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家都在兴奋焦躁的时候,万林波却出奇的冷静。早在南坊他就在酝酿着一个大胆的想法——寒假走边关。
自从来到边院,一切都围绕边防这个主题进行学习、教育、训练,有太多的边防介绍,边防教育,边防精神,边防故事,但驻守边防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万林波总压不住内心那种揭开神秘面纱的冲动,从鸭绿江畔到大兴安岭,从呼伦贝尔大草原到西北大漠,从雪域高原到热带丛林,真想把这两万两千公里的边防线走个遍。以前放假,他都会约同学一起到沿途某个景区放松个身心再回家,而今年却对景区没有任何想法,心始终飘在边防线上。
更重要的是父母对自己主动选择边防专业极不支持,很无奈,也只有自己深入了解了边防,才能更好地说服父母,证明自己的选择,让他们少些牵挂。自己已经长大了,路,终归是要自己走的。
他老是想,我必须去趟边防,必须提前揭开未来任职岗位的面纱,这种感觉随着放假的临近愈发的强烈,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当然,还有些细节需要处理得当,比如,怎样防止队干部知道?怎样蒙骗父母过关?到底去哪里的边防?一系列的问题都需要思考好。
最近一有时间,他就拿着地图册来回圈点着,神游边防,完善他这个庞大而又周密的计划。
首先,要避开春运,去人流量少的地方。
其次,要有个向导,也就是一个有师兄的地方,体验完了,赶紧回家。
再次,一定要是个苦一些,累一些的地方,具有代表性的边防。
到底去哪呢?突然,他的思维停滞在西南方向那片神奇的土地上,用笔在那个点位画了个圈。云中哨所,没错,就那里了。带了自己两年的李玉成师兄去年毕业就分配到了那里。
晚上,他拨通了师兄手机:“玉成师兄好,你那里怎样啊?”
师兄说:“还好啊,跟我打电话有什事?你可别招惹我啊!”
万林波说:“冤枉啊,我这么老实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师兄说:“你看着确实老实,但胆子大起来比谁都大,我怕还不行吗?”。
万林波说:“师兄,过年回家吗?我们马上放假了,约你聚一聚,这才是正事。”
师兄说:“我是新同志,过年老同志回家团聚,我留下值班。”
万林波说:“哦,那从你们那里出发回家是不是要好久啊?没路?没车?还大雪封山?”
师兄说:“这心就不用你操了,虽然比较偏远,但我们可以坐送补给的车到团部,团部会送我们到车站或者机场。”
万林波说:“哦,那挺好,回来的时候也一样吗?”
师兄说:“是啊,别瞎扯了,到底有什么事?”
万林波说:“没啥事,就想问候一下你,你多保重,有机会去看你。”
师兄说:“随时欢迎!全扯的没用的……”
万林波心里在想,大学期间自己当骨干摆平不了的事都会找玉成师兄,那两年确实没少麻烦他。他一直都很稳重严谨,估计他怎么都不会想到几天后我会出现在他面前,一句玩笑话会成真。
队里统计了寒假去处,车票、机票的车次航班和时间,建立了周密的假期汇报和监督机制,还写了致家长的一封信。万林波心里想,以他这半年在队干部心中建立的踏实地位,再怎么也不会受到怀疑。只要队干部不问,就算胜利逃窜,就算他们问,心中已有良策,队长不是经常说嘛,就得斗智斗勇,办法总比困难多,就算被发现,半年了才干一件坏事,队干部也会原谅我的。
晚上看新闻的时候,万林波趁大家不在,一个人在宿舍里给家里打电话说今年过年护校就不回家了。向雨杰是写作组的回来拿本子,听见对面宿舍里说过年护校,心里一颤,不会吧,怎么会过年护校呢?不是年后吗?难道情况有变?
