黑铠战士所在空间完全封死。

当巨爪几至面门前时,黑铠战士终于动作。手中重剑绽放出绚丽的光亮,双手齐握,毫无花巧地朝着巨爪直直劈出,重重击在骨龙掌骨之上,直入骨髓,硕大的巨爪几乎被劈成两半。骨龙一声狂吼,巨大龙爪横向拍出,将黑铠战士连人带剑击飞数十丈,黑翅连拍,方才稳住身形。

作为黑暗世界的众强者之一,骨龙的骨骼之坚硬是无以伦比的。大部分魔物都抵挡不住它一爪之威。一个照面就已受挫,这只骨龙生前所具的高贵意识似乎被完全激起。张开满是窟窿的大嘴,露出两排利刃般的巨齿,却没有象寻常般以强大的撕挒力去攻击对手,龙口大张之际,一股带着毁灭气息的決然之气直喷而出,直向黑铠战士所在方位。与之接触的雾层和雾云被瞬间分解消失,不留一分痕迹。

尚无喘息之机,黑铠战士又被骨龙追袭。之前的骨龙爪攻极利,防御更强,本以为能破其一爪的一剑无果,却也只算稍出意料,让他惊心不已的,却是这头骨龙竟能吐息!而且还是带有腐蚀属性的龙息!

传说中的龙族,除了位阶极低的亚龙和绿龙,大部分种类的成龙都有龙息,而有部分成龙的龙息带有魔法属性。可那是指活生生的龙族。对于骨龙这种死亡极久,全身肉皮均已腐化,因沾染了足够的死亡之气才重新靠着本能行动的黑暗不死物来说,能吐息的可以说是微乎其微,带属性的则是闻所未闻。

猝不及防,黑铠战士铠化后在空中的速度完全无法回避。黑色的双翼在间不容发间完全裹住半蹲的身躯,淹没于漫天龙息之流。

腐蚀属性的龙息所至,空间里寸物不留,淡淡雾层和浓浓雾云,皆是百丈外才可见的存在。骨龙很是满意地看了看眼前清朗的天空,再次发出它狂傲的龙啸。啸声过半却开始转为悲郁的号叫,只见骨龙躯腿相连处,一柄重剑散发着绚丽的强光,深深插入骨龙内部,转刺为斩时将骨龙大半个前腿骨生生砍断,在重剑回撤时轰然掉落。

重剑的主人黑铠战士,一对黑羽尽损,羽根双肋间黑气流动,全身黑铠也是千疮百孔,无数黑气从孔中流出,幻化成淡淡黑雾,又慢慢被黑铠吸收,只有那双黑洞般的眼孔,其中的旋涡更为强烈,更为急湍。

在龙息的强大攻击之下,黑铠战士并没有在原处消极防守。黑羽护体,龙息将至时,只见他张嘴吐息,一股黑气喷出,脚下已是如履实地,在龙息风暴中逆流而上。在上行三尺后,终于突破龙息桎梏,闪身至骨龙身侧施以奇袭。

此举看似容易,迎着龙息上行的每一步,却均是凶险万分,所耗气劲也是极大,而能在半空踏虚而进,更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传说风暴的中心暴风眼最安全,龙族的吐息也有类似秘传:距龙口越近威力越弱。但真要去在实战中实施,不说中龙息后能否撑得住,单就所需要的胆气和绝断就不是常人所有。

骨龙断腿,声势却未见减弱。横甩的巨尾和漫天喷射的龙息似是无穷无尽,紧紧追逐着空间的那一点黑色。黑铠战士速度貌似不快,却每每在万均无一间避过致命的攻击,而在避无可避之时,则是绚丽夺目的一剑将攻击扯出一个缺口。在这夔牛抽蝇的游戏中,黑铠战士虽然消耗了大量的气劲,骨龙的声势依然如故,那遥不可见的远空中的雾层却是越来越薄,那到处飘荡着的雾云则已毫无踪影。

