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呼……吸……
一个书生打扮的人连爬带滚匆忙奔跑在山路上,气喘吁吁完全听不到其他声音,只能感受心跳的加速,满面惊恐,神色慌张,头发蓬乱,衣衫褴褛,简直斯文扫地,早已看不出文人的雅致与豪气。
跑了许久,实在是跑不动了,见前面有一条河,清清的河水在流淌,累日的奔波嘴唇早已干裂,嗓子都快冒烟了,连忙跑到河边停住,一头扎进河里狂饮起来,不时回头张望,表情极为惶恐。
喝了几口水之后,一屁股坐在石头上,看着水里的倒影,仿佛已经认不出自己来了,双手捧起水来洗了把脸,仰起头长嘘了一口气,内心的不安已写在脸上,感觉时间就是生命,有距离就可以活着,片刻不能歇息,靠着河边的石头奋力的站起来,步履蹦珊,又开始往前走。
沿着河流一直往前走,再也不敢停下来。
又绕过了不知好多道弯,远远望见山坳下小河边一棵垂柳,书生手扶着旁边的树,脸上露出一丝浅笑。“快到了……快到了……”那书生喃喃自语。脚步依然未停。
走啊走,终于走到柳树下,眼睛模糊仿佛看见人影,似乎认识,正准备呼喊,眼睛一黑便倒地不省人事。
过了一个时辰,等书生再次醒来之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床前围了一大圈人,环顾了一圈“爹……娘……”书生激动的叫起来“终于见到你们了”。
人群中以为老叟与老妇上前来抱着书生,“孩子怎么了,你不是上京赶考吗?怎么落得如此狼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爹娘,说来话长呀,我以为孩儿再也见不到您老了”。说着不自觉的流下眼泪。旁边站着的一高大的村汉上前说道:“兄弟,发生什么事儿了如实说来,如果是受人欺负了,俺们村这么多壮汉去替你讨回公道”。那书生一听这话更惊恐了,眼神恍惚手脚哆嗦说道:“不要……不要……那些人很厉害的,简直不是人,杀人如麻绝不留情”。说完一下子钻进被窝。
正在大伙儿在猜测发生什么事儿之时,不禁听见外面龙吟马嘶人声鼎沸,大伙儿都出去看,顿时房间空荡荡的,书生有些害怕,那老妇看出书生的恐惧,便留下来陪他“孩子别怕,娘陪着你”。
“啊……啊……啊……啊……”
外面不知发生了什么,喧闹无比一片惨叫之声,喊声震天,哭声一片。那书生心中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眼神中透出了绝望,不能言语。
無錯書吧老妇听到外面一片嘈杂,便趴在墙上,从墙壁裂缝透出往外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外面一片狼藉,惨不忍睹,一二十个人骑着马在人群中来回厮杀,个个黑巾遮面,胯下骏马,手持弯刀,能动的就杀,能跑的就追,白刃染成红刀,黑衣浸透血渍,马不停蹄刀不留情,利刃过处毕竟肚破肠穿,还有三人像是领头的立在远方观看,一时间血流成河,自己的老伴儿也倒在血泊之中,正在往回爬,看见墙缝老伴的眼睛,口中还在言语,只是已经听不清了。
老妇惊恐万分不知所措,回头一看书生更是魂魄不在一般。老妇此时急中生智,把书生拉下床来,拽出房来,见前面有口枯井,使出全力把他放下去,又堆了些柴苗在上面做掩饰,自己转身正准备救老伴,一芒寒光袭来,嗖的一声,老妇人血溅五步,魂赴黄泉。
一切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呀,繁华落尽,魂归酆都。
疾风初歇,山潮涌动,春雨迟暮染尽大地一片绿意,河水暗涨,雏鸟争鸣,百花昂首竞香斗艳。河水蜿蜒似玉带如丝绦曲折东去,两岸柳枝迎风摇摆沐浴春光,时而遥枝戏蝶,时而拭水抚鱼,各种搔首弄姿,荡出柳絮轻轻舞,翩翩落入满河床,画卷岂知春色意,一纸山水怎能容。
柳絮依旧洒落,小河依旧流淌。鱼儿缓缓上游到水面偷窥春天的景色,三五成群戏耍着浮漂柳絮围着打转,偶尔吐出几个小水泡。忽然间,咚的一声,鱼群四散各自逃窜,躲入石岩下,藏进草丛中。
