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

“本宫只是,在通知你。”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用一种最简单、最通俗的方式,给这些“古人”上一堂超前的经济课。

“所谓的‘破产清算’,很简单。”

“就是,你们,玩不起了。”

“你们欠了银行的钱,还不上。你们手里的资产,在自由市场上一文不值。按照本宫……哦不,按照《大唐兴业银行条例》第三章第十七条的规定,”李承乾掏了掏耳朵,仿佛在回忆,“银行有权对你们进行强制资产重组。”

“你们的钱庄,不错,地理位置好,伙计也算熟练。从今天起,它们姓‘唐’了,是大唐兴业银行的扬州分行、苏州分行、越州分行……里面的掌柜和伙计,愿意留下的,签一份雇佣契约,按月领薪水;不愿意的,可以拿一笔遣散费,滚蛋。”

“你们的田产、房契,也很好。本宫会让物资平准司按市价一折回收。别嫌便宜,你们现在拿出去卖,连一折都卖不到。”

“哦,对了,还有你们这些人。”李承乾的目光,终于从那些“物”,转移到了“人”的身上。

他的眼神,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如坠冰窟。

“本宫听闻,你们之中,有不少精于算学、善于经营的‘人才’?”

“巧了。”

李承乾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口白牙。

“本宫新成立的银行和储备司,正好缺人。”

“给你们两个选择。”

“一,去大理寺天牢,跟顾雍老先生做个伴,聊聊往事,共度余生。”

“二,去兴业银行报道。从最底层的伙计做起,戴罪立功。做得好,或许有朝一日,你们还能成为分行的掌柜。当然,是给本宫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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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选吧。”

……

整个大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顾长风等人呆呆地跪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想过李承乾会杀了他们,会流放他们,会把他们贬为奴隶。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李承乾竟然要……“收编”他们?

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他们是执棋人!是高高在上的门阀!是玩弄人心的阴谋家!

现在,却要让他们去当一个最卑微的“打工人”?去为那个亲手摧毁了他们一切的仇人,管理他们曾经的产业?

这是何等的羞辱!何等的讽刺!

“你……你休想!”一名年轻的谢氏子弟,双目赤红,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指着李承乾怒吼,“我谢家儿郎,宁死不辱!我……”

“噗嗤!”

话音未落,一支弩箭快如闪电,精准地从他张开的口中射入,贯穿了后脑。

鲜血与脑浆,瞬间喷溅而出。

那年轻子弟脸上的愤怒与不屈,瞬间凝固,随即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出手的,是苏定方身旁的一名天机卫。

他面无表情地收回神臂弓,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聒噪的蚂蚁。

这血腥的一幕,彻底击溃了所有人的心理防线。

“我……我愿意!我愿意为殿下效力!”

“殿下饶命!小人愿为殿下做牛做马!”

“我……我选二!我选二!”

求饶声,哭喊声,此起彼伏。所谓的骨气,在死亡面前一文不值。

李承乾厌恶地皱了皱眉。

他看向唯一还跪在原地,没有求饶,也没有反抗,只是失魂落魄、面如死灰的顾长风。

“你呢?”李承乾淡淡地问道。

顾长风缓缓抬起头,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眼中没有了恨,只剩下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与……迷茫。

“殿下……老夫只想问一句。”他的声音嘶哑干涩,“您……究竟想做什么?”

“我?”

李承乾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

清晨的阳光,夹杂着市井的喧嚣,涌了进来。

远处的街道上,百姓们提着米袋,扛着布匹,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新贴的《大唐邸报》在风中猎猎作响,一切都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仿佛刚刚那场足以让无数人倾家荡产的金融风暴,从未发生过。

“我什么都不想做。”

李承乾伸了个懒腰,声音里带着一丝满足的慵懒。

“我只是想建立一个,哪怕像我这样的咸鱼,也能安安稳稳躺着收钱的世界。”

“一个所有人都必须遵守‘规矩’的世界。”

“而我,”他回过头,看着顾长风,笑容灿烂,“就是制定规矩的人。”

说罢,他不再理会这些人,转身向外走去。

苏定方对着身后的天机卫,做了一个手势。

抓捕、甄别、登记、抄没……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针对一个阶级的“破产清算”,就在这样一种近乎平淡的氛围中,落下了帷幕。

……

返回魏王府的马车上。

李泰看着身旁又开始闭目养神的兄长,心中的敬畏已经达到了顶峰。

杀人,诛心,最后还要把敌人的尸体榨干最后一滴油,变成自己新世界的养料。

这是何等恐怖的手段!

“皇兄,”李泰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些……查抄上来的财物,该如何处置?数量……极其庞大,光是黄金,就不下十万两。”

“哦?”李承乾眼皮动了动,似乎来了点兴趣,“这么多?”

他沉吟了片刻,随口道:“一半,充入国库,给父皇交差。剩下的一半,拨给格物院和登州造船厂,让他们加快进度。铁路和蒸汽机,才是正事。”

“是!”李泰连忙应下。

马车在青石板路上缓缓行驶,车厢内,李泰依旧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与狂热之中,一张脸涨得通红。

“皇兄,您真是神人!此番‘破产清算’,不费一兵一卒,便将江南百年毒瘤连根拔起,还将他们的血肉化为我大唐的资粮!此等手段,经天纬地!”

李承乾靠在软垫上,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吵死了。”他含糊不清地嘟囔,“不就是把他们的钱变成纸,再把他们的资产变成钱吗?常规操作。青雀啊,你这大惊小怪的毛病得改改了,这般性子,以后怎么帮我管印书坊?”

李泰被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看着自家兄长那副理所当然的咸鱼模样,满腔的敬佩与激动顿时化作了哭笑不得。

常规操作?

这叫常规操作?

这分明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不,是神仙在屠宰场里跳舞,顺便把猪都给安排得明明白白!

“是,是,弟弟……弟弟受教了。”李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决定闭嘴。

跟皇兄谈论这些,纯属自取其辱。在他的世界里,这种翻天覆地的大事,可能真的就跟喝口水一样简单。

马车一路到了东宫门口,李承乾摆了摆手,示意李泰自便,自己则打着哈欠,晃晃悠悠地回了丽正殿,一头扎进那张阔别已久的太师椅里,准备补个回笼觉。

然而,他屁股还没坐热,王德那张菊花老脸就出现在了门口,笑得比哭还难看。

“殿下,我的好殿下,您可算回来了!”

“陛下在甘露殿,召集了房相、杜相、长孙大人……就等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