等万林波打完电话,推门进去就问:“这咋回事啊,怎么会过年护校呢?队干部也不提前说,大家都定好票了。”
万林波赶紧拉着他说:“小声点,我是骗我妈的,我打算晚几天回去。”
向雨杰说:“那你干啥去啊,准没好事,快告诉我。”
万林波说:“什么事就不告诉你了,这是个秘密,请胡同学给我保密。”
向雨杰哪里肯依,威胁万林波说:“你不告诉我,我就告诉队长去。”
万林波说:“千万别,那样你就坏我大事了。这样吧,我告诉你,你一定要替我保密。”
向雨杰说一定。万林波悄悄的跟他说了自己的打算。向雨杰愣在那里说:“你好疯狂啊,你不愧是万林波,全队我就佩服你。”
万林波说:“那你可一定要保密,我快去快回,省的他们担心,回到家还能给全家人一个惊喜。”向雨杰低着头若有所思的走了。
过了一会向雨杰又回来了,跟万林波说:“我保守你的秘密有一个条件。”
万林波说:“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向雨杰说:“你把我带上,我就保密,否则,这个秘密我可能保不住。”
万林波说:“不会吧,你就别拖累我了,好不容易有几天寒假,赶紧回家跟家人团聚,瞎凑什么热闹呢。”
向雨杰说:“我是认真的,其实我们家对我去边防面临比你家还严重的问题,也是纠结了半年了,我刚才已经跟家里也说护校了。”一番纠缠之下,万林波只好答应。
终于离开了学校,对比其他队离队的兴奋,我们因为被泼了一盆冷水,安静的离开了。
万林波和向雨杰假装镇定的上了队长带的送站的班车,队长让万林波坐自己旁边,俩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万林波感觉胸口扑通扑通剧烈的跳动着,赶紧把肩上的背包抱在了胸前。后面的向雨杰直为他捏了一把汗。二十分钟的车程简直有半个世纪那么长,队长没有看出任何破绽,终于踏上了自己设定的神奇之旅。
2
胜利大逃亡的感觉直到登机完毕后仍未退去,在期待中飞机终于平稳地向青藏高原方向飞去,跨过浓绿的秦岭之后,是广阔富饶的四川盆地,突然一列高耸巍峨的垂直断层出现在视野之内,像迈过一级巨大的台阶一样,飞机瞬间受气流影响开始震动颤抖,随之而来的是一波一波的视觉冲击。
远处,壮观的喜马拉雅山脉矗立云端,峻峭的山峰,蜿蜒的河流,广袤的无人区,无尽的山脉。三个小时,在视野的冲击下,思维也在不断地发散,俩人第一次经历这么专注的旅程,飞机在一片河谷平原上开始降落,机舱门打开,终于踏上了神圣祥和神奇美丽的西藏。
天色还早,因为没有预定布达拉宫的参观票,此次拉萨行只能对布达拉宫的神秘说声遗憾了。不过,站在广场中央凝望着高原的天空,沐浴着夕阳的静霭,手机上网查着拉萨的美丽,想象着宫内的神奇,也是一番别样的享受。
夜宿拉萨一晚,略作调整。
第二天一大早,直奔火车站取票,踏上拉萨到日喀则的天路之旅。沿途的美景更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铁路先是沿拉萨河行进,而后又穿越雅鲁藏布江峡谷区域。漫漫雪域之路,直通天际,这里离天很近,云层很低,大地辽阔,雪山绵延,湖泊空灵。闭上眼睛,听着“青藏高原”和“天路”,才有真正的韵味,“我的家乡在日喀则,那里有条美丽的河……”第一次感觉韩红的家乡是如此的幽婉,又更增加了对日喀则的神往。睁开眼睛,高高低低的光秃秃的山,戴着洁白的帽子,面对千里茫茫的雪山,人是如此的渺小,心灵却无比的宽广。
让人感叹的是西藏人的精神,守护铁路的工作人员,当列车开过来时,他们庄严肃穆地敬礼。在很多人眼里,这是一份多么无趣的工作,但身临其境时,却被这种精神深深地感动了,他们是值得礼赞的人,或许这种精神就是边防精神的前沿吧,只有融入这片土地,才会滋养这种精神。
万林波想在天黑之前到达师兄他们团部的驻地,所以出了火车站无暇领略韩红歌中的日喀则,就直奔汽车站。谢天谢地,买上了两点钟的票,据说三百公里的路需要走上六个小时。
后面开始的行程极富有戏剧性,弯路多,不知扭了多少段弯。下坡多,在盘山公路上海拔急剧下降,心始终贴在嗓子眼,这考验的不仅仅是司机的驾驶技术,更是乘客的胆量,本身就恐高的向雨杰吓的一直抓着万林波。
万林波说:“不让你来你非要来,不知道后面还要经历些什么险境,不行你就中途返回吧。”
向雨杰说:“就冲你这句瞧不起人的话,我都得证明一下自己。”说着就松开了手。
但没过一会又抓住了万林波的胳膊。下了山是一片广阔的平原,途径的多庆错和帕里小镇,那种悠远的美,又让两人不时的发出感叹。
颠簸了六个小时,终于来到了师兄的团部,一座整齐的军队营院。虽然一切很陌生,但瞬间感到无比亲切,拖着满身的疲惫到了接待室,值班人员一番询问之后把电话接到了哨所。
电话里传来了师兄的声音:“喂,你好,我是李玉成,你是哪位?”
