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秦记”
天已经蒙蒙亮了，整个城市还笼罩在一片灰蓝色的晨雾里。
我们俩一前一后，走在这片刚刚经历了浩劫的废墟上。
我以为他会带我去什么深山老林里的道观，或者是什么隐蔽的洞府。
结果，他领着我，七拐八拐，最后竟然走进了市中心一条最繁华的古玩街。
清晨的古玩街还没什么人，两边的店铺都关着门。
老头在一间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门脸小得可怜的店铺前停了下来。
那店铺连个招牌都没有，只有一块掉漆的木板，上面用毛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两个字——“秦记”。
他从怀里掏出一串黄铜钥匙，打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一股浓郁的、说不出来的香味从门里飘了出来。
那味道，跟何老三保安室里那种香灰混合着土腥气的怪味完全不同。
这是一种很沉静、很古朴的味道，像是几百年的老木头，又混着点淡淡的檀香，闻着就让人心里那股子烦躁安宁了不少。
“进来吧。”
老头侧身让我进去，然后随手关上了门。
屋里很暗，他没开灯，只是走到一张八仙桌前，点燃了一盏老式的煤油灯。
昏黄的灯光，一下子照亮了这间不大的铺子。
我环顾四周，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这铺子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老物件。
掉漆的木雕佛像、生了铜绿的青铜香炉、缺了口的瓷碗、还有一排排书架上，塞满了各种线装的古书。
这些东西，随便拿一件出去，都像是能上电视鉴宝的玩意儿。
“坐。”
老头指了指八仙桌旁的一条长凳。
我依言坐下，浑身的骨头都像是散了架，一挨着凳子，就再也不想起来。
老头没理我，他走到屋子最里面的一个角落，从一堆杂物里，翻出来一个长条形的木盒。
他把木盒拿到桌上，打开。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截黑漆漆的、像是被雷劈过的木头。
那木头大概有我小臂那么长，通体焦黑，上面布满了天然的、扭曲的纹路，看起来平平无奇。
“这，就是养魂木。”老头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把那截木头拿了出来。
我盯着那截黑木头，这就是能救陈薇的宝贝？
“你以为是什么仙家宝贝？”老头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哼了一声，“养魂木，说白了，就是被天雷劈过百年以上的桃木心。雷霆之力至刚至阳，能洗去它本身所有的杂气，只留下最纯粹的生机。对阴魂来说，就是最好的‘房子’。”
他把养魂木放在桌上，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小小的银刀和一根朱砂笔。
然后，他把那个装着陈薇的白玉瓶拿了过来，拔开塞子，放在养魂木旁边。
“看好了，这种秘法，我只教一遍。”
老头表情严肃，他拿起银刀，没有丝毫犹豫，在自己的左手食指上轻轻一划。
一滴殷红的血珠，冒了出来。
他用那根沾了自己血的朱砂笔，在那截黑色的养魂木上，飞快地画了一个我完全看不懂的符咒。
就在他画完最后一笔的瞬间。
那截黑黢黢的木头，猛地亮了一下！
上面那个血色的符咒，像是活过来一样，散发出一圈柔和的、淡金色的光晕。
一股比刚才在门口闻到的，还要浓郁百倍的木头清香，瞬间充满了整个屋子。
我感觉自己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了，连胸口伤口的疼痛，都减轻了不少。
“魂归，安。”
老头低喝一声。
白玉瓶里，飘出了一缕比刚才凝实了不少的青烟，正是陈薇的魂体。
她好像还在沉睡，闭着眼睛，没有任何反应。
那截发光的养魂木，像是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的魂体，慢慢地、慢慢地，融入了那截黑木头里，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养魂木上的光芒，也渐渐隐去，恢复了那副黑不溜秋的样子。
只是，如果仔细看，会发现木头的表面，多了一层淡淡的、像是玉石一样的光泽。
我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摸一下。
無錯書吧“啪！”
老头一巴掌拍在我的手背上。
“别乱动！她魂体刚稳住，经不起你身上那股子煞气折腾！”
我赶紧把手缩了回来。
“她……她怎么样了？”我紧张地问。
“死不了了。”老头把养魂木重新放回木盒里，盖好，“在这木头里温养，少则三五年，多则十几年，她就能恢复过来。不过……”
他话锋一转。
“从此以后，她的命，就跟这截木头连在一起了。木在，魂在。木毁，魂飞魄散。”
我心里一沉。
“这截养魂木，我先替你保管。”老头把木盒收了起来，“等你什么时候，把这狱卒的差事干明白了，什么时候，我再把它交给你。”
我捏紧了拳头，他这是拿陈薇的命来拿捏我。
可我没得选。
“现在，该谈谈你的事了。”
老头从一个紫砂壶里倒了两杯茶，推了一杯到我面前。
茶水是琥珀色的，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我端起来就想喝，实在是渴得厉害。
“慢点喝，这是去你身上尸气的。”老头自己抿了一口，才慢悠悠地开口。
“我叫秦卫国，这家‘秦记’，开了有六十年了。”
“我不是什么道士，跟何老三那种野路子更不是一回事。我们这一脉，传到我这，已经是第九代了。我们不修仙，不炼丹，只做一件事。”
他放下茶杯，看着我。
“镇物。”
“镇压天下一切不该出现在人间的……脏东西。”
他从桌子底下，拿出了我那把黑色的戮魂刀。
“这把刀，是我们的祖师爷传下来的。它不是用来杀鬼的，是用来‘镇’的。你用它吸了何老三和地魁的力量，现在，它认你了。”
他把刀，重新推到了我的面前。
“从今天起，你就是何老三的继任者，这片城区的‘夜巡人’。”
“你的第一个任务，今晚就开始。”
老头从一旁的书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用蓝色布面包着封皮的册子，扔在桌上。
“何老三镇压的东西，不止一个。他一死，那些东西的封印都松了。”
“这上面，记录着这片地界上，所有需要‘镇压’的东西。”
“翻开第一页，那就是你今晚的目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