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一次吃肉

他转过头，轻声对王况说道：“王老弟，你看。”

“我手下的这些士兵，还有山外的那些百姓，很多人长到这么大，这一辈子是头一回吃到肉，头一回见到白面馒头的模样。”

王况端着碗的手，陡然一僵。

“不……能吧？”他艰难地开口。

“再穷困，过年总该吃上一顿吧？”

“过年？”李云龙紧紧盯着王况，那眼神中唯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悲凉。

“你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你什么都不了解。”

“苛捐杂税、地主盘剥、天灾人祸，再加上小鬼子的侵扰，能有口糠菜果腹存活下来，就算是祖宗积德了！”

“还想吃肉？拿什么去吃？拿命换吗？”

这几句话，宛如几柄重锤，重重地砸在王况的心上。

他望着碗里那块肥瘦相间的肉，忽然觉得它无比刺眼，再也无法下咽。

原来历史书上那冰冷的“民不聊生”四个字，背后竟是如此鲜血淋漓的现实。

李云龙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也意识到自己言辞过重。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王况的肩膀，语气缓和了一些。

“王老弟，别往心里去。”

“我并无他意，只是……只是想让你明白，你所做的这些事，对于我们，对于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而言，意味着什么。”

他端起自己的碗，大口地扒拉着饭菜。

“吃！吃饱了才有气力杀鬼子！”

“你把这些物资运来，并非是让我们徒增伤感的，而是为了让我们填饱肚子，穿暖衣裳，然后狠狠地痛击那些小鬼子！”

见王况依旧没有什么食欲，李云龙眼珠一转，换上一副眉飞色舞的神情，压低声音说道：

“嘿，老弟，跟你说件喜事！你先前送来的那十挺MG42，我留下了两挺，还没捂热呢，昨天就派上大用场了！”

他兴奋地一拍大腿：“我让张大彪带人，把这两挺宝贝架在小鬼子一个补给站外的山坡上。嘿！”

“你猜怎样？就那么一阵扫射，不到十分钟，鬼子一个中队的守卫就全被消灭了！”

“那火力，比那九二式重机枪猛多了！如同犁地一般！”

“我们冲进去一看，好家伙！发大财了！粮食、药品、布匹，还有两大箱子现大洋和金条！”

“这帮狗日的，搜刮民脂民膏倒是很在行！这下全便宜老子了！”

李云龙说着，脸上的笑容又收敛了几分，他凑到王况跟前，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王老弟，哥哥我知道，你弄来这批军火，必定花费了不少钱财。”

“我李云龙不是那种占了便宜还不松口的人。这次缴获的大洋和金条，你拿走一半！”

“不，你拿大头！我留个零头给弟兄们发点津贴就行！”

王况闻言，终于抬起头，望着李云龙那张真诚的脸，摇了摇头。“李团长，钱我不能要。”

他放下饭碗，轻声说道：“这些物资，并非我花钱购置的。”

“什么？”李云龙一愣。

“实话跟你说吧。”

王况组织了一下语言，半真半假地解释道：

“我背后，有一个组织。是一群不愿透露姓名的爱国华侨和实业家。”

“他们身在海外，心系祖国。看到同胞受难，日寇横行，都想尽一份力。”

“这批物资，是他们凑钱，通过各种渠道采购，‘捐赠’给前线抗日部队的。我，只是个负责运输和交接的办事人员。”

李云龙彻底愣住了，他呆呆地望着王况，嘴巴微微张开，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恍然，最终化为一种难以言表的感动。

他那双总是闪烁着狡黠和悍勇光芒的眼睛，此刻竟迅速泛红。

“他娘的……”他猛地吸了吸鼻子，声音都有些哽咽，“还有……还有这么多好人……惦记着我们……”

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硬汉，此刻却像个孩子一样，眼圈通红。

他一把抓住王况的手，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王老弟！我！替我新一团全体弟兄！替这晋西北的百姓！给那些我们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恩人，磕一个！”

他说着，竟真的要弯腰下去。

王况赶忙扶住他。“李团长，使不得！他们要的不是感谢，是胜利！”

“对！胜利！”李云龙猛地挺直身体，抹了一把脸，那双通红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熊熊烈火。

“你转告他们！我李云龙对天发誓！他们送来的每一颗子弹，都会射穿一个鬼子的胸膛！”

“他们送来的每一粒米，都会化作战士们杀敌的力气！这笔恩情，我们还不清，就拿小鬼子的命来偿还！血债血偿！”

与此同时，在太原，日军华北方面军第一军司令部。

气氛森严的作战室里，一个身着笔挺大将军服、戴着白手套的男子，正站在巨大的沙盘前。他便是第一军司令官，百武晴吉中将。

一名情报参谋快步走进，立正敬礼，声音中带着一丝凝重。

“将军阁下！刚收到特高课的紧急情报，盘踞在晋西北的八路军李云龙部，近日接收了一批数量庞大的德械装备！”

“德械？”百武晴吉转过身，眉毛微微一挑。

“哈依！”情报参谋递上一份文件。

“根据我们安插在阎锡山晋绥军内部的线人报告，以及对战场遗留弹壳的分析，可以确认。”

“其中包括了德国最新式的G43半自动步枪，和MG42通用机枪！数量……可能多达数千支！”

“哦？”百武晴吉接过文件，脸上非但没有忧虑，反而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一群土八路，拿着帝国的援助都打不赢，现在换上了德国人的武器，就以为能脱胎换骨了？”

他满脸轻蔑地将文件扔于桌上，道：“这批装备，于我们而言，并非威胁，而是送上门来的礼物。”

“一群连温饱都难以保障的农民，不配拥有如此精良的武器。”

言罢，他移步至沙盘前，以指挥棒重重地点在杨村附近的位置。

随即声音冰冷，且果决地下达命令：“命令驻守正太线的吉野大队，即刻向西穿插！”

“山本一木大佐的特工队，不是一直渴望实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