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九和许黎明正说着,贺芷芄端着托盘上来了。托盘中放着三只盛有素面的白瓷大碗,两碗多,一碗少。她将最多的那一碗放在许黎明面前,又将最少的那一碗放在沈初九面前,最后才双手捧出不是最多但也是极多的一碗放在自己的座位前。

许黎明望着沈初九面前的白瓷大碗,面上稍有愠色,“怎么只给沈捕头煮了那么点?”

贺芷芄满不在乎道:“他又瘦又小,这么点足够吃了。”

许黎明不再与她计较,只是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揽着沈初九面前的白瓷大碗来到自己面前,从自己的碗中夹了满满一筷素面往沈初九的碗里送。

沈初九受宠若惊,赶忙作势要去夺碗,一边说道:“许大哥,不用的,我吃不了那么多!芷芄姑娘说的对,我确实吃不了那么多...”

许黎明一边将自己碗中的素面夹入沈初九的碗中,一边笑着说道:“芷芄的性子要强,多有得罪,还请不要见怪。”

贺芷芄原本已经坐下了,握起筷子正要吃面,听许黎明如此说道,胃口登时全无。她心中又恨又悲,恨的是,好端端的,为何这个什么沈捕头要出现在京城之中?悲的是,师父好像很喜欢那个沈捕头...于是越想越气,越想越难过,她“啪”地一声拍下筷子,咬着嘴唇跑了出去。

無錯書吧

沈初九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时,面前已不见了贺芷芄的身影。

许黎明轻叹了一口气,将最后一筷素面夹入沈初九碗中,而后推着白瓷大碗送去沈初九面前,轻声说道:“沈捕头,实在抱歉,芷芄就这脾气。你先吃吧,我去找她。”

其实,贺芷芄为何会这样,沈初九心中一清二楚。他小时候偶尔也会这般莫名其妙地发脾气,因为海教谕待柳岁寒实在太好了,他嫉妒,他想要海教谕全部的关爱,试了几次之后他发现,柳岁寒在海教谕心中的地位不是他可以代替的。贺芷芄今日如此,大约也是为了争宠吧!

他忽然觉得,是不是人类的骨子里便刻着这么一种性格,只不过皇宫争宠需以手段,失败者终生不幸,而民间争宠多以脾气,失败了继续生活。

沈初九怔怔地望着碗里色泽亮丽的面条,肚子虽饿,却不愿动筷。他想:我是不是不该来这里?许大哥为人很好,可他毕竟是芷芄姑娘的师父。既然已经向许大哥请教过了,那我吃完面便走吧!

这样想着,他握住了筷子。

便在此时,许黎明回来了,身旁跟着红着眼睛的贺芷芄。

沈初九向两人点了点头,随后低下头开始吃面。许、贺二人也坐了下来,各自握起筷子。

沈初九向来讲究细嚼慢咽,今日却狼吞虎咽的,很快便吃完了一大碗素面。他站起身子,正要与许黎明告别,许黎明也站了起来,笑如春风,“打算走了?”

沈初九抱拳道:“多谢许大哥招待,在下还有事在身,便先走一步。”

许黎明点点头,“你是差不多该走了,这里也不是你该久留的。不过沈捕头,鄙人有一事相求。”

沈初九说道:“许大哥请说。”

许黎明说道:“鄙人知道沈捕头正调查大皇子簧夜被袭一事,想请沈捕头带上芷芄一起。一来,芷芄对皇宫对朝廷毕竟也熟一些,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二来,国本之争已有十几个年头,各方势力正铆足劲缠斗,沈捕头此时横插其中,不免惹祸上身,有芷芄在沈捕头身旁,还能保护沈捕头安全。”

“这...”沈初九很是为难。若是换做其他人,沈初九说不准便答应了,可贺芷芄脾气这般暴躁,又是个女的...自己若是答应了,就算查案途中不被贺芷芄打死,回去吴县也必定被吴依凡打死。

正当他犹豫不决时,许黎明竟俯身跪了下去,向他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大声道:“沈捕头,拜托了!”

沈初九大吃一惊,赶忙伸手去扶,贺芷芄已先一步搀住许黎明胳膊,要将他拉起,一边大声泣道:“师父,你这是干什么!”

沈初九一片愕然。不过刹那之后,他便想通了。贺芷芄身手如何?若是拼尽全力,几招便可致自己于死地,许黎明身为贺芷芄的师父,方才更是一掌包住贺芷芄的奋力一拳,身手可见一般,可武功高强至此的男子,竟也会磕头求人!如此可见,许黎明跪地求人,真正的目的不是为了让沈初九带贺芷芄查案,而是要将贺芷芄托付给沈初九,既然首辅大人愿意将大皇子一案托付给沈捕头,那么沈捕头便是可信的!

他忽然有些惊慌,许黎明是不是摊上什么事了……

许黎明在地上俯了许久,见沈初九迟迟不肯答应,便又重重磕在地上。

这一记磕头堪称石破天惊,连地板都磕破了!

沈初九吓了一跳,下意识答道:“我答应便是!”

许黎明这才站起身子,面上满是笑容。贺芷芄却很是担心,踮起脚去抚摸他的额头,伴着哭腔说道:“师父...”他抓住贺芷芄的小手缓缓放下,一边轻声吩咐道:“记着,跟在沈捕头身旁可不能任性,要听沈捕头的话,不然会坏了大事!”

贺芷芄双眼含泪楚楚可怜,咬着嘴唇轻轻点头。

许黎明这才转望向沈初九,“沈捕头放心,我没有惹上什么麻烦,自然也不是将芷芄托付给你。只是我身为大明子民,需为大明尽一份力!说不准这件案子查清楚了,国本之争便可以落定了。”

沈初九这才轻舒了一口气,放心之余,满胸皆是热血。他拱手道:“在下必当尽心竭力,绝不负许大哥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