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倒映出两人的身影,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回荡。

贺昔眉眼微动,而后嘴角扬起了一抹无暇的笑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

卫瑜心中一动,微微蹙眉。

当年天圣结界一别之后,贺昔回到了魔界,并开始了魔界征服杀戮的过程。

而风栖梧便是她手底下一个炼器师,能以极少的魔力铸造出极为精巧或者强大的法器,没少为她称霸的事业立下功劳。

卫瑜曾见过他一次,那是个极为姿色极为普通的男人,穿着灰蓝色的布衣,怀中抱着一朵玉兰花,那是刚从枝头上采摘下来的玉兰,还带着露水,珍而重之。

卫瑜诧异于一个魔修,为何要对一朵普通的玉兰花付出这么多的注意。

在这个魔修身上,有种被卫瑜称作是懦弱和柔软的品质存在。

命运会以各种难以预料的方式,让不同的人相遇离别再重逢,因缘际会,便是如此。

与之对抗,譬如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试图勘破,更是愚蠢的傻瓜。

过了许多年,卫瑜本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但是当再次重逢时,他发现自己还是陷入了贺昔的迷恋,又或者只是不甘心。

世界上不会再有像是贺昔这样极度自私又美丽的女人,权利,武力,那些别人求之不得心常爱的东西,对于她而言只不过是信手拈来。

第一次见到风栖梧,直到最后分别,期间发生的一举一动,甚至是他说过的每一句话,贺昔发现自己都记得很清楚。

那些往事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模糊,而是在变得日渐清晰。

第四十九川开始,那是她与他相遇的起点。

没有欺骗也没有隐瞒,也无需隐藏。

她就是个魔修,刚迈入金丹,和一群乌合之众一起,想要攻下魔界的不知天高地厚的魔修。

愚蠢的乌合之众,几句话就被她蛊惑地团团转,为她所驱使。

他是个小有名气的炼器师,给仙界魔界的修士都修理过魔具,手下把他被抓来,修理战争中损坏的防御法器。

他没有一点紧张感,甚至有些迟钝,而其他的一起被抓来的炼器师都都已经慌了神。

她不甚在意,反正她也不给工钱,不干活就杀了他们。

这一日正巧下着磅礴大雨,贺昔打输了一场战争,失去了许多她认为无关紧要的小喽啰。

她喝的酩酊大醉,之后便在宫殿里随便乱晃。

在临时的抢来的宫殿的最北角。

比起宫殿其他地方,这里凄凉许多,树木丛生,凋敝枯萎的花枝从阁内一直延伸到了外面。

破旧的檀木大门咯吱作响,上面绘制着工图。

即便是白天,这里还是阴森森的,像是个闹鬼的院子一般,凉飕飕的。

她没想到富丽堂皇的宫殿里,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她看到了他,他也看着她。

他身上穿着一件灰蓝色布衣,眼神中带着惊愕。

她定睛一看,随后点了点头。

“你是炼器师?”

“是。”

“其他人都去哪了?本尊给他们工钱他们都不干活的吗?”

“殿下,他们都跑了,而且你从来都不给工钱。”

“那你怎么不跑?”

“我如果也跑了的话,尊上你会发现活没有人干,那么就会发现这一切。”

看着满屋子的破烂兵器,还有男人单薄的身形,贺昔的心脏被猝然间击中。

“你这人,是不是傻呀?”

“是。”

他从一旁的水盆里拿了一块帕子,沾了水,递给了贺昔。

贺昔接了过来,擦了擦脸,觉得意识清明了些。

他的眼睛合在一起,睫毛微动,说道:“尊上醒了吗,醒了的话我该回去了,我要继续干活了?”

贺昔下意识地将手按在了桌面上,说道:“魔尊来考察工作,总不能看看就走,我要看着你干活。”

风栖梧果断地否认了,“尊上,请回去吧。”

贺昔低下头,轻声笑道,“如果我偏不呢。”

她像一只懒猫一样伸开了腰,“你啊,可不能为了一个没工钱的工作,把自己这一生的光明都耗费了。”

这人兴许是个傻子。

“兴许是一天,兴许是一年,兴许是十年,总归会死去的,更何况我只是一个低等的魔,也不擅长修炼,那不如在有限的时间里,做更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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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人……是傻子么?”她托着下巴问他。

声音像是水滴落入银盘一般清亮。

贺昔偏着头,才能看清楚的神风栖梧情,如果是别人说这句话她会觉得是句信口开河的谎言。

但是由这样一个人用这样的一种语气说出来,反倒觉得是有一种她不知道的玄机。

贺昔闻言双手环抱着腰,瞪大了眼睛,托着下巴道:“我要给你涨工钱,还要让你做我最忠诚的属下,如果有一天我闯祸的话,你也肯定会帮我打掩护的,你会是个很好的属下。”

风栖梧闻言顿了顿,而后摇了摇头,答道:“我只会修理点东西,没法打架,在人情世故方面也做不好,我会让尊上失望的。”

天地间暗了下来,风栖梧提出了一只橘黄色的灯笼,递给了贺昔。

她对着风栖梧笑了笑。

也许有天她会有更合适的工作交给他……

那是一盏特别的灯笼。

在灯笼里会上下浮现了一只和灯笼散发着一样光芒的蝴蝶,它会一直飞舞,直到灌注在其中的灵气消弭的时刻。

在后来他给她做了许多只这样的蝴蝶。

他总是轻声说道:“陛下,天色已晚,夜深露重,早些归去。”

于是白天和黑夜便有了明显的分割线。

她的心底出现了一点不一样的情绪,往往分别的时候并不是最苦涩的。

离别使人苦涩,但对再次相见的期待,就会变成甜味,覆盖在苦涩上面。

后来发现再也不得相见,便是漫长的苦海,无舟可渡。

他们走到了一条长廊,长廊里金色的蝴蝶在灯笼里生生不息地振动着翅膀。

贺昔伸手从一旁拿了一盏灯笼下来,拎在了手中,“再往前走,便是魔界的武器库了,便是曾经那场战争,我最大的倚仗,也是我此番对修仙界最大的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