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正阳祖师

来人身材高大，头梳髽髻，留有美髯垂到腹前，脸色红润，双眼黑白分明，一看就知道道行有成，手持芭蕉扇在胸前摇摆，腰间还挂着一个红色葫芦惹人注目。

他说出的话口气不小，一言便想让林琛和李如是另开一局，但他着重落在了收益二字上，似乎知道怎么才对林琛胃口。

林琛上下打量道人一番，总觉得哪里见过他，那道人也不在意林琛审视的目光，反而配合的转了一圈。

“还想看哪里？”道人哈哈大笑。

说着，道人把手中的芭蕉扇对着地上的李如是扇了扇，一股真气渡了过去，李如是身上恢复了些力气总算能起身。

“前辈是…”

李如是看到道人，脑海中想到道门中的一位身份成谜的高手，“云房真人？”

道人笑了笑，算是默认下来。

听到李如是的话，林琛猛然抬头，“正阳祖师汉钟离？！”

道人看到林琛惊讶的表情，得意地耸耸肩，取下腰间葫芦啜了一口，从葫芦口中传来的是阵阵酒香，“李家小子这么快点破，没意思。”

汉钟离，即钟离权，号云房子，后人称之正阳帝君，为后世全真派祖师之一，如果说这几个名头不响，换一个头衔：东华帝君传人、上洞八仙之一、吕岩的师父。

李如是心头格登一下，连这位称得上神仙人物的前辈都出山，难不成天地宫府图完全落入道门手中？

似乎看穿了李如是想法，汉钟离打了个哈哈，“你且安心，人间承负，哦，就是佛门所谓大因果，我不再沾染。此番出世，是为了等候几个徒儿。”

林琛稍作推算，汉钟离的几个徒弟里面，最为被世人熟知便是纯阳真人吕洞宾，吕洞宾这一世出生的时间应该是德宗时期，好像还差了几十年。

一旁的李如是听到汉钟离的话，心头大石放下一半，好歹是前辈高人，说出来的话一言九鼎，“不知道真人所说的添头是什么？”

林琛心中一动，萌生了一个猜测，不动声色旁听两人交谈。

“再比一局如何？”汉钟离看了眼林琛，转过头对李如是说道，“今日第一局是你输了，但你心中觉得还未使出最后一式，有所不服。这位林小哥暂把佛兵留在龙华寺，再比斗一局，拿出全力做最后一场。”

李如是沉默下来，他心中自然不愿意就此被林琛掠夺所有佛兵，更何况看到林琛手中被炼化如魔的异界佛兵，若自己的佛兵落入林琛手中落到如此境界，日后成就果位也无颜面见西天众佛。

但汉钟离提出的主意，背后似乎另有谋划…

“那第二局赌注是什么？”李如是问道。

汉钟离走到一边，两手一摊，“我只是提议，你们都是正义之士，没必要为此白白结怨。”

说完，他闭嘴不语。

林琛心中竖起大拇指，原来所谓的不沾染因果就是这种玩法，又学到东西了。

这一次是李如是找上门来挑事，落得个败者下场，能做出最终决定的只有胜利者林琛，若是林琛当场收走李如是的佛兵一切就此打住，可汉钟离说了这番话，让两人都动了心思。

李如是想扳回一城，林琛则是在思考怎么能赚头多一点。

只见汉钟离靠在一旁裸露出土的石块上，左手扇着芭蕉扇，右手拿着酒葫芦，一脸坏笑看着两人。

林琛背负双手，缓缓退后几步，笑道，“我觉得真人的提议不错。第二局的时间，便定为天地宫府图出世之后如何？”

李如是苦涩一笑，“果然，你站在道门一方。”

“这个不是重点。”

林琛说道，“第二局我也不需要什么添头，还是以佛兵为注，对于你来说，不仅暂时保住了佛兵，还有一次机会赢回来，甚至把我身上的拿走，对你来说可以说是上上之策。”

