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姥爷,昔日在大牢里我听你说,这些年来你云游四海,为了寻找一个亲人,也是为了寻找一个仇人,亲人应该是我娘亲,仇人肯定是武藤原吧。”

“当年因为我的一个误判而间接导致你父母分离,此事是我这一辈最大的遗憾,三十年后重遇你母亲,我的心本该好过一些。但是……思及这些年你母亲承受着你姐姐之死的悲,承受着与你父亲分离的痛,与你失散的苦,我感觉又平添了几分罪孽……”包祖容哽咽,“我实在没有办法原谅自己的过错……”

“舅姥爷言重了,罪魁祸首是武藤原,我们一家人的悲剧全是拜武藤原所赐,武藤原不只杀害了我姐姐,也杀害了舅姥姥。舅姥爷这么多年来不只背负着重如山的仇恨,也背负着深似海的内疚。现如今我们一家团圆,请舅姥爷放下内疚。至于报仇的重任就交给我吧,我敢断言武藤原活不了多久了,你大可以释然。”

“孩子,你的存在,对舅姥爷而言是最大的惊喜,也是最大的欣慰……谢谢你!”

这段时间是齐林最幸福的日子,他与母亲重逢,他与父亲相认,他还有弟弟,有妹妹,用不了多久他也要和康玉容成亲,他在一夜从一个孤儿变成了一个拥有完整的幸福美满的家庭。此外,他还得悉床次兰活着的消息。齐林固然为自己的幸运高兴,却也为那些因为日军暴行而痛失亲人的同胞们之不幸而伤感,他深知唯有驱逐日寇,他才能保住自己的幸运,才能阻止同胞们的不幸!

夕阳西下。齐林,康玉容在城外的小溪边并肩而行,康玉容忽然驻足,怔怔地望着缓慢流淌的溪水,眼中泛起淡淡的悲伤。

齐林安静地看着康玉容,然后游目四顾,不由得蹙起眉头,陷入沉思,喃喃地道:“我好像来过……”

“十八年前,家母死在这里。”康玉容悲痛地开口,“当年我只有五岁,母亲带着我从外婆家回家路过此地遇到了一伙悍匪,他们知道父亲是城里的富商,妄图劫走我和母亲好向父亲勒索一大笔钱财,母亲为了掩护我逃跑,死在了悍匪的刀下……”

“玉容,我可以体会到你的心情,在那么小的年纪亲眼目睹至亲死在自己面前……那是最悲惨的画面,一辈子也挥之不去的阴影。”齐林拉起康玉容的小手,温言安慰。

“在我最绝望,最恐惧,最悲痛的时候,一位大哥哥有如从天而降的救星,他挥舞着长剑突然出现,杀光所有的悍匪,救下了我……在记忆的阴影里,那位大哥哥给了我一片光明。”康玉容紧紧地握住齐林的手,美眸痴痴地看着齐林,“在南京,也是在我最绝望,最恐惧的时候,你同样给了我一片光明,给了我生存下去的希望,给了我对抗恐惧的力量。齐大哥,谢谢你。你的出现,让一直缠绕在我内心深处的阴影渐渐淡去。跟在你身边,除了有一种强烈的安全感之外,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楚的非常美妙的感觉,或许这就叫做‘爱情’吧。”

“玉容……对不起!”齐林辞色愧疚,“当年,那六个悍匪是我所杀……”

“是你……”康玉容眼睛眨了眨,大感意外。

“那时如果我早一点出手,说不定你母亲,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至于……而你也不至于因此蒙上阴影。那天我在小溪边等候母亲,却偶遇悍匪犯案,我害怕地藏起身来,直到看见他们残忍地杀害你的母亲,我才忍不住出手,那是我第一次杀人,而且一连杀了六个人,当年我只有十一岁,我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是母亲的一席话让我克服了恐惧,走出阴影,她说我所杀的是怙恶不悛的杀人魔鬼,我不杀他们,他们便会害死更多的无辜。以暴易暴,以血止血,虽然说手段残忍,实则是为民除害,替天行道,母亲劝慰我不必有半分愧疚。我对所杀的人没有了愧疚,然而对没来及得救的人却一直耿耿于怀……当时我若早些鼓起勇气出手,说不定你母亲现在还活着,而你的成长也许会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做伴。所以,玉容,对不起!”

“应该说,在我五岁的时候老天爷本来要收走我的生命,因为你挺身相救,我才有机会活到今时今日,谢谢!”康玉容说着投入齐林的怀里,泪眼模糊。

夜静人深,诺大的天虎寨聚义厅里却只有武藤天合一个人在喝着闷酒,这些天他丧气得很。刺杀齐林的行动失败,全军覆没。这倒也罢了,原以为皇军紧接就会攻入青州,届时齐林势必在劫难逃,哪里料到皇军胜利在即之时却遭到不明迫击炮突袭,重创败退。武藤天合断定是齐林扭转了这场战争!