循声望去,哪有动静?只见河中挤满水泡,圈圈涟漪四周扩散连绵不绝拍打着河岸,荡起朵朵浪花,水中落叶、柳絮、花瓣此起彼伏随波摇曳,树枝上的鸟儿惊离枝头。静静的、静静的涟漪拍打河岸的声音越来越小,间隔越来越长直至回复平静。鸟儿又飞回枝头,鱼儿又从岩石和草丛中窜出来游上水面,谁知此时,水中一袭白影掠出,好似一人影。
浪花环绕自然游弋于水中,穿梭在翩翩柳絮之下,时而潜翔水底,时而跃出水面。仿若出水芙蓉。亲甩柔发露出粉嫩面颊,非凡尘之语能形容,惟见肌肤白皙更比浪花更甚三分,胴体灵动堪比鱼儿跃水一般,天庭开阔腮骨收拢,眉如柳叶翩翩,眼似秋水漫漫,凤鼻隆起双颧附依,红唇微翘半露白齿如贝,玉手轻划逆水而行,时缓时急,动静皆宜。扬手调戏柳絮,俯身追虾逐鱼,不亦乐乎。
宁静的空谷被她戏水之声打破,水草浮动波光滟滟,欢乐之中不觉日已西沉,天边泛红黄昏将至。
那女子哪里记得时间的流逝,只顾玩水嬉戏。自然的和谐很快被急促的马蹄声打破,凌乱的銮铃响彻山谷回荡不绝,林中栖鸟纷纷翔空,叽叽喳喳各自散开。那女子先是止息聆听,似有所想,突然跃出水面,疾步上岸窜入林中,躲在一棵曲折大松之后穿着衣裳,不到到半晌树后闪出一人,一身对肩白衣,内着抹胸锁骨隐露,外穿一黄衫,腰系素带悬着一枚玉佩,足上穿双牡丹绣花鞋,长发及腰自然垂下未曾修饰,打眼往西见日暮西山,嘴唇略憋,自言道:“只顾嬉戏玩水不觉日暮已临,回去又会被爹责备,哎,不该贪玩。”说着又从树后取出锄头与背篼,背篼里装满了草药,看来还沉甸甸的,那女子用力背起来正欲回走,空中不知何物坠落,吓得那女子惊慌失措连忙后退,退之不及倒在地上,草药洒了一地,好不容易翻起身来,看那坠物原来是一本书。
那女子大惊失色,循着书掉落的方向望去,果然有一少年公子卧在树枝上,那女子见状臊得满脸通红,也不打话丢下锄头和背篼拔腿就跑,那少年公子正准备说些什么看见女子跑走赶紧翻身一跃,脚尖尚未点地向青草稍稍借力一步便追上了那女子,须臾间已到了那女子跟前,把女子吓得直往后倒,少年公子正准备去扶,寻思男女有别又把手收回,顺手拽下一根柳枝向女子甩去缠在腰间,不至于跌倒。女子立足未稳欲转身往后跑,不知柳枝缠于腰间,哪里跑得动。被一把拉回,那少年公子赶紧说道:“姑娘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偷窥的,小生姓屈名斌,家人差我出来半点差事,事毕路过此地见这里风景宜人,所以才爬山树去看书,后来不觉悄然入睡。”那姑娘这才缓过神来,沉闷了半晌,“你什么也没看见,也没听见?”“我……我……我本来入睡,谁知你一来在树下脱衣把我吵醒,我起身把书放进怀里正要叫你别脱,只是为时已晚,所以就没吱声,只能等你沐浴完之后在走,刚才你穿好后等你走了我在走,哪里知道我刚准备起身,书就从怀中掉下,惭愧、惭愧。”那女子羞红着捂着自己的脸“你还是看到了”。一把推开屈斌躲路而走,屈斌看那女子低着头只顾走,看见她的东西又没有拿,再者又怕她做什么傻事,也只好拾起背篼锄头疾步赶上,只是那姑娘一直不理他。
一路上屈斌竭力的解释道歉,那姑娘置之不理,一味的埋头前行。山路崎岖,走的又是小路,百转千回耗时耗力。也不知走了多久,屈斌只是跟着女子不敢多言了,突然女子转身凝视一阵,“把背篼给我吧,我快到家了,别跟着我,赶快离开这里,我不想我爹娘看见你”。“你原谅我了”?“我俩萍水相逢既然你也不是有意的,也谈不上原谅只怪我粗心,你走吧,看你不像本地人,这里人烟稀少,前面有个山洞里到那里去休息一晚吧,我背篼里还有些上山采药时的干粮你将就一下吧”。屈斌听了微笑道:“谢谢姑娘,谢谢……谢谢……”于是交还了东西,女子把干粮塞给了少年,转身便走。“还不曾知道姑娘芳名?”“不必知道”姑娘冷言道。
那女子刚走了几步不知何故便驻足,屈斌马上跑前去“姑娘为何不走了”那女子只是不作答,眺望着远方,屈斌往女子注视的方向望去,只见山坳处火光四起烈焰燎天,感觉火势都已经烧到云层,倾起小河之水方可扑灭。女子扑通一下将锄头扔在一边拼命的跑向着火处,边哭边喊:“爹……娘……”。屈斌也跟着跑去,见那女子冲向火区,一把抓住女子,“不要过去,火势太大不要枉送了性命”。女子哭喊着:“我爹娘都在里面,我弟弟也在里面,我全村的人都在里面,你放开我,我要去救他们”,屈斌哪里肯放,眼见着一片火海,谁都是有去无回,风助火势火借风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火势蔓延。女子瘫坐在地止不住的痛哭,声嘶力竭,屈斌痛心不已。
