濡须口大营内,陶应、戏志才望着惨烈的营门攻防战,犹似看戏一般,淡定自若。
“嘶!”
“夏侯渊手段如此残忍,难道不担心士卒哗变吗?”
刚刚亲眼目睹夏侯渊为通过营寨前的沟渠,居然毫不犹豫下令射杀前队士卒,以其尸体填充深沟,让戴陵毛骨悚然。
对戴陵的疑惑,陶应不置可否。
赵云、任大、邓展,更是冷眼旁观,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
“哼!”
戏志才冷笑一声。
“被夏侯渊射杀的士卒,乃孙氏、张绣归附人马,用主公之言,乃炮灰也,他有何不忍?”
“呃……”
戴陵望望被曹军无情丢入沟渠的一具具曹军尸体,甚至许多尚在垂死挣扎,又看看己方正拉弓射箭的士兵,神情复杂,无言以对。
夏侯渊残忍,陶应就不残忍吗?
眼前的这些“袍泽”,是曹军濡须口水军俘兵,他们今日的使命,同样是送死。
唯一不同之处,陶应不会下令背刺他们罢了。
但不知为何,同样是被当做“炮灰”,戴陵却并不觉得陶应的做法残忍,甚至心安理得。
“主公,这仓促间挖的沟壕,恐难久拖曹军步伐,请退入帐后吧!”
戏志才望着即将被尸体填平的壕沟,一边劝陶应离开,一边暗暗失望。
“此策似乎并未奏效,与设想差距有些大呀!”
戏志才失望,陶应心中同样失望。
“看来,借壕沟大量杀伤曹操兵力、堕其士气的效果并不好!”
好在,后边还有许多对付曹军的手段,陶应并不气馁。
“不愧是郭奉孝!”
戏志才幽邃的眸子望着营外,眼神中闪过一抹旁人看不懂的复杂。
“郭奉孝,你的手段还是如此狠辣、果决啊!”
戏志才心里明白,夏侯渊能果断射杀士卒填坑,必然来自郭嘉的提前授意,否则,夏侯渊的反应不会如此果决。
同样说明,他的这一算计,早在郭嘉的预判之中。
“郭奉孝啊郭奉孝,不知,你接下来要用何手段过江?”
第一局似乎败了,但戏志才斗志昂扬,这是他与郭嘉各为其主后,第一次近距离的对决,他想与昔日的挚友在这濡须口一决高下。
“走!”
陶应扫视一眼在栅栏后不停拉弓射箭的士兵,毫不拖泥带水,与戏志才、赵云等将领朝身后杂乱交错、连绵密集的营帐群退去。
“杀……”
陶应与众将刚走入营帐群,身后的喊杀声骤然高涨。
“主公,营门被攻破了!”
赵云回望一眼,只见曹军大将夏侯渊、胡车儿、周泰已杀入营门,原本阻挡曹军的士兵纷纷丢弃兵刃,跪地投降。
依稀间,众人听见士兵们的祈求声。
“别杀我……”
“我们是濡须口水军,自己人……”
“我们是魏王的人……”
戴陵赫然回头,望着陶应挺拔从容的背影,心中凛然。
陶应从容前行,望着远处的江防,犀利的眸子里映射出熊熊烈火。
……
濡须口江防。
原本清澈碧绿、浩浩荡荡的长江,此时波涛汹涌,战云密布,数百艘大大小小的楼船、斗舰、蒙冲、走舸横亘在江面上,杀气腾腾。
一艘遍插旗幡、刀枪的楼船上,船头船尾,各有一面牛皮大鼓,鼓旁站着四名壮硕士兵。
高览伫立楼船三层爵室,左手叉腰,右手握着腰间佩剑,凝神观望濡须口江防。
此时的江北,上百艘战船停泊在码头,似乎在沉睡,又似乎成认命的羔羊,静静待宰。
码头上,连人影也看不到几个。
“高将军,莫非濡须口守军已望风而逃?”
赭圻城水军将领张涉望着有些诡异的江北,迷惑不解。
“应该不会吧?”
