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了。”蝎子打断他,往前逼近一步,“他要是死在这儿,你也别干了。”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厚厚的钞票,看都没看,直接塞进医生的白大褂口袋里,塞得口袋鼓鼓囊囊。

“现在,马上,准备手术室。”

那医生摸了摸口袋的厚度,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咬牙:“……跟我来。”

病床被飞快地推进手术区,消毒水的味道呛得我直犯恶心。

我盯着头顶一盏盏飞速掠过的日光灯,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知道开膛破肚之后,我这身体里会不会蹦出点别的东西来?

比如一张脸,或者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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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吓死几个医生,算谁的?医疗事故还是工伤?

“大力!”陈薇的声音把我拽了回来。

我偏过头,看到她红着眼眶,声音都在发抖:“你……你会没事的,对吧?”

我没回答她。

我自己都不知道。

手术室的双开门在我面前滑开,头顶的无影灯亮得像个小太阳,晃得我眼睛生疼。

几个护士围上来,动作麻利地开始准备。

一个戴着口罩的麻醉师拿着针管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胳膊,找着血管。

“心脏穿刺伤?呵。”我看着他,忽然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医生,你轻点儿。我他妈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心。”

麻醉师手一抖,针头差点扎歪,看我的眼神跟见了鬼没什么两样。

冰凉的液体顺着血管往里推,我的眼皮越来越沉,意识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拽着,直直往下坠。

就在彻底失去知觉的前一秒,我脑子里,毫无征兆地响起一个婴儿的笑声。

咯咯咯……

那笑声又轻又脆,却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邪性。

“……快了……”

一个模糊的音节在脑海深处飘荡。

眼皮彻底合上的瞬间,我听见那个年轻医生压低了声音,带着点劫后余生的颤抖问蝎子:

“他这伤……真是自己捅的?谁对自己能下这么狠的手?”

蝎子没说话。

医生不死心,又追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这报告不好写啊。”

“不该问的,别问。”蝎子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报告就写,见义勇为,被歹徒捅伤。”

然后,我的意识彻底坠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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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我又回到了那座养鬼观。

地宫里阴冷潮湿,那口碎裂的石棺静静躺着,像一头死去的巨兽。

我鬼使神差地走过去,低头往里看。

棺材里空空如也,只有一滩黑色的液体,像浓稠的墨汁,在棺底缓缓晃荡。

我盯着那滩液体,它忽然开始蠕动,慢慢汇聚,在墨汁的中央,缓缓浮现出一张婴儿的脸。

那张脸,和照片上那个死去的婴儿,一模一样。

他冲着我笑,咯咯作响。

“找到了……”

一个声音从黑暗深处飘来,阴森又粘稠。

我猛地回头。

身后什么都没有,只有能吞噬一切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找到你了……”

那声音又响起来,这次近了很多,几乎就贴在我耳边,带着一股腐烂的甜腥味。

我感觉后颈一凉,像是有什么冰冷黏滑的东西贴了上来。

我想回头,脖子却像被焊死了,根本动不了。

“你以为……杀了我……就结束了?”

那声音开始笑,笑声尖锐刺耳,像用指甲在刮一块生锈的铁皮。

“我在你体内……种了一百三十七颗种子……”

“每一颗……都会发芽……”

“等它们长大……”

“你就会变成……新的我……”

我想喊,喉咙里却像被塞了一大团湿棉花,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那冰冷的触感顺着我的后颈往下滑,像一条没有骨头的蛇,钻进我的后背,沿着脊椎一路向下……

“啊——!”

我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手术室的无影灯还在头顶亮着,刺得我眼睛发疼。

“醒了?”

蝎子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我偏过头,看见他坐在手术室的角落里,没抽烟,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手术……结束了?”我的声音沙哑得像破锣。

“嗯。”蝎子站起身走到我旁边,“心脏没事,那一刀偏了两毫米。肋骨断了三根,肺被戳了个洞。”

他顿了顿,面无表情地补了一句:“医生说你命大,换个人这会儿已经凉透了。”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结果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妈的,技术还行。”

“陈薇呢?”

“在外面守着,哭累了刚睡着。”

我沉默了一会儿,问:“现在几点?”

“下午两点。”蝎子看了眼手表,“你睡了快十个小时。”

“外面情况怎么样?”

蝎子的表情沉了下来。

“乱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划开屏幕递给我。

屏幕上是一条本地新闻推送:

【昆明市多地发生离奇失踪案,警方暂无头绪,呼吁市民夜间减少外出】

我手指往下滑,又是一条:

【北京故宫闭馆后,多名保安称看到“无头清兵”巡逻,专家称或为集体幻觉】

再往下:

【上海外滩某大楼深夜传出百人哭声,居民报警后警方未发现任何异常】

……

我的手指停在屏幕上,心里一寸寸地往下沉。

开始了。

那一百三十七个罐子里的东西,已经开始它们的狂欢了。

“伤亡情况呢?”我问。

“官方通报是‘失踪’,没有确认死亡。”蝎子把手机收回去,“我的渠道得到的消息,昨晚到现在,全国至少失踪了两百三十一人。”

“而且……”他看着我,“失踪的都是年轻人,十八到三十岁之间。”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年轻人,阳气重,血气旺盛。

对那些东西来说,是上好的补品。

“道长那边有消息吗?”

“有。”蝎子又掏出另一个老掉牙的翻盖机,他打开一条短信给我看。

【小子,你捅的篓子比天还大。现在全国的‘清道夫’都出动了,但那些东西狡猾得很,专往人多的地方钻,跟泥鳅一样滑。你最好快点想办法,这事儿最多还能压一个月。】

我盯着那条短信,沉默了很久。

“他有说……怎么抓吗?”

“没有。”蝎子摇头,“不过他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什么?”

“‘想抓鬼,得先变成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