慢慢的女子只闻泣声不闻哭声。屈斌慢慢的蹲下“姑娘不要难过了,你是你们村的幸存者,天要你活着,你就好好的活着吧,不要违背天意。”女子横眉立目“天若有眼,怎让这全村上百条人命付之一炬?”说完,女子沉默一阵,撩起衣袖拭干眼泪,“什么大火能烧得全村上下无一幸免?……莫非人为?”此刻屈斌也恍然大悟,此火必有邪乎,屈斌略有所思揣测起火缘由,只见女子抓住少年衣襟,“是不是你……刚才你居心不良偷窥我河中沐浴,现如今一回来全村人都被火魔吞噬,你到底是谁?你是不是还有同谋?居心何在?”屈斌见状大惊,急忙辩解道:“不是我干的,我只是个过路的而已,刚才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我一直和你在一起,怎么可能是我呢……?”屈斌说话吞吞吐吐,好像有意隐瞒些什么。
那女子又陷入沉思,抬头望着那少年,面无表情,“刚才在河边明明听到有马蹄声和銮铃声还说没同谋?”屈斌这才想起,“对我也听到了,我还以为是过路的商贾,难道是那些人干的?”女子答道:“我们这里穷乡僻壤有无特产哪有商贾光临,再说了若是商贾,必有货物,马蹄哪有那么急促?”屈斌注视的女子既同情又佩服其冷静,眼神饱含柔情,女子也渐渐消除对少年的怀疑,只是埋着头抽泣不语。
屈斌起身到火场周围转悠,看能不能发现些线索,果然周围地上有斑斑血迹,树叶上、杂草上、石板上比比皆是。急忙叫女子过来看,女子看见,更是泪流不止,几近晕厥。屈斌把女子扶到大石板上躺下,又去看了那些被兵器毁掉东西上的痕迹,心中略有寻思,此中兵器各异必定人多势众,其中不乏高手。只是未曾深入江湖看不出武功路数,更不知何人所为,此时火势渐弱,看着满目疮痍的村庄似乎也能看出当日的和谐,如今残垣断壁心中不免哀伤,正触景伤情之时,屈斌看着火场中间有一口井,井上也横七竖八的燃烧着倒下的梁柱,猛一看去好像在动,似乎井下有人。屈斌心中一喜,忙扶起那女子,姑娘你看那里好像有人,那那女子马上侧起身来,揉了揉眼睛,脸上露出微笑,“对……对……对,我要去救人”。说完起身正欲冲去,被屈斌一把拦住,“我去吧,”,女生双眸凝视着少年,深情款款说道:“小心”。
只见那少年眉目清澈,面白目黛,长发束髻,七尺有余一袭白衣,祥云团袖青花绕领,足踏黑靴,微微抖了抖脚,背对着火场脚尖轻点地,纵身一跃腾空而起,约莫离地两三丈,飞入村前河中,全身淹没于水中,顷刻又如鲤鱼跃龙门翻身出水面,踏水稍轻,一个箭步有飞回来,见地上有一根尚未燃尽的原木只起一脚踢向那古井之上的火堆,深深吸了一口气,跳进火场,立于井口。
屈斌站在井口上,蹲下身子低头往下窥探。果然见一小伙儿伏在井沿,正准备往上爬行,突然见井口的木火飞开,又有一少年站在其上,好像受到强烈的惊吓面如死灰,满脸漆黑唯见战战兢兢的眼神望着少年,手脚抖动哑口无声。少年哪管这么多探下身子一把揪住小伙儿的后背,把他拉了起来飞离火场。
屈斌把那小伙儿放在地上,谁知那小伙儿浑身无力,瘫倒在地上,口中大喊道;“你杀了我吧,我是不会把那东西交给你的,死了这条心吧!”那女子急忙赶上来,弯下腰凝眸一看,虽然满脸漆黑不见面目,只有两颗眼珠泛白,一打量衣裳身材,抱头痛哭。
“彦博……彦博……这是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谁做的孽?”那小伙儿这才缓过神来,见真是姐姐,也不由泪流满面,双双痛哭。在月光的照耀下群山低沉,草木不语禽兽入眠,空谷静寂更凸显火势怒吼,听见在火魔的吞噬下草木噼里啪啦的炸响,唯一能够压过火声的只有那姐弟俩绝望的哭声,空山传音响彻山谷,比那狼嚎更凄凉三分。泪珠在面颊上不止的滑落,在火光的照耀下分外忧伤。
绝尘女子顷刻间便家破人亡,屈斌也低垂头,也不敢上前劝阻,任由他们痛哭流涕,只是背对着烈火,驻足仰望,悬月暗淡微露寒光,虽然身处火地也多生了几丝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