战斗依然在持续着,骨龙的大部分龙骨都已七零八落,黑铠战士的黑铠也大部分烟化,战斗的格局却没有任何变化。鏖战中,一丝碧蓝从远空飘来,静静地立在这片一明亮的天空。当黑铠战士再次发出绚丽夺目的重剑,将骨龙大半个龙尾也斩断之时,一直静止的碧蓝动了。明空若浮云掠过,又如流水入川,轻描淡写而不着痕迹,微风扑面般从黑铠战士边拂过。

碧蓝飘身,黑铠战士全身黑气之中,竟然渗杂了些许蓝色。一阵阵气雾升腾,黑铠终于崩溃,完全变换为黑色烟雾,以双眼的黑色旋涡为两个中心,不断地翻腾旋转,将蓝色一点点地排出。混入的碧蓝若雾若水,虽有大部分被迅速逐出,小部分依然与黑烟同化,原本其黑如墨的黑烟已有些许变淡。

两个黑色旋涡不断旋转,强大的离心力将变淡的黑烟越旋越远,而中心附近的黑烟则愈来愈纯,当变淡的黑烟完全被舍弃后,又是一阵升腾幻化,人形黑烟重新站了起来,从那模糊变幻的嘴里,发出了没有丝毫变化的生冷语音。

“竟然是水系魔法,真是有意思。”

不死生物的特点就是只要它能动,就会按其战斗本能纠缠不休。当然,能量的多少也是它们能否死缠烂打的关键。骨龙确实是不死生物中的皇者,拖着残肢断尾,满身断骨,稍一缓过神来,又开始气势汹汹地追逐黑铠战士所化人形黑烟。

骨龙庞大的骨架从这片明亮的空间跨空而过,直袭人形黑烟之际,整个空间开始抖动,强烈的晃动后,最后如玻璃破碎般,化出无数的空间褶皱。骨龙不甘心地狂嗥数声,在一阵充斥空间的强光之中彻底消失。

强光消失,烈日重现。依然是青郁林间古道,之前掩蔽一切的迷雾完全消失。红发女子半坐于地,嘴边隐有丝丝血迹,想是终于未能将魔法撑到最后。旁边,寸头和大鼻子双双倒地,在他们边上,则是与之对战的黑衣人。亦是倒在地上纹丝不动,却是气息全无,但也未像之前死的黑衣人那样自燃。离他们七尺之外,卡兰托搀扶着奥卡静静地站着。至于哈雅苏,不知何时已站在了红发女子的左后侧。

人形黑烟却是飘浮在距红发女子五尺左右,离地二尺的空中。迷雾散尽,乾坤复明,黑烟轻飘落地,又是一阵翻腾幻化,已是由虚化实,还原成之前的肖瘦黑衣人,与之前高大威猛的黑铠战士炯然不同。黑衣人衣着完好如初,一袭黑色无尘,实化时却是单手撑地,缓缓站了起来,像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小姑娘不错,嗯!你们都不错,竟能破我黑铠圣体。不过这样,还是很难保住性命。”肖瘦黑衣人冷冷地看了一眼红发女子,眼光扫过旁边的哈雅苏,略一停留,又落在卡兰托身上。

“我佛慈悲!施主开口即定他人生死,有失上苍好生之德,罪过罪过!”一声佛号响起,林荫大道的北侧,出现了两个身影。

一个光头老和尚,着一件黄布僧衣,手拿一串佛珠,看上去慈眉善目,颇有些高僧风范。和尚的旁边站着一个白衣女子,素雅淡妆,清新自然。

“贫僧法能寺觉闻,这位是萨菲罗斯家族的阿蕾莎小姐。能否看在我等薄面,摒除杀念,就此离去?”

