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明天是演练的最后一天,也是整个演练的重头戏。这里距离南坊场部18公里,我们要奔袭回去,运用火炮对敌实施火力打击。先回去的连队,有火炮类别的优先选择权,回去后直接到场部军械库请领,按照奔袭成绩的先后顺序进行射击。

平时跑武装五公里都累的要命,18公里奔袭会是什么样子,前几天的行军,已经把大家的体力消耗到极点,心里都没底。不但要跑,还得跑快。跑的快一些可以选择车载速射迫击炮,机动快,瞄准快,打的准。跑的慢了,选择其他炮,还得背到南岭,架设调整还得半天。

明天的科目是代职连原班人马组织。几个人商量,这是前所未有的考验,但必须拿第一,不然还是什么鬣狗队,还是什么持续炙热、连续勇猛呢。对于伤病号,得结对包干。晚上大家再补充一次巧克力等高热量食品和盐水、葡萄糖等,还有卫生巾,实践证明,长途行军鞋里垫卫生巾确实舒服。最重要的是要请两个队干部给大家做个动员,否则总感觉不带劲。

万林波找到了教导员,教导员说:“这样吧,今天时间还早,教室里也暖和,我看教室里有投影仪,跟学校协调用一下,用部电影来给大家鼓鼓劲。”

队长说:“这么大的强度,我都怕这些家伙坚持不下来,你还有闲心组织他们看电影。”

教导员说:“教育有很多方式,好的文艺作品可以感染人,鼓舞人。”

队长问:“什么电影啊?”

教导员说:“《勇士》”。

队长笑着说:“哦,真有你的。”

其他队都在忙乎,二队全体人员直接铺好了铺,脱了鞋,挤在一起。听说是看电影,一个个便把明天的奔袭先抛到了脑后。李亮亮在调试着电脑和投影仪,但还不知道是什么电影。

教导员说:“这两天大家辛苦了,明天是我们这三天,也是这个学期,最具考验的一天。在全副武装,带齐边防连所有武器装备的情况下,奔袭18公里。平时我们拉个长距离也就十公里的轻装,可想武装18公里是什么概念。有的同志感觉这两天走了一百公里,身体都散架了,这不是在折腾我们吗。我想说,我们是军人,军人的作战往往就是在超越极限的环境下完成的,人的潜力有多大,不试根本不知道。问大家一个问题,人能不能在24小时之内奔袭120公里?”

队伍里有的说能,有的说不能。

教导员接着说:“能,而且创造这个奇迹的就是我们的先辈,当年飞夺泸定桥,红军在天降大雨的情况下,在崎岖陡峭的山路上跑步前进,一昼夜奔袭竟达120公里,按时到达泸定桥西岸,创造了人类行军史的奇迹。今天晚上,我们看的不是爱情片,不是搞笑片,就是看看红军如何在24小时奔袭120公里。

我们队的队魂是持续炙热、连续勇猛,之前我和队长也曾感觉别扭,现在感觉好有哲理,这是一群强悍的鬣狗所必须的精神品质。指导员说让我给大家做个动员,我说看个电影吧,大家自己给自己动员,下面,请大家观看电影《勇士》。”

90分钟的电影,在这个冬夜里,我们看的津津有味,时而被逗笑,被感动,被震撼。教导员用这种独特的思想工作方式给大家的疲劳、疑惑注入了能量。

2

第二天吃完早饭,我们集合到了出发点——村委会的院子,大家做好了最后的准备,骨干在做最后的动员和提醒。

教导员说:“队长给大家说两句吧。”大家起着哄说好。

队长到了队伍前面说:“陪伴就是最好的动员,啥也不说了,全程陪大家。”引得大家一阵欢呼。又接着说:“如果我们今天输了,以后不叫鬣狗队,我们就是一群土狗。昨晚我们看了《勇士》,二队有72条鬣狗,有72名勇士。听说你们想打速射迫,二队的人,想到就要得到。到终点,看你们打速射迫!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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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队都欢呼好!