听着师兄熟悉却更加干练的声音,万林波想这咋告诉他啊。
电话又传来:“喂,你是哪位啊?”
万林波说:“师兄,我是万林波,我来看你了……”
师兄说:“啊?你……你个神经病,谁让你来的?”
万林波说:“你不是说随时欢迎嘛!”
师兄说:“你疯了啊,大过年不回家跑这里来干啥?”
万林波说:“体验边防,和我一起的还有一个同学。”
师兄说:“年终岁尾我们忙的很,你他哥的还给我添乱,你在那里呆着,我向上级报告,你先去招待所休息。”
万林波说:“嗯嗯…什么时候能见到你?”
师兄说:“先住下再说,离开你一年多了都不让人安生。你个王八蛋。”
安顿完了之后,俩人盘算着怎样才能到哨所去,师兄那边手机信号断断续续,军线又不能长时间占用,所以出来到登记处找小战士管理员打探些消息。得知封山期的七个月,每半个月送一次补给,临近春节,明天便是节前的最后一次运送,共有两辆车前往哨所。这个消息让俩人高兴的感觉这次旅程简直就是幸运之旅,连老天都在帮他。
正准备睡觉的时候,师兄来电话了,说:“我刚下哨,你到底来干什么?说实话,否则明天就把你轰走。”
万林波说:“师兄,早就想告诉你的,说实话,我主动选了这个专业,学了半年,对边防还是不了解,对未来还是很迷茫,家人对我选边防专业也不支持,我必须在去边防前了解边防,证明自己。你知道的,我是个想到就要做到的人。寒假只有11天,后半程还要护校,现在已经过去两天,我编造了理由才骗过学员队和家里,你一定要收留我,我在你那呆两三天看看就回家。”
师兄在简短的沉默后说:“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看你也不会再耍什么花招,姑且相信你这一次。我可以收留你,但有个条件,必须跟队里汇报,家里那边可以先帮你瞒着,免得家人担心,答应了,收留!不答应,滚回去!”
万林波说:“师兄,这让队里那俩哥知道了还不扒了我的皮啊,我已经掩饰的天衣无缝,他们最反感欺骗,甚至还会扣上欺上瞒下、表里不一、不忠诚的大帽子,好不容易这半年赢得了信任,被知道了就前功尽弃,下场会很惨。”
师兄说:“你以为你的伎俩能唬得过那俩哥的火眼金睛吗?我也是队长教导员带出来的,这是个原则性问题,没法商量,去留你请便。”听着这措辞,听着这口气,似曾相识,这不活生生就是那俩队干部的影子吗?
万林波知道说再多的都是徒劳,只能答应师兄的条件,但是又央求,见面后一起汇报。
第二天一大早,师兄就向机关进行了协调。万林波和向雨杰又一次在满怀期待中出发了,虽然只有两辆车,但上级却很重视,机关人员反复检查物资装载情况,驾驶员反复检修车辆性能。带队的竟然是团政委,据说每次出行都是常委带车,两辆车孤孤单单地出发,但在俩人心里却是浩浩荡荡。
简短的寒暄和询问后,政委让他俩一起坐头车,俩人还想着第一次跟团政委近距离接触,如何交流,后来才发现,政委一上了车,神情很凝重,再看司机老班长,也很专注,偶尔的交流都是关于路况,也都很简短。
从团部到哨所,距离只有35公里,却走了3个多小时,道路用普通的崎岖来形容都感觉分量严重不够,积雪未化,道路下面就是悬崖,那何止是险,向雨杰坐的心惊肉跳的,好在司机是一名十五年的老兵,技术精湛。远远就看见哨所从一个小黑点逐渐地放大,终于能看见轮廓,再到后来看到了一直招手的八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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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师兄的那一瞬间,万林波心灵无限度地被震撼,抬头仰望着他,更是在心里敬仰着他,在这样的环境下,这一年多,他是怎样熬过来的,挺过来的?
