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伴随着清脆的鼓掌声。

一个英姿飒爽的身影迈步走进了镇诡大殿。

“痛快!”

“包大学士慷慨陈词,儒家浩然正气震慑宵小,真是痛快!”

来人连呼痛快。

沈虎抬头望去。

只见来人面色黑黄、神色木然,却偏偏周身洋溢着英武之气。

楚风雨。

沈虎赫然发觉,来人竟是自己的老熟人——原黑石戍堡的戍尉楚风雨。

高高拱手。

沈虎向着这位老上司、新任的镇诡军监军楚风雨热情地发出了问候。

“楚监军,有失远迎。”

沈虎这幅做派并无矫揉造作之嫌,能见京城遇到老熟人,内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日前。

皇帝说了会派这个老熟人来监军,沈虎现在终于见到了人。

在沈虎的印象中。

另外一个时空的封建王朝里,所谓的监军大多由皇帝的心腹太监来兼任。

沈虎听着楚风雨嘶哑的粗嗓门。

怎么也听不出那尖细的太监腔调来,不管怎么说,能够来镇诡军监军,沈虎觉得楚风雨这人必须是皇帝的心腹。

定西州边军黑石戍堡的戍尉?

皇帝的心腹?

沈虎一时间想不出这个楚风雨到底是什么身份,只是觉得此人很是神秘。

楚风雨闻声。

一双明亮的眼睛里荡漾出温暖的笑意,笑眯眯地盯着沈虎,眼神里藏着无尽的思念。

虽然分别不久。

但是楚风雨觉得两人就像是分开了好几年,心底的思念就像春雨的小草一般疯狂地滋长着。

眼看着见到了真人。

楚风雨不知不觉间,竟是着了相,水汪汪的眼神恨不得将沈虎吞进肚子里。

“沈大帅,恭喜高升!”

“呃!”

沈虎被这含情脉脉的眼神瞧得一怔,随即,心底好一阵发毛。

男人!

咱们可都是男人,不带这样的!

沈虎赶紧转过头去,不敢再和楚风雨对视。

楚风雨眼见着沈虎这个在血腥战场上悍勇无匹的猛将,居然被自己的眼神瞧成了这副模样。

顿时莞尔一笑。

眼神里飘荡着灵动的狡黠,悄然藏起了心底的思念,端正了神态。

镇诡大殿内,一片嘈杂忙碌之景。

工部的匠人们穿梭其中,手中的标尺不断丈量着各处立柱与墙壁,口中念念有词。

皱眉思索,或相互商讨,满心都在谋划着如何修复这饱经沧桑的大殿。

有的匠人蹲在墙角,仔细查看砖石的破损程度,手指轻轻叩击,凭借声响判断内里的结构隐患。

还有的匠人仰头凝视殿顶,目光顺着那一道道裂缝游走,手中画笔快速记录着关键信息。

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也顾不上擦拭,显然是深知修复这残破的大殿任务的艰巨。

楚风雨。

这位镇诡军新任监军,身姿飒爽,透着股子与生俱来的洒脱劲儿,仿若这满殿的忙碌与喧嚣都与她无关。

黑黄人皮面具紧紧贴在脸上,只露出一双灵动双眸。

恰似寒夜星辰,光芒闪烁间尽是锐利,让人不敢直视。

此刻。

她双手抱胸,微微仰头,正与新任镇诡军副帅沈虎并肩而立,侃侃而谈。

爽朗笑声时不时在殿内回荡,惊起阵阵回音,那笑声里满是对昨夜之事的赞赏。

“沈大帅,昨夜那一场激战,可真是惊心动魄!”

楚风雨刻意压低嗓音,却难掩其中的钦佩。

声音仿若带着几分金石之音,在喧闹大殿中格外清晰。

她目光炯炯地看着沈虎,眼中的认可毫无保留,还有一丝深藏的仰慕。

“周家众人被困绝境,巨型蝴蝶的诡异秘术让人望而生畏,那场面,任谁见了都得胆寒。”

“偏生你沈虎沈大帅,带着两个英雄,毫无惧色,硬是凭着一身超凡入圣的本领,将那邪祟斩于枪下,救下众人。”

“这般英雄胆识、绝世身手,不愧是我镇诡军的新任中流砥柱!”