昨日收到伯父来的密电,伯父已然向军部请示亲自领重兵攻打青州,武藤天合很清楚于伯父而言,杀齐林比夺取青州更有意义。

第二天晚上,武藤天合在天虎寨迎接武藤原率领的一个日军大队。让武藤天合颇感意外的是,堂妹武藤烟萝也有随行。

伯父一脸煞气,两个黑眼圈中间布满了血丝,武藤天合一看便知,伯父这段时间没有休息好,暗影社的特务名单泄露之事让他深受打击,恨齐林入骨髓,常因之彻夜不眠,以致脾气暴躁,性情大变,能够安抚他的人也只有武藤烟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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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藤天合重点将齐林的情况详实汇报,当说到齐林是齐凤和杨至盛的儿子,武藤原大吃了一惊,武藤天合始知武藤原曾经是齐林父母的师弟,他们之间结有仇怨……伯父不愿多说,武藤天合却能够感受到他的滔天恨意:“我和他们之间的仇怨只能用鲜血和生命才能了结!”

“伯父,如今齐林恢复元气,莫说暗影社和神鬼队联手,连帝国的军队也被他轰退,毫不夸张地说此人胜却千军万马……”说起齐林的能耐,武藤天合打心底里恐惧。

“齐林是仗着迫击炮才给皇军重创,没有了迫击炮,他便像没有了牙齿的老虎。”武藤原得意地笑道。

“父亲,莫非青州城里有我们潜伏的人?”武藤烟萝饶有兴致地问。

“我在杨至盛身边安置了一颗棋子,不到关键时刻不会随便动用,如今时机到了。用不了多久青州城内抗日武装所有的迫击炮通通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掉。”

“伯父,那人是谁?”武藤天合也好奇。

“青州破城之日,你们自然知晓。”武藤原面泛诡异之色。

“父亲做事总是未雨绸缪,顾虑周全。”武藤烟萝猜道,“女儿认为此人必是父亲专门为了对付杨至盛而精心安排,在青州城潜伏已久,怕没有十年也有八载了吧。”

“烟萝,你实在是太了解为父了。论本事和对帝国的忠心,他足可以跟天合相提并论,不过他可是比天合当初隐藏得还要深不可测。这个世界上,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也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召唤他。”

“早早让那卧底暗杀杨至盛岂非一了百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武藤天合不解。

“有些仇人早早死了,反而让人觉得没趣。我不会让杨至盛死得那么痛快的,他与妻儿失散多年,好不容易一家团聚,可以说正是他人生最为得意的时候,若在此时再度失去妻儿,不知道他会有何感受?”武藤原阴恻恻地笑道,“大概是从天堂直接坠落到地狱吧!这才是最痛快淋漓的报复方式!”

这种“报复方式”透着变态,伯父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到了别人难以想象的疯狂地步。但是,很快武藤天合发现武藤烟萝比之伯父似乎不惶多让。

两天后,听密探回报青州城内抗日武装所有的迫击炮在一夜之间神秘消失,武藤天合吃惊不小,始知伯父安插的这名特务着实不简单,武藤原高兴得笑不拢嘴,便在此时武藤烟萝负伤跑进了聚义厅,她的右臂被利器划破了一道七寸长的伤口,一问之下才知道武藤烟萝趁杨至盛大寿之日潜入厨房下毒,可惜被人发现功亏一篑。

武藤天合连忙处理武藤烟萝手臂上的伤口,用纱布包扎好。

“你私自行动太让为父失望了!”武藤原顿足,怒气冲冲。

“女儿本想毒死齐林等人……父亲,对不起!”武藤烟萝起身鞠躬道谦。

“失败也便罢了,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武藤原痛惜,“伤得重吗?”

“没事儿,皮肉伤罢了。”武腾烟萝摇头。

“烟萝妹妹勇气可嘉,伯父不必责怪于她。”武藤天合替武藤烟萝说话,对方孤身一人潜入虎穴下毒,他自认没有这份胆识。

“勇气可嘉,智慧欠奉。烟萝,下次行动前,记得先跟为父商量,为父不会阻止你,只想为你策划周全,让你在安全的前提之下行动。”

“是的,女儿下次不会再鲁莽了。但是,父亲,我们来青州也有好几天了,为什么迟迟没有行动?女儿实在等不下去了。”

“谋定而后动,三思而后行。没有必胜的把握,还不如按兵不动。其实为父已经有了全盘计划,三天内管保拿下青州!”武藤原一脸胜券在握的模样。

此时一名日本军官踏入,向武藤原行军礼:“鹤田真见过武藤社长。”

“随我来。”武藤原点头,转身便走向左边一条幽深的秘道,鹤田真紧随在后。

“鹤田真身居何职?”武藤烟萝问。

“炮兵中队队长。伯父找他可能布置极其重要的任务。”武藤天合不由得皱起眉头,伯父不让他参与其中,这让他老大不痛快,武藤天合也察觉到武藤烟萝有同样的感受,他们与武藤原不仅是同僚,更是一家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