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至盛猛然张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
他浑然不知此时身在何处,因为他双手双脚被捆住,头上罩着黑袋。
他一时间意识模糊,努力回想。是了,昨天是他的生日。山河破碎,国难当头,在此非常时期唯有一切从简,几样家常小菜,略备薄酒,叫上亲朋好友吃一顿便饭。
尚未开席便听得厨房那边传来异响,众人循声而至,惊现儿子杨思齐受伤昏迷在地上,那时齐林从两只被毒死的老鼠意识到饭菜被下毒了……等杨思齐醒来后,细问详情,杨思齐说他经过厨房,当时厨师不在,却见一个蒙面的黑衣人往菜里酒下粉末,猜到是下毒,对方武功极高,几招便将他打昏,他看出来对方是一个女人……不久后追击黑衣人的林同义折回,他肯定对方就是武藤烟萝!
敌人连下毒的卑鄙伎俩都用上了,着实让人细思极恐!这时林政委带来了一份情报:“日军一个大队在天虎寨蛰伏,带队的人正是暗影社的社长武藤原。”
武藤原,来得好!国仇,家恨,一起找他清算!当时杨至盛的内心无比激动!
杨至盛的意识越来越清晰,他渐渐发觉自己应该是在睡着的时候有人往他的卧室里放迷魂香,以至他陷入深度的睡眠状态。为了防止再有人刺杀齐林,他特地加强了杨府的保安,按理外人不可能潜入杨府暗算于他,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暗算他的正是杨府里的人,鬼子安插的特务!他很快又联想到了迫击炮的神秘消失……
忽然有人拔开了他头上的布袋。他才惊现自己置身于一间破庙内,被捆绑在一条大柱上,两个人站在他面前,一个是武藤原,一个是蒙面黑衣人。
“你是……武原,不,是武藤原!”杨至盛怔怔地看着武藤原,这个场景给他的感觉太不真实了,他怀疑自己是在梦中。
“杨师兄,差不多三十年不见了,想不到你还记得我。”武藤原啧啧怪笑,“幸甚!”
“魔鬼!你害我妻散女亡,纵然化成灰,我也不会忘记!”杨至盛咬牙切齿,咆哮。
“我就喜欢欣赏你这痛苦生气却奈何不了我的惨状,比杀死你一百遍要来得有意思。其实,还有一件比这更加有意思的事情,你知道了估计会吐血。”武藤原对蒙面黑衣人说,“脱下面巾,让他看看你是谁。”
黑衣人脱下面巾。
看清黑衣人的真实面目,杨至盛顿时感到天旋地转!
“齐儿!”杨至盛双目圆瞪,难以置信地叫出口,“到底是为什么?我不相信你会做汉奸,我不相信你会背叛我!”
杨思齐退后两步,默不做声,却面露愧色。
“哈哈哈……”武藤原放声恣意大笑,“他本来就是日本人,怎么可能是汉奸?杨至盛,想不到吧。早在十年前,我便未雨绸缪,在你身边秘密安插棋子,今天终于派上用场了。你的齐儿,他原名叫小泉野,是我二十年前在东京街头捡到的孤儿,释心将他训练成一名优秀的特工,成为你的义子,监视你的一举一动,就是我派给他的专项任务。”
“十年的养育之恩……”杨至盛悲愤已极,“齐儿,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
杨思齐紧咬牙齿,强忍着在眼中打转的泪水。
無錯書吧武藤原右手的衣袖倏然滑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他果断地挥动匕首,一道白光闪动后,接着一道血箭喷出,杨思齐咽喉被割破,死不瞑目的倒地,血流如柱。
“齐儿,齐儿……”
“他不应该面有愧色,更加不应该有眼泪,动了感情的特工已经改变了初心,留之无用。可笑,他背叛了你,值得你为他的死伤心吗?”
“哪怕是在路边捡到一条野狗,养了十年都会有感情,何况是人?”
杨至盛的话触动了武藤原的某根神经,他凄凉地笑道:“曾经我也有一个视若己出的徒弟,可恨!可恶!他背叛我,竟然无一丝悔意,无半点悲伤……是我把他逼死的。”
“人心都是肉做的,我便不相信你无一丝悔意,无半点悲伤!”
“与你何干?现下你是我的阶下囚,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如此恨我,怎么不令齐儿趁早暗杀我?他有的是机会。”
“那样的报仇索然无味,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你想要的又是什么结果?”