说着。

她还用力拍了拍沈虎的肩膀,眼中笑意更浓。

沈虎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肩膀抖了抖,心底又是一阵发毛,挠挠头,尴尬地一笑。

却遮不住他眼中的豪情。

他微微低头。

像是回忆起昨夜的惊险,又很快抬起头,目光坚定地回应道。

“楚监军过奖了。”

“身为镇诡军副帅,守护百姓本就是职责所在。”

“当时形势危急,我满心只想着绝不能让无辜之人枉送性命,哪顾得上许多。”

凌瑶望着两人谈笑风生。

浑然没有将她这个副帅放在眼中,气得目光愈发阴冷了。

只有发梢的蝴蝶。

映衬着昏暗的光线,闪烁着墨绿色的光芒。

国师的弟子。

她可是国师最钟爱的弟子,整天被一群师兄弟供着,哪里受过这等冷落委屈。

凌瑶还未发话。

她身旁的师兄弟们已经按捺不住了。

一名身着月白长袍,手持拂尘的国师弟子率先开口。

他下巴微微扬起,眼神轻蔑地扫向楚风雨和沈虎,哼声道。

“哼,瞧瞧这两人,一个新来的监军,一个不过是刚提拔的副帅,在这镇诡大殿里还真当自己是人物了?”

“咱师妹可是国师最宠爱的弟子,在这一亩三分地,他们也敢惹,真是自不量力!”

“你们可知道,大乾,因为有了国师,才是大乾!”

说罢。

还轻轻甩了甩拂尘,似是要将这两人带来的“污浊之气”挥散。

旁边一个矮胖些的弟子立刻接话。

他双手抱胸,肚子挺得老高,脸上肥肉抖动。

“就是,咱观星塔那是什么地位,哪能容得下这俩不知名的小辈撒野。”

“新任监军楚风雨,哼,戴着个面具,鬼鬼祟祟的,指不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猫腻。”

“还敢在这儿夸夸其谈,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这时。

站在后排一个身形高挑、面容冷峻的弟子上前一步。

他目光冰冷,犹如寒刀,冷冷地说道。

“我看这沈虎,昨夜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杀了个把诡异就沾沾自喜,以为自己立了多大功劳似的。”

“在咱们国师的精英弟子面前,这点能耐,根本不值一提。”

说罢。

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他身旁一个书生模样,头戴方巾的弟子也附和道。

“没错,这镇诡军虽说职责重大,可没了咱们国师精英弟子从旁协助,他们能成什么事?”

“这楚风雨和沈虎,不把咱们放在眼里,迟早得吃大亏,到时候可别求到咱们头上来。”

语气中满是笃定,仿佛已经看到两人狼狈的下场。

又有一个穿着劲装,腰间佩剑的弟子按捺不住。

“唰”地抽出半截佩剑,剑鸣铮铮,他怒目圆睁。

“我倒要看看,这楚风雨有多大本事,敢无视咱们师妹。”

“在这大殿之上,公然与咱们作对,他以为镇诡军就能只手遮天了?”

“咱们国师府随便出来一个,都能压他一头。”

旁边一个肤色黝黑,长相粗犷的弟子瓮声瓮气地吼道。

“就是,他一个小小监军,还敢跟咱们叫板。”

“沈虎也不掂量掂量,跟着他瞎起哄,等国师知晓此事,有他们好受的。”

“咱们国师的弟子们,为大乾那是立下汗马功劳的,他们刚来就想翻天,门儿都没有!”

紧接着。

一个眼神阴鸷的弟子悄无声息地站了出来。

他声音低沉沙哑,却透着股子狠劲。

“这楚风雨和沈虎,摆明了是想给咱们一个下马威。”

“可他们也不想想,咱们国师的名号在大乾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他们这般行事,是想挑衅整个观星塔吗?我看他们是活得不耐烦了。”

另一个面容消瘦,颧骨高耸的弟子紧接着尖声说道。

“哼,他们现在嚣张,不过是仗着刚上任。”

“等过些日子,咱们找个机会,让他们知道知道咱们国师府的厉害。”

“到时候,别说这监军、副帅的位置,能不能在镇诡军待下去都得两说。”

最后。

一个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的老弟子缓缓走出。

他作为几人中辈分较高的,一开口便带着几分威严。

“吾等身为国师弟子,自幼修行,为这镇诡大业付出诸多心血,岂容这两个毛头小子如此放肆。”

“楚风雨,你这女扮男装的小把戏,以为能瞒得过谁?别以为戴个面具就能肆意妄为。”

“沈虎,你也别跟着起哄,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前程,莫要因一时意气,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话音方落。

他目光深沉地看向楚风雨和沈虎。

似是在给他们最后通牒,其余弟子也纷纷围拢过来,怒目而视,大殿中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旁若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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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沈虎和楚风雨刚才谈话有意无意间没有顾及众人的感受。

国师的这些弟子们。

此番就是明目张胆地目中无人了。

莫说镇诡军副帅沈虎和监军楚风雨,就连一旁的内阁大学士、镇诡军副帅、半步儒宗包青云。

他们也没有放在眼里。

听了国师弟子们的一番话。

沈虎差点石化在当场,望着楚风雨灵动的双眸,心底暗骂自己真是蠢货。

女扮男装!

