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雪蒲身体的破碎,四周冰墙纷纷崩裂,白楼轰然倒塌,整个千垒雪阵都在崩塌破碎,狂风大作。千垒雪的邪力残留在身上,让方渺渺提不起妖力,试图站稳脚根却没成功,被狂风卷上高空,然后甩下雪峰。雪峰高耸入云,下坠仿佛无休无止。

她心中比冰雪还要凉——完了,这下子得粉身碎骨吧?她跌入一片昏黑。

当雪峰之巅冰雪迸裂,伏虹仰头望去,见方渺渺像一片落叶从高空坠落,飞身去接住。但方渺渺下坠的势头太猛,两人砸回地面,伏虹用身体垫在下面,脊背将冰冻土层砸出裂缝,感觉两排肋骨都断了,一口老血喷上半空,抱不住怀中的人,方渺渺弹飞出去摔了几摔滚出老远。

头顶传来隆隆巨响,伏虹没敢停歇半分,背起方渺渺就连滚带爬地朝远处跑。身后雪峰上冰雪崩落,山呼海啸般冲砸下来,伏虹最终没能跑过雪崩,两人被雪流冲散淹没。

雪崩势头渐消,终于停止,雪野一片安静。不知过了多久,伏虹猛地醒来,她感觉冰雪盖在口鼻,十分气闷,想要挣扎,又顿住动作。她听到了咯吱咯吱踏雪的声音。是谁在走动?是方渺渺吗?不对,不是方渺渺的脚步声。

踏雪声停在了头顶,压着怒意的话音响起:“踏月尊主,莫要藏头露尾!”

格外阴寒的语气更让伏虹屏住呼吸。她听出那是止渊仙尊的声音。

脚步声徘徊了一阵,节奏透着焦躁。话音又起,这次扬高了声音:“尊主,我没有闲暇与你周旋。星逐去了琨玉宝殿,咱们琨山相聚吧!”脚步声远去。

良久,雪层一动,一只黑狐钻了出来,是现出原形的伏虹。它望望四周,倾泻下来的冰雪覆盖了半个荒野,四处不见人影。那人已经离开了。她赶忙耸着鼻头四处乱嗅,然后纵身蹦起,一头扎进雪里,只余半个身子和黑色大尾巴竖在外边颤抖。

黑狐朝雪下扒了一阵,没扒到想扒的人,把脑袋从雪里拔出来,换个地方再扎猛子。如此扎了十几次,终于找到埋在雪中的方渺渺,叨住她的衣领将她拽了出来。

黑狐四爪朝天躺在方渺渺身边,缓了半天眼前金星才散掉,翻身查看方渺渺的情况,发现她出气多进气少,吓得够呛。

“尊主,你别吓我,你醒一醒!”伏虹带哭腔的声音将方渺渺从一片昏黑中醒来。

方渺渺睁眼,喉间一片腥咸,咳得死去活来。半天才续上一口气,捂着胸喘道:“本座命真大,居然没摔死!哎?发生了什么事?”

黑狐化回伏虹人身,生无可恋:“尊主,雪崩了。”

方渺渺艰难爬起来,回头望望雪峰,那里的听风仙阙已不复存在。她问伏虹:“你有没有看到止渊仙尊?”

伏虹的手无力划拉了一下:“咱们还埋在雪里时,他从咱们头顶走过去,我听到他说什么宋星逐在琨玉宝殿,约你去哪里聚头。”

“宋星逐没留在揽风明泊,去了琨玉宝殿?”

她心中升起不祥预感,,她呼地站起,扯到身上摔伤,痛得眼冒金星,沁着冷汗咬牙道:“宋止渊故意的,他将宋星逐引入圈套,为的是要挟我交待令符下落!”

伏虹闻言哼了一声:“那他可打错算盘!就算天王老子的命,也休息要挟尊主!”

方渺渺:“……咱们去琨玉宝殿看看。”

伏虹狐疑盯着她:“尊主,宋星逐与令符,孰轻孰重您应该……拎得清吧?”

方渺渺冷笑:“是陷阱本座就怕了不成?刀山火海也给他趟平了!”

伏虹心中更加忐忑:“尊主,您还没回答我呢!您拎得清是吧?”

方渺渺没有再答。她体力没恢复,驾不得风,只能踏雪跋涉。伏虹翻了个白眼。看样子是拎不清。她想拦又不敢拦,只能跟在后边啰嗦:“尊主,步行去琨山岂不得走上十天半月?您好歹歇会儿,把力气养养,咱们也好驾风前往!”

前方突然传来隆隆异响。两人凝目望去,只见山石崩飞,沙土滚滚一个锅盖似的圆圆之物飞速滚动着朝二人撞来!

伏虹面上一凛:“什么人!”一把钢针甩出。”

只听数声细响,那圆圆之物坚硬异常,钢针撞上去弹的弹折的折!伏虹色变:“这是什么鬼东西,居然挡得住我的毒针!”

那圆物打了个旋扣在地上,底下伸出个男童脑袋,嫩生嫩气道:“渺渺姐姐,伏虹姐姐,是我呀。”竟是小灵鳌敖幺!那圆圆之物,乃是他的壳。

方渺渺惊讶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敖幺昂着小脸,泪珠咕噜噜滚下:“渺渺姐姐,揽风明泊出事了,掌门叔让我带白影哥哥投奔你!”它两手一动,从壳底下捧出一只昏睡不醒的小白貂。

那一夜,白影和敖幺在鹤桥堂相偎而眠。突然啪嚓一声大响,有什么东西撞在枕边,迸他们一身冰凉。白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抱住身边熟睡的小男孩的大圆壳,惊慌失措。

紧接着,更多撞击和破裂声响起,一根根尺余长、手腕粗的冰锥撞穿屋顶,暴雨般疾射而下!白影身体原就虚弱,失忆状态下更不懂调动妖力防御,情急之下只知道趴到敖幺壳上护住他。数根冰椎对着他后背落来,眼看要将他刺几个透明窟窿!