“让你痛不欲生,死不瞑目!”武藤原阴恻恻地笑道,“这三十年来,我已经做到了,你与妻女分散,犹如天人两隔,你会因为当初误解齐师姐而时刻倍受良心的责备,沉陷于愧疚,痛苦还有对我的仇恨而无法自拔,让你痛不欲生,我已经做到了不是吗?”
“你确实做到了。那又如何?估计你也不好过,时刻提防,算计别人,这样的日子过得很累吧。”
“倒是累,不过我有一个女儿,可体贴了,每当我累的时候,只要看到她,或想起她,我就全身心舒服。你是快死的人了,不妨告诉你,她是你和齐师姐的亲生女儿!哈哈哈……”武藤原啧啧怪笑。
“女儿,我女儿……”杨至盛无比震惊,他的女儿还活着?而且认了他的仇人为父?
“把这个真相带到地狱里去吧!活着的人除了我,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这就是要让你死不瞑目!”武藤原抬起下巴,得意之极。
“武藤原,你卑鄙!你无耻!”
武藤原在杨至盛胸口狠狠地击打两拳,既而掐杨至盛的脸蛋,阴阳怪气地道:“我的杨师兄,痛不痛?痛不痛?肉体上的痛根本算不得什么,这里的痛才是真的难受。”拍打杨至盛的心窝。
“我与凤妹本就情投意合,你求爱不成反生恨意,拆散我们一家。在情场上你是一个可怜的失败者,在道德上你是一个无耻的败类。你输不起,是以穷思报复,越是这样,你内心越痛苦……”
“住嘴!住嘴!”武藤原恼羞成怒地打断。
“被我说中了,所以你动怒了。”杨至盛冷笑,“武藤原,这些年来你过得并不比我好多少。”
武藤原气得浑身发抖,挥起拳头欲击向杨至盛。
“嗖!嗖!嗖!”冷不防,三支飞镖从破庙大门飞射而入,武藤原猛然转身,衣袖一挥,轻描淡写地拂开三支飞镖,此时齐凤与齐林并肩踏入庙门,武藤原一瞬不瞬地盯着齐凤,一脸错愕。
“凤妹,林儿……”杨至盛颇感意外。
“武藤原,三十年的仇怨,今晚终于有机会划上句号了。”
“你三番四次置欲我双亲于死地,纵然让你死一百遍也不足以泄我心头之恨!”
武藤原脸色一转,陡然仰天大笑。
“圈套!”杨至盛猛然一醒,“这是武藤原故意设下的圈套!凤妹,林儿,赶紧走!”
“晚了!只要有人踏出破庙一步,整间破庙便会在瞬间炸为平地,所有人都会粉身碎骨,不得好死!我老早命令炮兵中队在附近的山头上安置了七门大炮,只要他们看到有人从破庙出来,便会立马炮轰。”
“你也一样活不成!”杨至盛困惑。
“没错,我今晚的目的就是要抱着你们一家人一块死!犹其是齐林,他是帝国的祸害,一定要死!”
“疯子!”杨至盛大惊失色。
“烟萝,出来吧。”武藤原倏然语带伤感,“临死前,我让你与亲生父母团聚……”
武藤烟萝从石像后面转出,神色复杂地扫视破庙里的每一个人。
杨至盛怔怔地打量武藤烟萝。
“你是花儿……我的女儿!”齐凤一脸爱怜。
“姐姐!”齐林笑脸迎视武藤烟萝。前天晚上,吴淑晶告诉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秘密,武藤烟萝是他的亲姐姐……
据吴淑晶所说,当年在奉天的时候武藤烟萝的肩膀被红枪会的红缨枪刺伤且中毒,床次兰给武藤烟萝做手术时发现她肩膀上烙有一个特殊的凤形发簪印记。床次兰后来问起才知道原来是武藤烟萝的母亲所留,她听父亲说母亲在她出世不久便死在中国,后来床次兰看见齐林拿出同样的发簪隐隐觉得齐林和武藤烟萝之间有渊源。床次兰在回日本之前将这个真相告诉吴淑晶和陈兰,并将那枚发簪交给陈兰代为保管,没多久吴淑晶和陈兰便听说齐凤那段悲惨的经历,从中猜到武藤烟萝很有可能是齐凤误以为已经死去的女儿,她们顾虑到武藤烟萝深受日本军国主义毒害,暂时对齐凤隐瞒了这个秘密,后来陈兰和吴淑晶一起去上海,她们以那枝发簪为媒取得武藤烟萝的信任,并告之武藤原并非其生父,反倒是其仇人的真相,在陈兰和吴淑晶一步步的劝导,甚至可以说是洗脑式的教育之下,终于逐渐地将烙印在武藤烟萝心灵深处的军国主义思想一点一滴地洗涮去掉,武藤烟萝开始接受自己是中国人的事实,开始意识到日本奉行军国主义武力侵略的邪恶本质……