师兄带领七名战士站成一列,集体敬礼,算是对这支车队的欢迎。
“政委好!”大家问候着。
“大家辛苦了!”政委说到。
“不辛苦!”大家回复。
政委说:“趁着天气好,赶紧卸车搬运物资,一会再聊。卸物资还是老要求,踩稳,抓牢,少量多批,不着急,安全观察员设好。先送你的两个战友上哨楼休息。”
简短的几句话,把安全的要求都落实到了具体的行动上。
無錯書吧“政委,我们可以帮忙的……”万林波说。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玉成拖走了。师兄一脸的严肃说:“你乖乖的呆着去,什么都不干就是不添乱。”
“这是我同学向雨杰。”万林波介绍着。李玉成干脆的认识了一下向雨杰,就带他俩上哨所。
通往哨所的路大约五百米,每一米都是奇险无比,师兄在前面带路,反复给他俩交待,每一步都必须跟他抓住护栏,脚下要踩他踩的点,后面是一名班长护送。万林波想起向雨杰拉拉练那次的窘迫,便走在向雨杰的后面。
向雨杰越走腿越软,大腿又不争气的在发抖,手上的劲也越来越大,紧紧的抓住护栏,生怕滑下去,大冷的天气,却满头的冷汗,满脑子都是千万不要掉下去,甚至是生命的绝望。直到坐在哨所,仍惊魂未定,脸色煞白。万林波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他提出搬运物资,政委会有那种惊讶的笑容,师兄会有那种生硬的口气。
李玉成说:“我现在跟队长教导员报告你俩的事。”
那俩人赶紧央求着说:“能不能不说啊。”
李玉成说不行。电话没人接,就发了个短信:队长教导员好,万林波向雨杰已安全到达我这里,勿挂念。发完后说:“你们先休息,我搬东西去了。”俩人你看他,他看你,心想就等着回去挨收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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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缓过来后,俩人开始在房间里走动。哨所面积不大,但功能齐全,也很温馨。看着大家在缓慢的搬运物资,政委也是搬运工,在这样的环境里,没有官兵之分。看来没一个多小时是搬不完的,也难怪政委惜字如金,都是为了节省时间,这也是套路,再想想自己的不自量力又有多肤浅。
透过窗户,万林波又陷入了沉思,“云中哨所”,一个小小的哨所,人们赋予了太多的别称。网上查询的所有的资料都在这里逐一得到了验证。在这里才知道什么叫做壁立千仞,险象环生,藏族群众叫做“鹰飞不过去的地方”“雪山孤岛”。四周都是85度的悬崖峭壁,独兀云尖、云遮雾绕,怪不得叫云中哨所。因地处山尖,占地极小,又称“巴掌哨所”;因雷电较多,还称“霹雳哨所”。这里,含氧量只有内地的40%,最低气温—40°,每年有200多天刮着8级以上大风,100多天雷雨天气,历来被生物学家称为“生命禁区的禁区”……网上查阅这些资料,自己早已熟记于心,也通过照片和视频想象过,但是身临其境,更为震撼。
向雨杰看着那几个蠕动的人影,思绪在飘远。人生价值如何体现,面对这荒芜的山崖峭壁冰雪,繁华的都市里人们对物质和享受的追求是何等的渺小。在这条索道上,半个世纪以来,有多少官兵来来回回的过往、攀爬,在祖国两万两千公里的边防线上,又有多少官兵在春节期间坚守,常年坚守。有多少官兵像钢钉一样,牢牢地扎在祖国地边防线上,坚守着自己的哨位,寸步不让,寸土未丢,捍卫着祖国的尊严,守卫着边疆的安宁。雪域本是无人地,空留将士守边防。俩人都没有说话,心中感慨的何止是孤寂、凄苦和奉献呢?
历时一个半小时,终于搬完了补给。大家开心的跟过年一样。师兄安顿好一切,才过来算是正式跟他见面,看着师兄像个红高粱一样的脸庞,想笑又笑不出来。
不远处,政委坐在大家中间,已然没有了车上的那种严肃和凝重,很亲切,又很幽默,一会拉家常,一会问工作,像个老大哥,又像长辈,那种亲切真不像个政委。
“两个小伙子,来,过来!”听见政委在叫,俩人赶忙过去说政委好!
政委说:“玉成把你们的那个小秘密都跟我说了,敢想敢做,很有想法,我作为一个老边防,作为这里的主人,对你们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边防学院和边防部队都是一家人,对边防学院的高材生能有这样的认识和胆识表示敬意。”内容略显官方,但听着却很真诚。此处大家竟然也有热烈的掌声,又加了一层感动。
政委接着说:“硬件环境你们看见了,不知道会不会把你们吓着了,不过哨所的故事是几天几夜都讲不完的,让他们好好给你们讲讲,也希望你们能把边防军人的责任、担当和情怀带回你们同学当中,勇敢的担起你们这一代人的使命。玉成照顾好你这两位小师弟,务必保证他们的安全。气象预报三天后有大雪,大雪来临前你们必须下山,两天后派车来接,到时早点回家,免得学校和家里担心,下山后我们再聊。时间不早了,我们得赶紧走了,大家保重!”
