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林要请的这一位强大的帮手叫朴泰,来自朝鲜,跟他一样同在陆军士官学校就读。
青山齐林在陆军士官学校绝对是“名人”,他各门学科成绩优异,名列前茅,他武技出众,无人匹敌,他枪法百发百中,神乎其技。与军人有关的所有本事,他都是处于绝顶的位置,自然光芒四射。此外,他不遗余力宣扬武士道精神,鼓吹极端的军国主义,他经常欺辱来自中国的留学生,劣迹斑斑……凡此种种,青山齐林想不出名都难。
与青山齐林截然相反,朴泰寂寂无名,毫不起眼,他平时独来独往,沉默寡言,而且他是差等生,考试经常不及格。朴泰偶尔会引起人们注意的是,他那奇差的枪法惹来日本学生的嘲笑。
齐林在去年一次枪法考试上留意到朴泰,那时朴泰连开十枪脱靶,惹起众人哄笑。不过,很快齐林把这个人渐渐淡忘。直到几天前,齐林在东京街道再次见到了朴泰,这一次朴泰的表现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那天中午,齐林摆脱龙卓的缠斗从公园里出来,准备去学校。走在热闹的街道,冷不防听到一下枪声。
他本能地躲到柱子后面,循枪声望去,十几米外一辆车头插着日本国旗的小轿车猛然在路边刹住。轿车后座右侧的玻璃窗户破碎,一名五十岁左右的日本军人脑门中枪,仰坐在车后座,死不瞑目。显然,刚才轿车行驶的时候有刺客向轿车里开枪了,在轿车行驶的时候,刺客能够做到将坐在车里的目标一枪毙命,这种枪法让齐林惊叹不已。
齐林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巡,妄图找出刺客,人群惊恐万状,慌乱四散。刹那间,齐林的目光在近百人中迅速锁定了一个可疑人物的背影,此人中等身材,在这大热的天气穿着黑色夹克,围巾蒙脸,戴鸭舌帽,那么多人散开的背影惊慌失措,而他则是从容地踏入附近一条比较少人的巷子。
齐林绕出石柱,好奇地想跟上那名神秘刺客,这时一辆日军的军用大卡车恰好路过,停在了出事小轿车的旁边,齐林赶紧缩身回石柱。
下车的正是板田真雄和海务省的二十几名特务,齐林忽然意识到郭子玉在公园现身惊动了海务省,他们赶往公园调查情况正好路过此地。
“刚才听到了枪声,怎么回事?”板田真雄在众特务的簇拥下跑向事发的小轿车。
“仓田少将被人刺杀了……”小轿车的司机惊慌失措地打开车门,从驾驶座下来,声音颤抖地回道。
死者是少将!齐林心中不由得掀起了一股惊涛骇浪!
板田真雄一把拉开小轿车后座的车门,看到“仓田少将”的死状,不禁猛然一怔。
因为海务省特务的加入,案发现场很快又围上了看热闹的人群,好像人们已经忘记了刚才在这里发生过可怕的枪击案。
齐林的目光始终盯着刺客离开的那条巷子口,忽然他发现了一位眼熟的校友若无其事地从巷子口走出,就像一名普通的路人掺杂在人群中看热闹。
朴泰!
齐林当时并没有将朴泰和刺客联系起来,因为朴泰的枪法在学校是众所周知的差劲,忽然齐林看到了一名与死者年纪相仿的便衣男子推开人群跑向小轿车,语带悲伤,震惊和愤怒:“仓田……板田课长,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当街枪杀帝国的少将!”
“伊藤少将,我们暂时还没有找到凶手。”板田真雄忙不迭向来者行军礼。
“我约仓田在附近的酒店见面,听到枪声我就有不好的感觉,这才赶了过来。板田课长,无论如何你要尽快查出凶手,还仓田公道!”伊藤少将悲愤已极。
“这个……当然。”板田真雄有气无力地点头敷衍着。
齐林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忽然看向朴泰,此时朴泰那锋利有如刀刃般的目光扫向四周,朴泰的目光顿时停在那名“伊藤少将”身上,他的右手似乎握着什么东西,放在了左手衣袖之下,从朴泰的目光和细微动作中,他刹那间意识到朴泰右手握着一把手枪,他百分百肯定那是一把勃朗宁M1906袖珍型手枪,朴泰的猎物是——伊藤少佐!
“嘣!”的一声响起!
伊藤少脑门中枪,当场倒毙,与仓田少将一样死不瞑目!
鲜血溅在板田真雄的脸上,吓得他跌坐下地,脸色煞白。
人群尖叫着四下慌逃,作鸟兽散,朴正泰混在其中。
齐林紧紧地盯着朴泰转身离开的背影,那背影……
齐林猛然一醒!朴泰也是杀害仓田少将的刺客!
朴泰杀人之后竟然去而复返,又在众目睽睽下再次行刺,玄妙的是整个刺杀过程,除了齐林之外,再无其他人留意到怀疑到他是刺客。
齐林自认枪法不会比朴泰差,然而朴泰的这份胆识,这份从容,这份果断,他却自愧不如。
差等生?十枪脱靶?朴泰把自己隐藏得太深太深了!
齐林刚回到陆军士官学校,冷不防一个身材短小精悍,鼻沟长毛的校友冲出来拦住他,双拳紧握于胸前,慷慨激昂地叫嚷:“青山齐林,我们再来比一次枪法,我无论如何也要赢你!”
