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从轮到履
林峰之前设计出的那些,专门用于加工特定零件的,简易的,单功能机床,在此刻,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那些原本连车床都没摸过的,从农村招来的妇女,甚至半大的孩子,在经过短短几天的培训后,竟然也能够熟练地,操作这些机器,生产出合格的零件。
生产效率,得到了爆炸性的提升。
整个兵工厂,变成了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的机器。
无数的零件,从各个车间里,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然后汇集到总装车间。
在这里,另一批工人,则负责将这些标准化的零件,像搭积木一样,组装起来。
工业的脉搏,第一次,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如此强劲地,跳动了起来。
所有人都憋着一股劲。
他们不知道林工是生是死。
他们只知道,他们每快一分钟,林工和那些被困的同志们,就多一分生还的希望。
他们要造出更多的“长-征号”。
他们要用钢铁的车轮,去碾碎敌人的“绞索”!
终于,在林峰失联后的第五天。
第一辆,完全按照林峰的设计图纸,制造出来的,标准版的“长征号”运输车,缓缓地,驶下了生产线。
它的身后,是另外三辆,已经基本完成组装的底盘。
王团长看着这辆线条粗犷,充满了力量感的钢铁造物,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火苗。
就在这时,一名参谋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
他的手里,拿着一份刚刚破译的电报。
“报告团长!安澜河大桥……安澜河大桥,刚刚被日军的轰炸机,给炸断了!”
安澜河大桥,断了。
这个消息,像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地劈在了指挥部的每一个人头上。
王团长猛地站起身,他几步冲到地图前,死死地盯着地图上那个已经被划上红叉的桥梁标志。
完了。
最后的通道,也被切断了。
平定,以及刚刚向西推进的数万主力部队,彻底成了一座孤岛。
他们与晋察冀根据地的联系,被石原莞尔那阴狠的“绞索”,给彻底掐断了。
粮食、弹药、药品……所有的后续补给,都将无法运达。
而日军的“华北快速打击集群”,那支由坦克和装甲车组成的钢铁洪流,随时可能出现在他们最薄弱的侧翼。
后果,不堪设想。
“立刻给总部发电!报告这里的情况!”王团长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焦虑,而变得有些变形。
“另外,命令所有向西推进的部队,立刻停止前进!就地转入防御!收缩兵力,准备应对日军的反扑!”
一道道命令,被迅速地传达下去。
整个根据地,都从战略反攻的狂热中,瞬间冷静下来,转入了最紧张的,临战状态。
然而,所有人都清楚,这些,都只是被动的防守。
他们现在最需要的,是打破封锁,重新建立一条,能够输送大量物资的,生命线!
所有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兵工厂里,那几辆刚刚下线的“长征号”身上。
第二天一早。
兵工厂外的试验场上,人头攒动。
所有的高级指挥员,都来到了这里。
他们要亲眼见证,这承载了所有人希望的“钢铁动脉”,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试验场,是特意按照根据地最常见的地形,修建的。
有陡坡,有壕沟,有泥泞的沼泽,还有布满了碎石的河滩。
第一辆“长征号”,在一名经验丰富的驾驶员的操作下,发出一声怒吼,冲进了试验场。
一开始,还算顺利。
在平坦的土路上,它的速度,可以轻松地达到每小时三十公里。
一个三十度的陡坡,它也怒吼着,轻松地爬了上去。
在场的指挥员们,都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这东西,虽然丑了点,但确实是把好手!
然而,当“长征号”一头扎进那片泥泞的沼泽地时,问题,出现了。
它那四个不算太宽的轮子,在粘稠的泥浆里,疯狂地空转着,溅起漫天的泥点。
车身,却只是在原地,徒劳地扭动,寸步难行!
驾驶员尝试了各种办法。
挂一档,猛踩油门。
挂倒挡,试图退出来。
但都无济于事。
那沉重的车身,反而越陷越深。
最终,发动机发出不甘的嘶吼,彻底熄火。
试验,失败了。
现场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被眼前这残酷的现实,无情地浇灭。
“怎么会这样?”
“它的力气明明那么大,怎么连个泥坑都过不去?”
指挥员们议论纷纷,脸上写满了失望。
老工程师李师傅,带着几个技术员,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到车旁,检查了半天,最后,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行啊,团长。”他对着王团长,沮丧地说道。
“这车的自重太大了,轮胎和地面的接触面积又太小,压强太大。一进到松软的地面,轮子就陷进去了。这……这是设计上的根本缺陷,我们……我们解决不了。”
解决不了。
这四个字,像四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王团长的心上。
他看着那辆趴在泥坑里,动弹不得的钢铁造物,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無錯書吧难道,他们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吗?
难道,他们真的要被困死在这座孤岛上,眼睁睁地看着部队因为缺少补给,而被敌人一点点地蚕食掉吗?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挫败感,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那辆失败的作品。
而就在所有人,都陷入了绝望和沮-丧的时候。
在距离这里上百公里外的,那个被活埋的山洞里。
林峰,也正面临着同样的,甚至更绝望的困境。
洞口的日军,并没有发起强攻。
他们只是围着,不时地朝里面打上几枪,或者扔几颗手榴弹。
他们似乎很有耐心。
他们在等。
等着洞里的八路军,因为缺氧、饥饿、和伤口感染,而自己崩溃。
这是一种最残酷的,心理上的折磨。
“林工……我们……我们跟他们拼了吧……”
警卫连连长,靠在冰冷的钢板上,虚弱地说道。
他的嘴唇,已经干裂得不成样子。
剩下的十几个战士,也都到了崩溃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