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的阴风,如同一柄柄无形的冰刀,刮过上驷院最高长官那张早已毫无血色的脸。

他瘫软在为自己亲手选择的坟墓里,手中,紧紧攥着那枚足以将他诛灭九族的催命符。

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城府,所有的权势,都在这一瞬间,被这枚冰冷的金属,砸得粉碎。

就在他那颗心即将被无尽的恐惧彻底溺毙的瞬间,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坟前。

长官那早已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认得这张面具!

这是饿狼的爪牙!

是那个神秘组织里,最锋利、也最不讲道理的一把刀!

他不是来考验的!

他是来灭口的!

“别……别杀我!”

求生的本能,如同一场疯狂的野火,瞬间烧尽了他最后一点体面。

他那保养得宜的身躯,在冰冷的泥土中剧烈地颤抖,像一条被从水里捞出来的、濒死的泥鳅。

他甚至忘了从坟里爬起来,就那么仰躺着,语无伦次地,开始了他那最后的、也是最卑微的挣扎。

“钱!我给你钱!我府里地窖中,有黄金十万两!珠宝玉器,数不胜数!都给你!全都给你!”

见那银狼面具不为所动,他心中的恐惧愈发浓重,急切地抛出了更诱人的筹码!

“官!我保你做官!从三品的游击将军!不!正三品!只要你放我一条生路,待我……待我事成之后,封侯拜相,亦非难事!”

然而,银狼副手对他的许诺置若罔闻。

他甚至没有多看一眼那枚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兵符。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在欣赏一出早已排练了无数遍的戏码。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那声音,不带半分人间烟火气,冰冷,而空洞,仿佛自九天之上传来。

“恭喜大人。”

“您,已通过勘破生死的初试。”

这句完全无视现实罪证、强行延续虚假剧本的诡异步调,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狠狠地砸在了长官的天灵盖上!

他所有的哀求,所有的许诺,都戛然而止。

他那颗早已被恐惧攫住的心,在这一刻,被一种更为高级、也更为致命的未知,彻底攥住了!

他无法理解对方的意图。

这种感觉,比直接面对一柄架在脖子上的钢刀,更令人恐惧百倍!

“你……你说什么?”长官的声音,因极致的困惑而变得嘶哑。

银狼副手这才缓缓蹲下身,那双藏于面具之后的眸子,平静地凝视着他,仿佛在凝视一件即将被淬炼的器物。

“仙人有言,欲求长生,必先舍弃凡俗羁绊。”

他伸出一根戴着皮质手套的手指,轻轻地,点向了长官手中那枚早已被冷汗浸透的兵符。

“此物,非谋逆之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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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狼副手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一道惊雷,轰然劈开了长官心中所有的侥幸!

“而是大人您尘缘未了、俗念过重的象征。是您求取长生之路上的,最后一道,也是最大的一道障碍。”

“仙人要考验的,便是您,是否舍得下这最后的权柄。”

这番颠倒黑白的说辞,这足以将弥天大罪,重新定义为得道阶梯的惊天歪理,对于一个正常人而言,无异于疯言疯语。

可对于一个早已精神崩溃、在必死的现实与荒诞的生机之间剧烈摇摆的长官而言,这,竟成了绝望之中,唯一可能通往生路的解释!

他那双本已绝望的眼睛,瞬间爆出了一阵前所未有的、璀璨夺目的精光!

银狼副手不再言语。

他只是缓缓地,从怀中取出一份早已备好的、用上等澄心堂纸写就的文书,与一盒鲜红的印泥。

他将那两样东西,轻轻地,抛入了坟中。

“这,便是您的第二场考验。”

长官颤抖着,拿起那份文书。

那上面,用一种他无比熟悉的笔迹,清清楚楚地写着一份自愿交出私军指挥权,并陈述自己不轨之心的……悔过书。

长官看着这份为他量身定做的催命符,看着那早已为他准备好的印泥,终于明白了。

这根本不是考验。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不容拒绝的剥夺!

他所有的权柄,所有的身家,所有的性命,都早已被对方算计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可他,还有选择吗?

不签,是立刻就会被戳穿的谋逆死罪。

签了,至少……至少还有一丝虚无缥缈的仙缘,可以作为最后的救命稻草。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长官缓缓地,缓缓地直起身。

他那张煞白的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已褪尽,只剩下一种被彻底碾碎后的、深入骨髓的麻木。

他颤抖着,从怀中取出自己的私印,在那份足以决定一支私军归属的文书之上,重重地,按下了手印。

那一抹嫣红,如血。

也如他那早已被彻底夺走的魂魄。

银狼副手收好那份文书,那姿态,仿佛只是收起了一张无关紧要的废纸。

他并未将长官拉出坟墓。

他只是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那冰冷而空洞的声音,再次自那张狰狞的面具之后,缓缓传出。

“静候,下一场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