齐林摇头叹气,不耐烦地道:“山岛夫,半个月前我们刚刚比完,你怎么还不死心?就算你再多练十年,也不是我的对手,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你身上。”
“你赢了,我给你一百元,如何?”山岛夫急了。
“早点说嘛。”齐林闻言大喜,态度陡变。
十五分钟之后,山岛夫哭丧着脸将一百元交到齐林手中,齐林高兴得真想摸一摸他的额头,然后说一声“乖!”
跟以往一样,只要有人找齐林比试,必定会围上一大群学生来看热闹,朴泰也在其中。
这次比试枪法的靶物有些新意,用针线将铜币悬吊在树上,两人在二十米外开枪,每人十发子弹,以击落铜币多者为胜,铜币随风摆荡不定,无疑增加了射击的难度。山岛夫十发六中已经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喝彩连连,而齐林则是十发十中,更是让人叹为观止!
“你的枪法永远第一,我输得五体投地!”山岛夫由衷地向齐林躬身行礼,他至今已经是第四次败给齐林,他清楚以后永远也不可能有机会超越了,齐林的强大,让他甘心臣服。
齐林却忽然转身故意看向朴泰,面带微笑,提高嗓门,意味深长地道:“我倒不敢说自己第一,不过我敢说山岛夫你绝对不是第二。”
朴泰双眼眨了眨,从容地把目光移向别处,接着转身走开。
行动前的一晚,齐林专门来学校找朴泰,在宿舍楼前与朴泰碰面。
齐林用手指着自己的脑门,意味深长地道:“有空吗?聊一聊。”
朴泰一怔,连忙将右手探入怀里。
“想杀我吗?不应该在这里吧。跟我来,带你去一个适合杀人灭口的地方。”齐林转身便走。
朴泰放下右手,安静地跟在齐林身后。
齐林把朴泰带到学校附近的一片树林,冷不防转身举起手枪对着十余米外的朴泰,不过朴泰早有准备,在齐林转身的一刹那也从怀里掏出了勃郎宁手枪,果断地开了一枪,齐林接着开一枪。
两颗子弹在空中碰个正着,火花乍现之后,两颗撞毁的子弹同时落地。
“如果要出卖你,我不用等到现在。如果想害你,我也不会带你到这荒山野岭,你的枪法并不比我差。”齐林笑了笑,毫无顾忌地收起手枪。
朴泰却愣了愣,犹豫一阵,接着也收起了手枪,开口:“有事直说!”
“自我介绍,我叫齐林……”
“青山齐林,你的大名在学校里谁不知道。”
“有一点在学校里谁也不知道,我姓齐,名林,是一个中国人。”
朴泰微微一怔,目光闪烁。
“几日前,在艺伎馆有人用飞刀杀死七名日本军人,你听说过吗?”
“媒体没有报道,这两天在学校里还是传开了,听说凶手戴着面具……”朴泰脸色一变,目光炽炽地看着齐林,语气中带有几分期待:“难道……”
“没错!那是我的杰作!不过跟你比还是差了一些,我杀的只是小虾兵,你杀的可是两员少将。”齐林直言不讳,他必须坦诚相待才能彻底获取朴泰的信任。
“彼此彼此,我们是同一类人。”朴泰那张紧绷的脸难得露出了一丝微笑。
無錯書吧“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有没有意思一起合作?”齐林明显感受到了朴泰态度的转变,他便不打算绕圈子了。
“说说看。”朴泰淡然。
“明天晚上,我想炸日本皇宫!”齐林语出惊人。
“你疯了?”朴泰双目圆瞪,大惊失色。
“怎么?你不敢?”齐林审视朴泰。
“我太喜欢了!”朴泰忽然仰天大笑,面泛异彩,豪爽地嚷道:“干!我想炸日本天皇好久了,可惜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那个……我刚才是把话说大了。”齐林搔头发,有些尴尬,“日本皇宫那么大,我们两个人怎么炸?跟你实说了吧,我欲在皇宫外引爆炸药,制造混乱,将大部分的皇警引出皇宫,以确保我一位同胞安然进入皇室书库里抄写一份有关侵华计划的奏折。不过,避免不了与皇警火拼一场,会很危险,你要想清楚了。”
“不火拼我才不愿意干呢!”朴泰被齐林吊足了胃口,忽然有点不放心地问:“子弹管够吗?”
“跟我来,够不够由你说了算。”
一个小时后,齐林领朴泰从后门进入青山家族的老宅子。郭子玉早已睡下,齐林无意去打扰她,连走路都放缓脚步。
悄悄地开了一间密室的锁,悄悄地推开门接着又悄悄地关上。在点燃蜡烛的那一刻,齐林看到了满脸震撼,双眼发光的朴泰。今天早些时候,齐林带郭子玉参观了这个军火库,当时的郭子玉和现在的朴泰做出了一模一样的反应。
十二箱子弹,步枪十八,手枪十四,机关枪两挺,炸药五十三包……一部分是他多年来的积蓄所得,一部分是他的“叔叔”青山元纪的资助。每次看到这些武器,齐林都有一种满足感,同时也有一种遗憾,因为至今这些武器几乎都没有派上过用场。
“你说,够不够?”齐林轻问。
“够!够了!”朴泰笑不拢嘴,迫不及待地把玩一挺机关枪,面泛异彩,“痛快!明天晚上,我陪你一起疯!”
齐林就知道没有找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