前天晚上在吴淑晶和陈兰的安排下,齐林和武藤烟萝见面了,一番对话,齐林相信武藤烟萝的思想已然脱胎换骨,一夜之间他们成了同胞姐弟,也成了抗战同志,与武藤烟萝相认对他来说简直是天大的惊喜。在“闪电别动队”共事的时候,齐林曾经有很多次滋生除掉武藤烟萝的念头。在东北,他是想通过武藤烟萝找出武藤原,所以没下手。在上海,他是顾念到武藤烟萝对床次兰的关爱,所以也没下手。齐林感慨,幸亏没下手!现在齐林回想起来,他没下手似乎还有一个特别的原因,隐约间他总觉得武藤烟萝的那双眼睛像极了母亲……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察觉我有异心?”武藤烟萝的目光停留在武藤原身上。
“曾经被最看重的徒弟出卖过,我对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有戒心。最近你接触我太频繁,不得不惹我起疑,不幸暗中发现你经常偷看我的日记本。你非常清楚,我有写日记的习惯,每晚睡前必写日记,将一日的经历作感悟总结,对未来的行动规划及展望皆有所涉及。为了试探你,我故意在日记本上透露杨至盛生日当天令潜伏杨府的臣底在厨房下毒,第二天你潜入杨府在我们的人下毒之前先行下毒,特地在现场留下痕迹,反而间接完美的破坏了我的计划。于是,我将计就计,在日记里写下今晚将杨至盛掳到这里的计划。”
“你倒是自信,猜到我知晓你的计划之后,也是将计就计,如此反而进入了你精心设置的圈套。”齐林冷哼。
“我想不通,你不是那种愿意搭自己性命来当诱饵的人。”武藤烟萝满脸困惑。
“只有将死之人,才愿意从容地把性命豁出,武藤原本就是将死之人。”齐林微微一笑。
武藤原为之一怔,瞪着齐林半天说不出话来。
“从四个月前开始,你是不是脾气暴躁?而最近一个月,你是不是经常脱头发,流鼻血?”齐林一本正经地问道。
“你……”武藤原惊骇欲绝地手指齐林,陡然流出鼻血。
“实不相瞒,早在半年前我便让铃木十一郎在你的饭菜里下了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现在毒发已然接近末期,无药可救,你最多可活十天半个月而已。你估计做梦也想不到吧,早在半年前已经中了我的暗算。”齐林仰下巴,抬眉毛,神态颇为得意。
武藤原顿时气得直喷出一口血箭,既而他捂住胸口,身体摇摇晃晃,他强颜欢笑:“那又如何?一会儿大家在炮火下粉身碎骨,同归于尽,一切都结束了!结束了!”
“只是你一个人结束而已。”齐林从容地笑道。
“你以为躲在破庙下面的地洞便平安无事了?炮轰后,三分钟内皇军会赶到破庙。前车之鉴,我事先特地命令他们掘地三尺,连一只蚊子都不要放过。”武藤原这两天一直派人在远处通过望远镜监视破庙,知道昨天早上的时候齐林派人进破庙挖了一个地洞。
梁君子,罗坚和林同义三人只花了一天的时间便在破庙的佛像下挖了一个方圆丈余的地洞,在武藤原进破庙之前,罗坚,林同义,陈兰和武藤烟萝已经藏身在地洞里等着看好戏,武藤烟萝亲耳听到了武藤原承认她是齐凤和杨至盛的女儿。
“让你失望了。你所说的炮兵中队是不会朝破庙开炮的!让你死个明白也无妨,炮兵中队队长鹤田真是‘种子’成员之一。在他的帮助下,整个炮兵中队的鬼子现在恐怕已经全部中了迷魂香正在呼呼大睡呢。”
武藤原顿时后退两步,惊极怒极以至全身发抖。
“武藤原,你输了!彻彻底底输了!”齐林衣袖一挥,四枚流星镖飞出,武藤原大惊失色,闪身避过,四枚流星镖最终却射在大柱上,将捆绑杨至盛的绳索切断。
武藤原的身形在墙边停住,冷不防一支飞镖飞到,插入他的咽喉,旋即倒地,一双眼睛如金鱼眼般突出,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