“那你想要什么？”李如是皱起眉头，林琛所说的话完全是站在他角度考虑。

汉钟离听到林琛的话也顿住，这小子有这么好？

“这段时间你争取提升功力，别像今天一样被我按趴下，便是我想要的。”林琛挥挥手，示意李如是可以离开了。

“啊？”

几人闲谈的时间，李如是恢复了点真气，地上的佛兵重新收入体内，他看到林琛真的不做阻拦，试探问道：“我真的走了。”

“不送，相信我们很快就会再见。”林琛笑了笑。

李如是一头雾水消失在夜色之中，剩下林琛和汉钟离大眼对小眼。

“你…”

汉钟离百思不得其解，“你就这么让他走了？你可知道，如来神掌一共九式，而他身上还有一把法器未使用，那可是佛陀亲自炼制的。”

“真人的意思不就是让我加入道门，在接下来和佛门的洞天福地之争中出一份力吗？哪里比得上当着众人面让这门佛陀传下的神掌传说幻灭来得让人振奋。”

林琛搓搓手道。

汉钟离连忙摇头：“我可没这意思，别拉我下水。不过你的想法挺对我胃口…”

说到这里，汉钟离为之一顿，恍然道：“你小子，打的是洞天福地的主意。我本意是想送你个机会，把龙华寺手上的如来法器也一并带走，没想到你小子…哈哈！有意思。”

“真人不怪我？”林琛看着汉钟离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尽其人事，顺其自然。”汉钟离笑道，“何况，这些与我都已经没关系了。看你的想法，应是去终南？”

“真人修为通天，一眼便知！”

林琛最早在上海得到的丹法，追根溯源也是正阳帝君传下的，虽然是简化阉割版，他勉强算是半个少阳传人，这趟为了表明身份，得到汉钟离背书底气更足。

“想扯虎皮做大旗？”

汉钟离点了点林琛，“你身上的丹法被人改得面目全非，不如找你文始一脉。”

林琛打了个哈哈，他当年获得的南宗丹法是陈寿宁耗费心血从留下的只言片语整理而成的，那个世界传承已断，末法时代，是没办法的事。

“文始一脉？”

楼观虽然也是文始真人为祖师，但其中修行还是有所不同。

等等…

陈抟老祖的师父貌似活跃在这个时代…

论辈分，林琛得喊一声师爷。

“师爷他在终南山？”

林琛直接用尊称把身份定下。

汉钟离瞥了林琛一眼，“龙华寺虽然地位崇高，但三藏法师离开后，因为其自持神掌和法器和其他派别越发疏远，加上朝廷有意分化，龙华寺现在也剩下名声。但你切莫因此小看了佛门，女帝用来平衡佛道的真言宗、法华宗、北宗高手都不少。”

林琛摸了摸下巴，“六祖会参与进来吗？”

“大概不会，他身负重任，洞天福地之争不是光凭这一次便能定下，背后其实是对这个天下道统传承的角力。”汉钟离点出重点。

“武周不过是武曌任性而为，李唐天命仍在，但怎么续有不少说法，至少在佛门看来，不希望重复文皇时候的抑制。”

林琛若有所思，稍微理清了这个世界的争斗根源，相比起大天魔、天妖每次都卷土重来这等小事，道统之争才是核心。

若是阴谋论来看，可怜的大天魔和天妖，其实是两大教角力中的一环，每次它们满怀信心重生，都成为气运之子扬名的炮灰。

没关系，林琛表示这一次你们不会白白成为炮灰，他会直接一劳永逸解决，成为他修行的一部分。

“等等。”

林琛忽然想起一件事，“我不会把仇恨拉走吧。”

汉钟离嘿嘿一笑，“我们道门倒也没那么小气，毕竟优势在我，其他嘛不好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林琛摇摇头，反正都是法身或者分神，正主不来，他无所畏惧，至于正主会不会恼羞成怒亲自插手，林琛得留点后手才行。

“话说，难得见面，真人就不给晚辈一些见面礼？”

林琛突然换了个让汉钟离糟心的话题。

“…”

汉钟离笑容一敛，“好歹是被世人称为隐仙派，何曾纠结过外物。”