老和尚觉闻的话并没有被场中诸人重视。包括半坐于地的红发女子,几个年轻人直盯盯地打量着白衣女子阿蕾莎。五官端庄,肌肤若雪,虽是吸引人的特质,却不足以让诸人如此失常,阿蕾莎卓妙的气质才是她如此瞩目的关键。

虽只是静静地一站,却仿佛与自然相溶,全身透出清新和煦的气息,让人自然而然生出一种想要亲近之情。如果说精灵是大自然的天使,阿蕾莎就像是自然女神的神使,处处透出自然之意,却又带着一种天然的静穆。

肖瘦黑衣人却是极快地收回了扫向阿蕾莎的目光,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觉闻身上。重山压顶般的压力重现,片刻间又完全消失。黑衣人转身来到同伴身侧,伸手轻触间,死去黑衣人在瞬间化为一片灰粒,一阵清风里颗粒全无。冷冷地看着地上留下的大半黑衣,肖瘦黑衣人站起身来,伸手扯去面罩头套,露出了隐藏其下的真面目。双手一抖,身上的黑衣“嘭”地裂开,化作片片黑色的蝴蝶,单手微指地上黑衣,清风飞扬中,蝴蝶越化越小,全被吹得无影无踪。

全套黑衣下面,出现的却是出乎意料的形象。碧眼,白发,朴实无华的服饰,面目清秀,竟只是个十岁模样的男孩。黑衣褪尽,如花瓷去铀,原本的杀气尽数消失,但碧眼中那冷看万物的淡漠,却更是明显。

“我叫欹,今天的事不会是终结!”

冷漠的碧眼扫过场中诸人,在觉闻和卡兰托身上稍一停留,展开身形,瞬时消失于林荫古道远方。

“哇,就是个小屁孩,还总老气横秋的,小小年纪心理发育不健全啊。”卡兰托哈哈一笑,打破场上略有点怪异的氛围。

“你是在说自己吗?”本是冷到极点的冷笑话,让哈雅苏现出些许笑意。

老和尚觉闻和白衣少女阿蕾莎确实不凡。仅凭展现出来的声势就已逼退对手。而在探查众人伤势后,一道道华光从两人手中绽放,原本垂危的伤势迅速好转稳定,较少的皮肉伤甚至直接痊愈。当然,对于已死之人,也是无力回天。

卡兰托三人已是生龙活虎,红衣女子和寸头也已能够行动,只有地上的大鼻子却是命归幽冥,永息于此了。死者长已矣,生者且须生。两名同伴默默地整理好他的遗体后,红衣女子转头对觉闻道,

“久闻大师慈悲胸怀,小女子阿芙蒂洛,拜请大师代为朋友善后。”

说完,手扯披风,竟是朝着觉闻拜了下来。红发垂地,与灰色披风形成鲜明对比。那紧掐的手指,似要将满腔的悲痛尽收心底,化为继续战斗的动力。身旁,寸头紧跟着半跪下来,半肿的双瞳里,除了血水,还渗着部分泪水。略显沙哑的声音接着道,

“我,蓝刚玉,跪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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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闻忙诵声佛号,将二人托起。表示法能寺虽然不对外接办法事,但特殊情况自己还是可以安排的。言谈之间,自然问起这次大战的原委以及几人的身份来历。

卡兰托三人受此无妄之灾,仅是如实以告。阿芙蒂洛和蓝刚玉二人却是闻若未闻,转开话题,问起了生死大战的源头,最初黑衣人所怀宝物的下落。

卡兰托嘿嘿一笑,“那个小鬼欹,在攻你之前,要给他的都给了他,你当时没听到吗?要不他怎会轻易放过我?”

阿芙蒂洛黯然地一摇头,便欲与众人告辞离去。之前未有言语的阿蕾莎终于开口。其声若鹂转,清心悦耳,又如泉水叮咚,直入心田。语音发吐之间,却较帝国通用语更为侬软。

“阿芙蒂洛小姐,刚才为你疗伤时发现你气血和精神都非常虚弱,虽然应急治疗了一下,但还是需要长时间的调养,不宜劳累,我的住所就在附近,你要不嫌弃,就去休息下吧。”

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阿芙蒂洛轻声谢绝。“谢谢了,我还撑得住,城防军应该也快到了。我可不想被他们盘来盘去的。”

语毕,和蓝刚玉双双离去。艳阳之下的背影,红发依然,灰袍如故,却是显得有些萧索。而蓝刚玉来时所携之镰刀长戟,也已未见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