李玉成说:“政委,您也保重。”
大家站在哨所门前狭小的空地上,敬礼!目送着政委的身影逐渐变小,最后上了车消失在公路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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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都规整好后,李玉成把哨所的人员集合在一起,算是个简单的介绍:“这是我师弟万林波,低我两级,屁颠屁颠跟我混了两年,看着成熟稳重,实则一脑子的鬼主意,比如这次来,啥话也不说,到了团部才打电话!毕业分流也学我,选择了边防专业,也很凑巧,也分到了边防学院学员二队,队长教导员也一样。他说这叫缘分,我说这是冤孽。”
万林波一个劲的喊冤枉,补充做了自我介绍。向雨杰和大家也做了自我介绍。俩人把带了一路的关中特产拿出来,还有专门搜集的一个硬盘的影视剧。哨所的战士们也把自己珍藏的一堆零食拿了出来,整个活动室瞬间变成一个小聚会。
大家也不客气,边吃边聊着,在这个偏远的小哨所里就是这个样子,只要来个人就很热情,不到三分钟就会成为熟人。在人越少的地方,人的简单、朴实、热情和善良是最无暇的,没有任何的雕饰。人的需求也很简单,这种热闹温馨的场面胜过都市里的狂欢。歌手阿桑唱过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那是一群人的孤单。但在这里,一个人或者一群人,都没有孤单。
超市里看似平常的商品,在这里被珍藏着成为庆典的臻品,万林波第一次感受到一块沙琪玛是如此的美味,一根棒棒糖是如此的香甜。每个人都耐心的咀嚼着。
随着物质的极度发展,有些人慢慢淡出对精神的依赖,慢慢忘记这种默默的付出。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总要有人默默的牺牲奉献,但这种奉献不能被遗忘或者嘲笑,而应该得到大力弘扬。就像这两年纪念抗战胜利70周年,纪念长征胜利80周年,纪念建党95周年,隆重而又沉重,忘却对各种流血牺牲的纪念,就是重蹈历史悲剧的覆辙。现在慢慢的体会到了教员在课堂上讲的,中国军人是中华民族的脊梁,边防军人是中国军人的脊梁。
这种温馨的热闹持续到了晚饭。看完新闻都聚到活动室,几个战士已经拿着硬盘开始追剧。
万林波向雨杰和李玉成留在宿舍,坐在上级配发的节能小火炉旁边。师兄显得很平静,万林波却不知从哪里开始交流。
“是不是怕了?”李玉成问。
万林波回答:“没有,认定了的就没怕过,但心里还是有些怵。”
向雨杰回答说:“之前很怕,但是看到师兄不怕,我也不会怕。”
万林波问:“这一年,你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李玉成说:“跟着他们活过来的,在学校听的多,见的少,来了才知道这里的苦、累、寂寞,边防人都得过这个关,过不了这个关就是痛苦的,过了就是快乐的。”
李玉成又接着说:“你们感觉这住宿条件还不错吧,前两年才新建的。之前宿舍也就十平米,厨房加储藏室一共十平米,今天你们走的公路也是这两年才修的,通信基站也升级为4G信号,我们赶上了好时候,之前的老前辈们在这里很艰苦。十年前有三名战士在背雪途中遭遇雪崩牺牲了。”
向雨杰说:“当时各大媒体当时都有报道,互联网上都能搜到,我们在路上看过。”
李玉成说:“故事的一个主人公就是在书架旁边看书的那位杜班长。他用手指了指。这些年,他坚持要站完几个牺牲的战友没站完的哨,他小心翼翼地对待每一项工作,他怕那样的灾难再次发生,他感觉所有的事只有他在,才能守住战友的生命,他已经呆了十一年了,不舍得离开,是在这个哨所时间最长的兵。”
他一边挑着小炉子里的火炭,一边说:“就算艰苦,就算有牺牲,边防还得守啊,我们哨所具有很高的战略意义。建到这山尖上,位置也很好,可以直观的监测周边动向,在边防上就是能感觉到自己和国家的利益连在一起,所以大家以苦为乐。”
万林波问:“师兄你后悔过吗?”
李玉成说:“没感觉。刚才那个故事的结尾就是战友的生死情谊在延续,保家卫国的精神和责任在传承。现在我敢肯定的说,我无悔我的选择。”
边防精神是边防军人对国家和人民的责任,是对自己价值和追求的认可,那种坚守是多少物质都无法比拟的,就像一位边防战士与一富豪站在一起,他们所创造的价值无法衡量的,任何物质的东西在这种崇高的精神面前都显得很渺小。或许他还很小,或许他很黑糙,或许他是贫穷的,但他的精神是伟岸的,一个国家和民族,需要的更多是精神的引领和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