骨干研究的方法是一路跑,不能走。G20的这一帮子,有在山下和山上的长跑经验,提出建议,必须一路跑,跑跑停停最难受,也最容易放弃,这个方法卫家梁专门找他的“俘虏”——许教员进行了咨询。

其次,G20分布在各班,几个重点人员早已包干下去,必要的时候再进行互助。原则上以班为单位集体跑,全队体能最好的四班和八班,一个在最前面领跑,一个在最后面收尾。卫家梁扛着队旗在最前面。

八点半,一连出发了,连与连之间间隔十分钟。教员发令的那一瞬间,各班都冲了出去,跑起来比等待的感觉要好。预料之中,才跑了三公里,关牧云的腿就开始疼,李亮亮跟他结的对子,看见他速度开始减缓,就把他的枪拿了过来。

向雨杰的体能这半年提高是很不错的,但是这两天的行军脚底下到处是泡,万林波说他矫情的很,他说都想打电话问他老妈咋把他生的这么细皮嫩肉。跑了五公里,昨天挑了的泡应该是磨烂了,疼的他开始一瘸一瘸的。而这会再看整个队伍,前后拉了一二百米,万林波在前面不停的吆喝着,宁小海在中间吆喝着,队长和教导员不时的停下来给大家鼓劲。

卫家梁扛的红旗都已经快追上了一连的队尾。鲍犇今天倒挺厉害,这个家伙就是平时训练偷奸耍滑,但是在大项任务面前却不含糊。可怜的边灿,平时跑个五公里,还没什么问题,但对于这种长跑,瘦小的弱势就体现出来了,没有脂肪能量的积累,跑了七八公里就感觉身体开始疲乏,他赶紧拿出准备好的巧克力嚼了两口。

邹天来跑在队伍前面,骨干研究的时候没有安排人帮他,也没有安排他帮别人,他索性自己使劲的跑起来,一直蒙着个头跑到了最前面,他从来没有发现自己这么能跑,越跑越轻松,内心的痛苦和压抑得到了极大的释放,速度越快,思想和身体越空,内心就愉悦。

看着邹天来上来了,卫家梁说:“咱们班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大彪,你扛着旗走吧,我到后面看看咱们班。”

邹天来接过了队旗。这是他第一次扛队旗,这段时间他感觉到了队干部的温暖,感觉到了身边战友的可爱,感觉到了这个集体的力量,他感觉他扛着这面旗,就要跑最快的速度,在十公里的时候他已经跑到了前面一连的队伍里。

卫家梁最先看见了万林波和鲍犇,大老远才看见边灿,瞪大了眼睛,急促的呼吸,歪着个脑袋,嘴角残留的黑黑的巧克力和嘴里渗出的白沫子混合在一起。卫家梁说加油,他只是略微点了一下头,保持着那个姿势跑了。

大老远看见队长推着向雨杰,李亮亮和关牧云还在后面很远的地方。他赶紧迎了过去说:“队长我来。”又问向雨杰:“你这是咋了?”

向雨杰说:“脚磨破了。”

卫家梁说:“枪给我。”

向雨杰说不用。

卫家梁说:“脚磨破了是外伤,不要紧,你咬牙坚持就行,你把枪给我,你和队长赶紧往前赶,我得去帮牧云,不然他会拖死全队。快!”他几乎命令式的边跑边说着。向雨杰只能把枪给了他,跟着队长赶前面去了。

全队绵延了两三百米,还在可控范围之内。而邹天来和关牧云之间已经相距有两公里多。卫家梁等到了李亮亮和关牧云,说:“把装具给我。”

关牧云说:“不用了。”

卫家梁说:“快点,给了我,你就能加点速,不然三连的都追上我们了。”

关牧云无奈的又脱下了装具,看着三连的队旗就在身后一公里的地方,不由自主的都加快了速度。

过了十公里,大家的体力开始减弱,后面的这段路都是上坡路,弯弯曲曲的一直通向射击场。抬头都能看见一连的队伍,回头能看见三连的队伍,实在是跑不动了,只能走。万林波就使劲喊:“大步走,不要停!不要忘了我们的目标,加油!快到终点了!”