面前的镇诡军监军楚风雨、曾经的黑石戍堡戍尉楚风雨,居然是女扮男装?!

怪不得她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若非今天被这帮国师的弟子们点破,我居然还蒙在鼓里。

淡定。

沈虎瞬间恢复了本来的淡定,笑吟吟地迎接着楚风雨意味深长的眼神。

此刻。

狡黠、灵动、恼羞成怒!

楚风雨被人揭穿了女扮男装的伪装,顿时恼羞成怒,当场就要发作。

她原本想着再戏耍沈虎一些时间、待到合适的时机再让沈虎无意间发现自己女儿家的身份。

孰料。

这么好玩的事情居然被国师的弟子给揭穿了。

不可忍!

九公主楚风雨哪里肯忍。

她正要发作。

大学士包青云一袭青衫飘飘,竟是挡在了她的面前。

紧接着。

儒门浩然之气勃发,黑漆漆的长须飘荡。

一句句呵斥如同连珠炮一般,轰然爆发开来,直喷得凌瑶在内的一众国师弟子们面色青红不定。

“哼,尔等身为国师弟子,当知谦逊为何物!”

“在这镇诡大殿,岂容你们如此肆意张狂,成何体统!”

大学士包青云长袖一挥,目光如炬,声若洪钟,正气四溢。

“吾观古籍,先贤以礼义立身,以谦逊处世。”

“你们可倒好,仗着国师之名,便目中无人,忘却自身本分!”

他轻抚长须,身姿挺拔,言语间的浩然正气仿若实质,在大殿中激荡。

“镇诡大业,关乎苍生,需吾等齐心协力,而非在此逞口舌之快,争一时意气。”

“你们这般行径,怎对得起百姓寄予的厚望!”

包青云眉头紧皱,眼神中满是斥责,每一个字都落地有声。

“儒门之道,贵在包容、兼济。”

“想必国师也如此教导过尔等!”

“尔等身为修行之人,却心胸狭隘,对同袍冷嘲热讽,丢的可是国师的颜面,损的更是镇诡大业的根基!”

他向前一步,衣袂飘飘,话语直击人心。

“古往今来,豪杰之士皆以大局为重。”

“你们如今为了些许虚荣,便与战友起隙,可知一蚁之穴可溃千里之堤,莫因小节误了大事!”

包青云昂首挺胸,正气凛然,让众人皆感心头一震。

“吾虽不才,忝为大学士、半步儒宗,却也知晓尊重他人为立世之本。”

“你们这般傲慢,如何能汲取百家之长,精进自身修为,又何谈镇诡卫道!”

说罢。

漆黑的长须呼地挥洒开来,似要挥散这殿中的戾气。

“镇诡之路,荆棘密布,正需你我携手共进。”

“你们此刻刁难同侪,他日遇强敌,又有谁愿与你们并肩?莫要自断臂膀,悔之晚矣!”

包青云目光扫视众人,眼中的威严不容置疑。

“儒门所倡,和为贵也。”

“你们却在此挑起纷争,扰乱军心,若因此让诡异有机可乘,你们担得起这罪责吗?”

他的声音愈发高亢,大殿的梁柱似都在共鸣。

“修行之人,当修心为上。”

“你们的心被傲慢、嫉妒蒙蔽,即便有国师亲授,又能走多远?望你们即刻省悟,回归正道!”

包青云双手背后,挺拔如松,字字句句如晨钟暮鼓。

“今日之事,且望你们铭记,往后行事,务必以大局为先,以谦逊为怀。”

“若再犯浑,驱逐出殿!”

他微微仰头。

周身浩然正气萦绕,尽显半步儒宗风范。

殿内。

一时静谧无声,唯有其话语余音绕梁。

许久之后。

凌瑶冷冷地扫了沈虎、楚风雨和包青云一眼,默然无声地带着一众师兄弟飘然而去。

转身时。

双眸中闪过一丝不屑之色,暗暗道。

“一群蠢货,真以为我凌瑶就是你们看到的凌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