千钧一发之时,敖幺突然翻身,反将白影护在身下!“噼哩啪啦”一阵暴响,屋中家具器物被冰锥击得粉碎,冰屑铺了一地。冰锥的暴雨停歇,被压在底下的白影惊慌道:“弟弟,你没事吧!”

敖幺从壳中伸出小脑袋:“哥哥,我没事,我的壳结实着呢!”

白影稍松口气,朝上望去,见屋顶已被扎得筛子似的,束束清冷天光漏进来。他惊呆了:“弟弟,这是下冰雹了吗?怎么会有这么吓人的冰雹?”

门被推开,筑长风跑了进来。他手中提着剑,急切呼道:“白公子,你没事吧?”

白影从他弟弟壳下露出脑袋:“长风叔,我没事,我弟弟的壳结实着呢!”这些日子筑长风亲自为他诊脉开药,他对筑长风是亲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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筑长风稍松口气:“万幸,万幸,若你有事,我如何向师祖交待!”

白影问:“长风叔,出什么事了?这些冰椎是哪来的?”

“尚不知起因,这场暴雨似的冰椎袭击范围囊括整个揽风明泊,此是敌袭!事发突然,大家尚在睡梦中,许多弟子尚未修出护体真元,伤亡严重!”筑长风神情悲怒。

白影吓白了脸:“这么严重?!”

筑长风道:“白公子,敌方来势汹汹,目标是金乌真火和轩辕玄铁,不会留意到你,趁着冰椎袭击停歇空隙,你赶紧离开!”

白影慌了:“什么火什么铁……您让我去哪啊?”

“去找……”筑长风想让他去找宋星逐,旋即记起宋星逐离开时并未交待去处。筑长风却知道方渺渺去了何处,道:“你去听风仙阙找方姑娘!”

白影不情愿:“我不去!我又不认识她!”

筑长风又气又急:“你给我听话些!”

他忽然收声,目光投向破洞累累的屋顶,神色大变:“不好,又来了!”与此同时,隐隐呼啸声扑天而下。筑长风喝了一声:“敖幺,护着你哥!”

敖幺别的不懂,却懂得保护哥哥,应声趴在白影身上。

冰锥袭击旋即而至,屋顶经不起第二轮袭击,房梁崩断,屋顶塌陷。袭击再次停止时,筑长风收起护身真元,呼道:“白公子,敖幺!”

敖幺用背部顶开一道断梁,两只小手把白影从身下抱起:“长风叔,我们没事!”

敖幺直立起来个子没白影高,却天生神力,从背后抱着白影的腰,轻轻松松将他托得双脚离地。白影有些懵:“放我下来……”

筑长风不再废话,袖子一挥:“走!”

一个风团卷起敖幺白影,滴溜溜朝远处滚去。

筑长风举目四顾。揽风明泊已化为一片废墟,长夜不见尽头,未知的敌人在暗处积蓄着力量。他听到了四面八方传来异样的咯吱声,那是水迅速结成冰的特有声响。他凝目望去,见不远处水池中冷雾升腾,进而结成一条条冰锥,向上空缓缓升去。原来,水是冰锥的来源。

筑长风心中一片冰凉。之前他们最担心的是各种奇异傀奴袭击,因此他们有防范,他已在青灯的帮助下研究出有效的仙咒和禁制,弟子们日夜轮值巡查,傀奴不该有可乘之机。所以,此次的袭击者不是傀奴。

那么这种以水为武器的怪异力量又是什么?筑长风想不通。揽风明泊原就建在水泊之间,四面八方都是河流湖泊,敌人的武器取之不竭。人的修为再高,也会有力竭之时。筑长风知道在劫难逃。

异象牵动云层,紫色闪电划破天空,冰锥暴雨第三次来袭。覆浪真君正护着几名受伤的女弟子。他扬头看天,怒不可遏,突然暴起跃起,半空里化出蛟形,怒吼声震天:“什么鬼东西,竟敢伤我的小美人们,本座跟你拼了!”蛟尾甩动,利爪狂挥,以巨大身躯给底下的人撑出一片容身空间。它蛟鳞极硬,冰稚刺在脊背纷纷粉碎。

另一处,明琚指挥着金乌尖鸣盘旋,身上流火在众人头顶铺成火河,与流火相触的冰锥顿时化作白汽。

筑长风挥剑击碎一根冲头顶砸来的冰锥,提起声音道:“小师叔,覆浪,敌人的目标是你们二人所有之物,你们快走,切不可落入敌手!”

明琚神情坚毅:“不可能!我既为长辈,岂能弃晚辈不顾!长风放心,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们得手!”他冲着覆浪喊道:“覆浪,倒是你要藏好!”

覆浪亦狂傲凛凛:“说什么呢?本座若做出丢下小美人们独自逃生的事,以后就别想再娶到媳妇了!”

三人谁也说服不了谁。筑长风知道劝说无用,索性提起长剑,挺直脊背扬声道,“揽风明泊弟子听好了,就算粉身碎骨,也绝不令魔道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