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海岸一路前行几天，看够了无边无尽的湛蓝波涛后，楚风便朝着内陆山川急转而去。逐渐远离腥咸海风，不多时便到了茂林之中，中原的山林不像漠北，虽然已是冬日，寒风刺骨，林中却仍是一片绿意盎然。
穿山越岭之时路过一片碧波荡漾、冒着寒气的湖水，周围景色幽静，若不是寒冷的冬天，定是幽居的好去处。
楚风回忆起半年前在长潭湖的往事，不由得唏嘘感慨，当初他被影衣卫追杀得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可现在，不说大获全胜，他有信心能从影衣卫手中毫发无损地脱出！
杨若梅的眸中也有些伤感，楚风用下巴在她发丝上轻轻摩擦，低声道：“你也想到阿虎了吗？”
杨若梅全身一颤。
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江湖的残酷，在此之前她身为杨家大小姐，或是楚家少奶奶，从来没有接触过死亡的威胁，更别提有什么人会因为保护她而死了。
杨若梅垂下眼眸，低声道，“这半年来，我一直都很内疚，如果当初不是我执意要从京城中出发找你，是不是阿虎就不会死？”
“傻。”楚风紧紧抱住她，说道，“那明明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掌控好大局，才让阿虎他白白牺牲了。”
楚风想起自己在雁荡山上悟出的那些话，继续说道：“不管是你还是我，都不要再内疚了，想必阿虎他也不想看着我们这样。我们应该做的是努力强大起来，不让阿虎白白牺牲！”
杨若梅抬着头仰视楚风的脸，脸上写满了坚毅，仿佛透着某种不可改变的信念。她又一次感觉到，比起两人最开始见面的时候，楚风不知道改变了多少。
这个男人，是可以托付终身之人。
再往内陆行一段时间后，楚风终于渐渐感知到十分怀念的江湖气息，热闹、满是人烟气息，又带着江湖中独有的凛冽杀气。
找了一家小酒馆坐下后，楚风突然感知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茶馆是市井百姓交流闲谈的地方，高雅一些的茶馆便是属于达官贵人们的地盘，而无论是怎样的酒馆，都是江湖人士休息的大好去处。因此酒馆无疑是最具有江湖气息，也是最热闹的地方，有过客坐下喝一壶小酒，有好事之人嚷嚷着大谈江湖杂闻，有丐帮弟子打探各类消息，甚至有人拔剑相对切磋一把，旁边的看客高声叫好，热闹到了极致。
然而今日的小酒馆……实在是太过安静了一些，空气中流转着怀疑的气息与杀气。每桌的客人紧紧守着自己的小方桌，偶尔有人抬头和邻桌之人对了个眼神，又赶忙低头自顾自喝酒。
看见楚风和杨若梅推门而入，也只是有几个人抬起头看了一眼，又匆匆避开眼神。
气氛称得上有些诡异。
就连楚风都受到这等诡异气氛的感染，没有高呼一声小二上酒，只抬手招来同样畏畏缩缩的店小二。现在天色算不得早，楚风点了一壶小酒几盘小菜，再问询这里是否可以住宿，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楚风要了一个上方，让店小二将吃食端到房间中来。
在酒馆大厅中吃饭喝酒，要的就是江湖中热闹的气氛，既然现在的气氛如此压抑，楚风也不会在那里多留。
“怎么感觉外面安静得有些可怕。”关上房门后，杨若梅朝门口的方向瞥了一眼，低声说道。
“原来你也感觉出来了……只怕这半年江湖中出了什么大事，待会儿小二上菜的时候我正好问问。”楚风沉声道，“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连随处一个小酒馆的气氛都变得如此奇怪。”
楚风这时才想起，除了小酒馆，就连酒馆外的集市也充斥着一股凛冽杀意，与平时江湖中的杀气不同，那股杀意太冷了一些。
無錯書吧明明半年前离开江湖时还风平浪静的，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楚风再往前回忆，想起了当初那一场武林大会，眉眼间浮起一丝阴影。
龙虎山上，苦中行为了抢夺无上秘籍埋伏武当派，让少林和武当派结下不可化解的仇怨。然而离开龙虎山后，楚风却再也没有听到过一丝半点儿关于这两个门派的消息，当时他还有些不解，难道现在终于爆发了？