“接下来的事，我也算为道门出力，万一打不过李如是呢？”林琛一本正经说道。

汉钟离抬起双手，“两袖清风，无能为力。我想上清很乐意看到你这么一位强援现身。”

闻弦知雅意，这是让林琛找司马承祯，某种程度来说，上清派确实好东西多。

“那个前辈，我修炼的方向有点推陈出新，为了避免误会，请前辈再帮个忙呗。”

林琛眼神盯着汉钟离的葫芦。

“…”

汉钟离仰头把酒一饮而尽，随后把葫芦抛给了林琛，“得，结个缘吧，贫道还有些事，先行一步！”

“唉？”

林琛还没说话，汉钟离的身影便已消失不见，一把将葫芦别在腰间感慨一声，“不是，我只是想问问有没有什么储物的小法术，没想到前辈如此大方。”

“葫芦可充当储器法宝，暂时借给你。”汉钟离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多谢前辈。”

暂时？

林琛笑了笑，没说时间，暂时先借上一个会元吧。

——

清晨露水挂在草叶枝头。

林琛拍了拍腰间葫芦，催动之下，露水被吸入葫芦之内。

他把葫芦把玩了许久，除了汉钟离所说的可以储物之外，还能收集露水，通过葫芦酝酿，成为另类灵液。

灵液只是林琛给它的称呼，长期饮用能滋养肉身神意，辅助修行，林琛决定把借用时间再延长点。

接下来要做的两件事，一是前往终南山，二是等涂尤传来关于天妖附身的徐少陵消息，以此来扬名，为接下来名正言顺出山做准备。

不过也不能只靠涂尤的消息。

文人世家花钱镀金养望，道人自然要靠斩妖除魔功德称颂。

对于清修之人来说，穷山恶水、浑浊之地非必要不去，对于林琛而言，清浊二气养育神意天地，如履平地，借着对“气”的呼应，林琛挑凶地而行。

渐渐地江湖上多出了一个自称文始派的年轻道人名头，传入道门一些人耳中后，不少道人都一脸懵圈，可偏偏文始派传人稀少，又通常隐匿潜修，甚少下山，就算招摇撞骗用上清、正一的名字不好？

“让人熟悉的气息。”

林琛走进了一座小县城，临近一条大河支流，水脉之气有一股专属于天妖的气机潜藏在水精之下，若不是对此敏感的人很难找得到底下的存在。

可想而知那位将天妖秘法修炼到天妖附身的徐少陵暗中布局了多少年，在并不算偏远的地方也有暗手。

不过相比于禺山虎妖食人练就死气不同，在这等县城，妖修更多是汲取城镇生灵故去留下的死气，不敢大规模对百姓出手。

林琛边走边吃，才从街口八卦中听到了关于北门四里外那条河道的传闻。

“水君？”

林琛租了条小船到河上垂钓，租船的老汉说河中有水君，专门挑独行的船只下手，久而久之，出船必须两人以上同行，曾经有修士来此对付水君，可此地水脉复杂，勾连着黄河，那水君又胆小如鼠，一有风吹草动便潜匿起来，气息全无，久而久之便听之任之。

“和禺山的虎妖一样，估计也是徐少陵圈养的打手，倒是警惕。”

林琛在小船上漂流了许久，河面没有任何动静，反而钓上了两条小鱼，不过都被林琛放生回去，他的六感有过警示，如无意外是“水君”在观察他，连续三次一闪而过都没有对林琛下手。

“总不能认出我了吧？”

林琛笑笑，把鱼竿固定在船舷旁边，直直往后一躺。

日渐西斜，那“水君”已经窥探了十多遍，河上船只仅剩下林琛一艘，那“水君”终于有了动静。

一团直径长达三丈的黑影在水底浮现。

感应到水下动静，林琛缓缓睁开双眼，“鳖？怪不得这么能憋，好像钓到了条不得了的大鱼。”

那巨鳖背上有一道狰狞的纹路，若是对天妖熟悉的人便知道是天妖的图腾。

“看来不需要等涂尤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