走在一起的人也相互鼓励着。队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前面,站在一个小土堆上,给大家加着油。大家经过他的时候总是忽然感觉到一股子劲,便跑了起来,但是没跑几步又累的又开始走。

教导员看着李亮亮和卫家梁一左一右扶着关牧云,就停下来等他们。教导员说:“牧云,身体要紧,跟我去坐收容车吧。”

关牧云说:“我可以坚持,只是慢而已,您放心。”说完又使劲的加速。

教导员说:“在这个地方不上车,后面的路车就上不去了。”

关牧云说:“我就是爬也要爬上去。”

教导员对那俩人说:“你俩把牧云的装具和枪给我。”那俩人不给。

教导员说:“你们再不给我就叫收容车。俩人没办法只好给了。”

离终点还有两公里,一连在前面加快了速度,事实上,二连和一连已经搅在了一起,后面三连也开始加快了速度。整个山坡上到处都是人。

离终点越来越近,一上了坡,二连所有的人都疯了似的叫喊着加速冲刺,身体好像已经不属于自己,不管腰疼的,腿疼的还是脚疼的,急速奔向终点。人员掺杂在一起,二连的队伍里有一连掉队的,也有三连的先头。

各队的导调教员在终点开始清点人员,二连最先到达的是邹天来,紧接着四班全体,一个个陆陆续续到达,万林波在负责组织全连。邹天来看不见班里的其他人,就问万林波。万林波说:“牧云在最后,李亮亮和卫家梁在跟着。”

邹天来说:“我去接他们。”说着把旗子给了旁边的人就往回跑。跑到了南岭看见了鲍犇,果园塄坎碰见了边灿和向雨杰。再往回跑,大老远看着李亮亮和卫家梁,俩人一个拉着关牧云,一个推着。看上去体力已经耗费的心有余力不足了。

邹天来赶紧赶过去说:“你俩让开,我背关牧云。”三人都说不行。

邹天来说:“都什么时候了,再不走我们就拿不了第一。”他第一次感到全队的第一跟他的关系这么近。三人都没再说话,他背起关牧云就走。几乎小跑着,李亮亮和卫家梁便一左一右扶着。

全队人员清点完毕,就差了五班四个人,两个队干部在路口等着,万林波焦急的也跑了过来。不一会,终于看到了四个人的身影,仿佛从西天取经回来的师徒四人。二连所有人开始大声喊:“加油!邹天来加油!”

最后的一百米,邹天来使了全劲冲了过来,把李亮亮和卫家梁甩在了后面。到了的那一瞬间,他一松手,关牧云便从他背上滚了下去,自己的身体随惯性跌跌撞撞的扑了出去,万林波和向雨杰赶紧扶住了他。邹天来一屁股坐在地上,眼前迅速发黑,身体瘫软下去,万林波赶紧从后面扶住。他额头上似乎已经流不出汗来,渗出了白白的一层盐渍,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说没事。

教员报时1小时48分,其他连队都比二连慢,大家欢呼起来。教员宣布成绩的时候,每一个人都吼的身体颤抖。

邹天来作为二连第一个回来的,也是最后一个回来的,受到了总导演的表扬。我们也如愿以偿的得到了唯一的一个进行车载炮射击的机会。

3

离别了三天,再次打着队旗回到这个简陋的院子,感觉无比的亲切和骄傲。喊的口号里多了一种收获、喜悦的声调,更加响亮。大家还了武器装备后一瘸一拐的打了开水,坐在宿舍里泡着脚,舒服的几度呻吟,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酸痛的。

向雨杰叽哩哇啦的叫着,他的脚底水泡破裂后的皮已经磨掉,里面粉红色的肉也被磨破,往外渗着血。医生巡诊时进行了消毒处理,疼的他哇哇叫,说这次出去是到十八层地狱走了一遭。

医生问大家还有没有不舒服,大家都说没有。其实卫家梁这会也难受的很,因为他磨档,估计都磨破了,但不好意思说。

为表示感谢,关牧云买了两箱奶,分给了大家喝,又买了两包烟给邹天来,邹天来说什么也不要。关牧云说:“那我先给你保管吧。”

边灿算是活过来了,笑着说:“大彪背着牧云回来的那阵,活生生就是西游记序幕里的那四个人狂奔的镜头,在万众瞩目之下取经回来了,牧云就是唐僧,骑着大彪这匹又白又壮的白龙马,亮亮和家梁是八戒和沙和尚,我就是孙悟空,我先飞回来了。可惜了大彪这匹好马了,要是牧云腿不疼,我当唐僧多好。”大家都乐呵呵的笑着,邹天来还是那样微微的笑了一下。

这种超越极限的训练让每一个人都有一种沉甸甸的获得感,每个人的心头如同南坊秋天挂满了苹果的枝头,身上酸爽,内心却无比充实和自豪。而人与人之间在这种艰难困苦中的患难与共后,随处都充满了一种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