可是少林和武当虽是江湖中两个大门派，也不至于搅得整个江湖都不安宁吧，这背后一定有其他的什么原因。
楚风正在思索之时，店小二端着吃食敲门而入，楚风笑着扔了个银子过去，问道：“这位小哥，敢问最近江湖中是出了什么大事吗？我初入江湖不久，见四处都是一股肃杀的气息，心中觉得害怕得紧。”
店小二没有敢接银子，畏缩地摇了摇头道：“最近是不太太平，但我一个小小的店小二也说不出什么，客官在外小心便是。”
楚风手指在桌上轻敲一下，眉头不经意地蹙了起来，这店小二明明是知道些什么却不敢说，就连一个普普通通的店小二都害怕引火上身，江湖中究竟发生何事？楚风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大些的银锭送到店小二手中，脸上堆起朴实的笑容：“小哥，我和爱妻原本是南海那边的人，第一次来江湖中做生意，生怕不小心惹了祸端。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还请小哥多多关照一下。”
店小二看了看银锭，又打量着楚风二人，心想这对夫妻虽然穿着朴素，但既然能够点得起上房，出手还如此阔绰，家中定不会落魄到哪儿去。想必两人出身南海的地主家庭，钱多人傻没什么世面。这个冬天江湖中人人自危，钱更是不好赚呐，自己稍微多说几句，一来赚一些小钱，二来也算是做个好事，应当不至于引祸上身。想到这儿，店小二终于收下银锭。
店小二小心翼翼地往房间里面走了几步，这才低声说道：“不知客官知不知道无上神功？”
果然！楚风骤然一惊，却气定神闲说道：“怎么会不知？半年前武林大会正是为这本秘籍举行的，听说当时武当掌门易天行获得了神功，也不知现在练成了没有……”
“嘘！”店小二急忙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客官您小声点儿，我告诉您一句，以后可千万别在其他人面前提起无上神功四个字。”
“这是为何？这……江湖中不是人人都知晓这本书吗？”楚风不解道。
“客官啊……”店小二显得有些焦急地说道，“您果真是从来没在江湖中闯荡过，那都是半年前的事情了，江湖中事情瞬息万变，哪儿有那么多为何！”
楚风讪讪一笑，心想自己若是什么都知道，还来问你作甚？
店小二弓下腰，十分神秘地说道：“事情要从一个月前说起，江湖八大门派之一的九华山，在一夜之间惨遭灭门……”
“什么！”楚风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不可置信地盯着店小二。九华山虽然不是顶级大门派，好歹也是八大门派之一，怎么可能一夜之间被灭门！更重要的是，杨承宗他还在九华山中吗？
楚风已经失去了阿虎这么一个兄弟，还有与他分道扬镳的王思明，若是杨承宗也出了什么事，他身边还能剩下多少兄弟？
杨若梅牵住楚风的手，无声地安抚着他。
店小二眉头都快皱成一团：“客官啊，要我怎么说呐，您能别这么大声吗？”
楚风压下心中起伏的情绪，很快冷静下来，挥手示意店小二继续说下去。
“听说九华山之所以被灭门，是由于……”店小二看了看四周，确定门窗都关好了之后才继续道，“是由于二十多年前江湖中广为流行的一句话，御龙在天，潜龙在渊。御龙自然是……”
店小二没有说什么，抬手指了指天空，楚风心知肚明地点了点头。
“江湖之水浩瀚无比，这潜龙指的便是在江湖深处执掌一切的那个……江湖中的王。”
一个是天下人的王，另一个是江湖的王，虽说一个在天一个在湖底，可两者真的能够相安无事地共存吗？楚风隐隐知道一些，当初夏帝执意灭掉江湖中大乘高手，就是为了揪出那个暗中的“龙”。
见楚风不再大惊小怪之后，店小二心想这人还算上道，继续说道：“听说九华山之所以被灭门，就是由于江湖中有人怀疑，九华山掌门杨烧云便是那头潜龙。客官您想想，江湖中谁有能力让九华山一夜之间消失？除非是其余几大门派联手……”
楚风思忖道：“既然九华山这么容易就被灭门了，想必杨掌门也不是那潜龙吧。”
“客官说得是。正因为杨掌门不是潜龙，江湖中才乱了起来呐。”
“可这又和无上神功又有什么关系？”
店小二急忙再嘘一声，低声道：“现在江湖中人人自危，不仅仅是各大门派想要找出潜龙，甚至朝廷也出动了。而那本书就是关键，因为不知从何处飘来流言说，那本书正是陛下从上一任潜龙身上收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