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诗?

还是以“离别”为题?

林安脑中飞速转动。

脑海里那些脍炙人口的千古名句,此刻便是他最大的底气。

他沉吟片刻,做出思索的模样,随即躬身一礼。

“奴才献丑了。”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带着些许沙哑,却字正腔圆的语调缓缓念道。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一首《雨霖铃》的下半阙,被他信手拈来。

此词意境凄婉,情感真挚,用在此处,恰如其分地表现出一个落魄书生被迫入宫、与过往诀别的悲凉心境。

话音落下,观书殿内一片死寂。

皇后那双凤眸中,第一次流露出毫不掩饰的震惊。

她身旁的孙影,更是惊得微微张开了嘴,满脸的难以置信。

这是一个小太监能作出的词句?

这等才华,这等意境,便是当朝那些以诗词闻名的大儒,也未必能及!

皇后定定地看着林安,目光中充满了审视与好奇。

“这真是你作的?”

林安将头垂得更低,语气愈发苦涩。

“回娘娘,不过是奴才有感而发,胡乱拼凑的句子,当不得娘娘夸赞。”

他这番话,更是坐实了词是自己所作。

皇后沉默了。

一个能作出此等词句的才子,为何会自甘堕落,入宫为奴?

“你方才说,家中贫寒,无钱读书。可若无苦读,又怎会有这般才情?”皇后声音清冷,一针见血。

林安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心中早已备好说辞。

他眼眶微微泛红,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哽咽的悲怆。

“娘娘有所不知。奴才自幼酷爱读书,也曾梦想过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可奴才的父亲,不过是一介小小县丞,为人刚正,不善钻营,得罪了上官,被罢官夺职,家中积蓄也被盘剥一空。”

“奴才寒窗苦读十数年,本想参加科考,却因无权无势,连报名的门路都寻不到。眼看家中就要断炊,老母重病在床无钱医治,万般无奈之下,奴才……奴才才走了这条路。”

说着,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额头触地,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悲痛。

这番说辞,将一个怀才不遇、孝感动天,却被世道所逼的悲情书生形象,刻画得淋漓尽-致。

皇后听完,久久不语。

孙影也是暗自叹息。

这种事,在大周朝并不少见。权贵把持上升之路,寒门子弟想要出头,难如登天。

“起来吧。”

半晌,皇后才幽幽开口。

“可惜了。”

她没有再多问,只是深深地看了林安一眼,便转身继续翻阅书卷,似乎此事就此揭过。

林安心中却清楚,皇后必然会派人去调查“林安”的过往。

不过他并不担心。

薛花儿给他安排的这个身份,家世清白,背景简单,与他刚才说的这番话,倒有七八分吻合。

只要调查结果出来,自己这“怀才不遇”的人设就算彻底立住了。

到那时,或许就能得到皇后的提拔,摆脱这最底层的身份。

只是,不知道薛花儿那边怎么样了。

楚贵妃,又会对自己作何安排?

一想到这些,林安的心又沉重起来。

傍晚,到了下等宫人吃饭的时辰。

林安端着一碗糙米饭和一碟寡淡的青菜,找了个角落坐下。

春枝很快也端着饭碗凑了过来,坐在他对面。

“林安,你今天可真是出风头了。”

她刚一坐下,周围几个相熟的小太监便围了过来,看向林安的眼神里充满了嫉妒和不善。

“哟,这不是林安吗?听说皇后娘娘下午在观书殿单独召见你了?跟你说什么了?”一个尖嘴猴腮的太监阴阳怪气地问道。

“就是,跟咱们说说呗,也让咱们长长见识。”

林安眉头微皱,正不知该如何应对。

春枝却将饭碗重重一放,柳眉倒竖。

“问什么问!皇后娘娘和林安说话,是你们能打听的?一个个的,皮痒了是不是!”

春枝虽然年纪小,但在宫里待得久,颇有几分威信。

那几个太监被她一顿抢白,顿时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言。

但那嫉妒的眼神,却丝毫未减。

等人群散去,春枝才压低声音,关切地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听说皇后娘娘让你作诗了?”

林安点点头,没有隐瞒。

春枝听完,脸上又是惊讶又是担忧。

“你呀,真是……这下可好,风头出尽了。”

她叹了口气,小声提醒道。

“宫里最忌讳的就是冒头。你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眼是好事,但也会招来别人的嫉恨。以后行事,一定要加倍小心。记住,别太高调,也别太低调,凡事留三分余地。”

林安心中一暖,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多谢春枝姐姐提点,我记下了。”

这一番对话,让他对这深宫的残酷,又有了更深的认识。

夜里,林安再次回到观书殿。

他逐一点亮殿内的宫灯,昏黄的光线将殿宇照得一片通明。

做完这一切,他正准备离开,一个身影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门口。

是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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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林安连忙躬身行礼。

孙影缓步走入殿中,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今日之事,你办得不错。”

林安不敢接话,只是垂首侍立。

“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孙影话锋一转,“皇后娘娘欣赏你的才华,但在这宫里,光会作诗是没用的。想要往上爬,还得有眼力见,懂规矩,会办事。”

林安立刻明白,这是在提点自己。

他下意识地想从怀里摸些银子塞过去,可手伸到一半,却僵住了。

他身上,一文钱都没有。

那二两银子,早就给了春枝。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孙影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嘴角似乎牵动了一下,也不点破。

她绕着林安走了一圈,忽然停下脚步。

“这样吧,我也考考你。”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

“你就以我的名字,‘孙影’二字,也作一首诗来听听。”

林安一愣,抬头看向孙影。

灯光下,孙影虽然年过三十,但保养得极好。皮肤白皙,风韵犹存,身段更是丰腴有致,自有一股成熟女人的独特魅力。

林安心中一动,一首千古名篇,瞬间浮现在脑海。

他清了清嗓子,带着七分恭敬三分欣赏的语气,缓缓吟诵起来。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这首诗,本是李白用来形容杨贵妃的绝世美貌。

此刻被林安用来形容孙影,虽有些夸张,却也恰到好处地赞美了她的容貌与气质。

然而,诗句刚落。

孙影的脸色却骤然一变,眼中闪过一丝羞恼,厉声喝道。

“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