副将夏侯儒也有些拿捏不定。
毕竟,这是白天进攻,又不是夜间偷袭,不存在对方未发现一说。
高览也看不懂江北的用意,但他的态度很明确。
“不管江北用意如何,此番必须拿下码头,接应主公过江!”
無錯書吧“擂鼓!”
接到指令,楼船上的四名壮汉率先擂响了大鼓。
“咚咚咚……”
随着楼船鼓响,楼船四周的战船上,鼓声一一响起,瞬间汇聚成一股震天洪流。
“咚咚咚咚……”
……
“徐将军,江东战船鼓声大作,不下百面!”
张英望着江面上密密麻麻的战船,神情异常复杂。
果真世事难料,前脚才跟着樊能、于麋叛曹,后脚就被张南俘获。
如今,昔日的袍泽,转眼成了生死对手。
听到鼓声,徐宣毫不犹豫,森然下令。
“吹号,放箭!”
望着江心楼船上飘扬的“高”字旌旗,徐宣犀利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灼热杀机。
若今日能斩下高览或者夏侯儒的首级,他便可凭此功进入陶应的视野。
自加入玄甲军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跟着陶应作战。
“呜…呜……”
一短一长,两声号角响起的一瞬,原本沉寂的江防,倏然出现数百名黑衣黑甲的士兵,一手持弓,一手搭火箭,同时拉弦,动作整齐划一。
“嘣嘣嘣……”
“咻咻咻……”
……
“嗯?”
“咦?”
“不会吧?”
江心楼船上,高览、夏侯儒、张涉、陈光勋等赭圻城水军将领,望着江北陡然出现的士兵,一脸错愕。
高览喃喃道:“他们不会想烧船吧?”
“怎么可能?即便玄甲军有良弓,也不可能射中五百步外的战船!”
“不自量力!”
“看来,张英并未得到陶应的信任!”
高览的猜疑一出口,便遭到夏侯儒、张涉、陈光勋三人的反驳。
望着对岸守军的幼稚举动,他们更愿相信:出身步兵的张南,不谙水战。
同时,确定濡须口水寨尚未被玄甲军水军接管。
再有,眼下唯一懂水战的张英,并未得到重用与信任。
“呃!”
见自己的话被误解,高览心中苦笑,望着江北码头,心中的不安愈加强烈。
“他们要烧的,不是我们的战船!”
高览话音一落,爵室为之一静。
旋即,又是一片哗然,夏侯儒、张涉、陈光勋脸上浮现惊愕之色。
“难道……”
夏侯儒等人的猜测尚未说出口,对岸就已替他们做了证实。
“咻咻咻……”
只见对岸守军,将数百支火箭毫不犹豫地射向己方的战船。
“轰轰轰……”
火箭接触战船的一刹那,火光如游龙,眨眼间便吞噬了整条战船。
“嘶……”
“这……”
目睹这离奇一幕,高览、夏侯儒等水军将领神情骤然凝重。
众人明白,若非战船上事先已浇了火油,装满了枯草,火势燃烧不会如此迅疾猛烈。
这摆明了,人家早就等着他们来。
“噼啪……”
“呼呼……”
眨眼间,火焰舔舐船体的爆裂声、火焰蔓延发出的低沉嘶吼声,上百条战船同时燃烧,烈焰如潮,奔腾咆哮,席卷苍穹,使整个濡须口码头陷入一片火海。
刚刚越过江心的曹军战船,尤其是以速度著称的蒙冲、走舸,来不及控速,借着风势,一头扎向火海。
“啊,不……”
“快跳船……”
“烫死我了……”
见控船无望、或受不了大火的炙烤,曹兵纷纷弃船,扑通扑通跳入汹涌的江水中逃命。
“嘭!嘭!嘭……”
曹军失控的蒙冲、走舸冲入火海,撞上燃烧着的战船,须臾间,也燃起了大火,使得此方江水沸腾。
高览、夏侯儒等赭圻城将领身处五百步外的江心,亦被对岸熊熊烈焰炙烤地浑身灼热,但他们此刻的心却一片冰凉。
都是久经沙场的悍将,对岸的目的,不言而喻。
“这下麻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