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拐杖带着风声,一下下结结实实地抽在朱从才的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爹!别打了!爹!”朱从才抱着头,在地上狼狈地翻滚躲闪,嘴里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吴氏吓得魂飞魄散,扑上去抱着朱老爷子的大腿,哭喊道:“爹!您饶了他吧!他也是为了文杰的前程,一时糊涂啊!”

“前程?!”朱老爷子气得破口大骂。

“为了他儿子那狗屁前程,就敢联合外人,欺骗亲爹,算计亲弟弟!”

“这是人该干的事吗?”

“这跟畜生有什么区别!”

他指着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朱文杰,怒吼道:“还有你!读了十年书,就读出了一肚子坏水!”

“不好好想着怎么下功夫,就整天想着这些歪门邪道!”

“你弟弟说得对,你连县试都没过,就妄想着去举人老爷那里读书?”

“人家那是教秀才考举人的!你配吗?!”

朱老爷子越骂越气,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眼前一阵发黑,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

“爷爷!”朱文远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李氏和朱从武也赶紧上前,又是给他捶背,又是给他顺气。

“爹,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朱从武看着大哥被打得皮开肉绽,心里虽然解气,但毕竟是亲兄弟,也有些不忍。

朱老爷子喘了好几口粗气,才缓过来。

他看着眼前这烂摊子,只觉得一张老脸都丢尽了。

不过,家丑不可外扬。

自己再气,这事也得料理好,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家,就这么散了。

他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用拐杖指着地上的朱从才一家,冷冷地宣布:“从今天起,你们一家三口,一年不准吃肉!”

“每天只准喝稀粥配咸菜,给我在家里好好反省!”

“还有你,朱从才,米铺的差事也别干了,给我滚回来,跟着你弟弟学杀猪做卤味!”

“什么时候把这身臭毛病改了,什么时候再说别的!”

“至于去赵家族学的事,休要再提!”

“我朱家丢不起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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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疲惫地摆了摆手,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大房一家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回了东厢房,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屋子里安静下来,朱老爷子看着扶着自己的二孙子朱文远,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震惊,有欣赏,但更多的是浓浓的愧疚。

他自以为精明一世,到头来,却被自己的大儿子耍得团团转,差点就冤枉了好人,毁了二房的希望。

若不是文远这孩子心思缜密,自己查出了真相,他朱家二房,怕是真的要被大房给活活吸干血了。

“文远啊……”朱老爷子声音沙哑地开口。

“是爷爷……是爷爷老糊涂了,看走了眼,差点就……”

“爷爷,您别这么说。”朱文远摇了摇头,安慰道。

“您也是为了朱家好,为了大伯和堂哥的前程着想,只是被他们蒙蔽了而已。”

他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既没有趁机告状,也没有落井下石,反而给了朱老爷子一个台阶下。

朱老爷子心里更是感动和愧疚。

多好的孩子啊!

有超凡之才,更有容人之量!

他反手握住朱文远的手,自责道:“好孩子,爷爷知道,是我们朱家亏欠你们二房太多!”

“从今天起,这卤味生意赚的钱,一文钱都不用上交!”

“全部由你和你爹娘自己支配!”

“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就是你大伯那,给他一份工钱,让他能继续供你那不成器的大哥读书。”

朱文远淡然一笑,“谢谢爷爷。”

朱老爷子拍拍朱文远的胳膊,继续说道:“还有读书的事!”

“明天,不,咱们现在就去县城!”

“爷爷就是豁出这张老脸,也要把你送进那赵家族学!”

“五两就五两!咱们家出得起!”

在他看来,虽然朱从才骗了他,但赵家族学是举人老爷办的,那肯定是最好的。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朱文远却摇了摇头。

“爷爷,孙儿多谢您的厚爱。”

“但是,孙儿现在还不想去赵举人那读书。”

“为什么?”朱老爷子不解。

朱文远解释道:“爷爷,您想,孙儿虽然侥幸背会了《论语》,但毕竟根基尚浅,连《三字经》、《百家姓》这些蒙学经典都还没通读。”

“现在就冒然去县城,拜在举人老爷门下,岂不是好高骛远,成了第二个堂哥?”

“而且,去县城读书,不仅花费巨大,每日往返也要浪费许多时间。”

“孙儿想着,不如先在镇上王秀才开的私塾里,踏踏实实地打好基础,先把四书五经读透了再说。”

“这样一来,既能节省家里的开销,孙儿也能时常在家,帮着爹娘照看一下卤味的生意,不至于手忙脚乱。”

这番话说完,整个屋子都安静了。

李氏和朱从武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他们以为儿子会抓住这个机会,去县城最好的学堂,没想到他竟然会拒绝。

朱老爷子更是被朱文远的这番话,给深深地镇住了。

不骄不躁,谦逊踏实,目光长远,还懂得体恤家人……

这是何等的胸襟和气度!

他再回头想想,自己那个只会哭闹和耍小聪明的大孙子朱文杰。

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好!”朱老爷子激动地连连点头,看着朱文远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骄傲和欣赏。

“这才是我朱家的麒麟儿!有状元之才,更有宰相之胸襟!”

他回过头,对着东厢房的方向,大声敲打道:“朱文杰!你听到了吗!好好跟你弟弟学学!”

“学学他的胸襟和气度!”

“你要是有他一半的懂事,我朱家何愁不兴!”

东厢房里,传来一阵器物被打碎的声音,和吴氏压抑的哭骂声。

片刻后,朱文远回到自己的小屋。

关上门,脸上那份谦逊和恭敬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冷静。

他之所以拒绝去县城,自然有他的考量。

第一,对他这个现代历史研究员来说,在哪里学都一样。

王秀才虽然古板,但教个启蒙,讲解一下四书五经,完全足够了。

真正的学问,还得靠自己钻研。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赚钱!

这卤味生意,是他保护家人的根本,是他实现阶级跨越的原始资本,必须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他可不想像个普通书生一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把赚钱养家的重担全压在父母身上。

他要的,从来不是小富即安。

而是要把这小小的卤味生意,做大做强!

只有手握足够财富和权力,才能真正地挺直腰杆,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