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西红柿炒蛋是什么
雅间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朱元璋那句饱含失望的话语，如同一块巨石，压得人喘不过气。
马皇后脸上的忧色更浓，轻轻握住了朱元璋那只在桌下攥得发白的拳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朱标则是心头一沉，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力感。
难道，自己真的看错了人？
就在这时，楼下那个始终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笑意的苏白，终于有了新的动作。
他对着众人拱了拱手，那懒洋洋的声调再次响起，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承蒙诸位乡亲父老、四方来客的厚爱。”
苏白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扫过全场，带着毫不做作的澄澈。
“今日，为贺我桃花县千日施粥之善举，共筹得善款——”
他稍稍一顿，目光落在那堆积如山的银锭上，而后高声宣布。
“纹银，八百七十二两！”
此言一出，楼下众人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与掌声。
雅间内的朱元璋却是冷哼一声，心中的鄙夷更甚。
八百七十二两，好一个空手套白狼的把戏！
只怕这笔钱，转眼就要进了他苏白的私库！
然而，苏白接下来的话，却狠狠砸在了朱元璋的心口上。
“我苏白在此立誓！”
年轻县令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
“此八百七十二两纹银，将全数注入我桃花县新设之公积金库！”
“一文一毫，皆不入我苏白私囊！”
公积金？
朱元璋眉头一皱，这是什么名堂？
他身旁的朱标和马皇后，也是一脸的茫然。
只听苏白继续朗声道。
“何为公积金？”
“此库之款，将用之于民，取信于民！”
“自明日起，所有款项进出，都将记录在册，三日一结，于县衙门口张榜公示！”
“账目明细，人人可查，人人可监督！”
这话一出，别说楼上的朱元璋三人，就连楼下那些刚刚捐了银子的富商们，都露出了惊讶之色。
账目公开？让所有人都查？
自古以来，闻所未闻！
苏白的声音还在继续，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此公积金之用，有二。”
“其一，凡我桃花县，乃至外县来此经商，品行端正、经营有道的商户，若遇资金周转不灵，或欲开新铺，皆可向县衙申请开业补助！”
“其二，凡我县中鳏寡孤独，或遭天灾人祸，生活无继的贫困之户，亦可申请经济补助，以解燃眉之急！”
“总而言之，这笔钱，取之于桃花县的富商，便要用之于桃花县的未来，与桃花县的百姓！”
“我苏白，不过一经手之人罢了！”
他话音落下，对着全场深深一揖。
“在此，苏白代桃花县未来的商客，代桃花县受助的百姓，谢过诸位的慷慨！”
苏白话音一落，整个桃源第一楼，彻底沸腾了！
那些捐了钱的富商们，此刻脸上的表情无一不是发自内心的敬佩。
“苏县尊高义！”
“能为桃花县出这份力，我王某人捐出的一百二十两，值了！”
那王老家主更是激动得满面红光，对着苏白连连作揖。
楼下是山呼海啸般的赞誉。
而楼上的雅间内，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针落可闻。
朱元璋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他张着嘴，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世界。
公积金、账目公开、帮扶贫困……
这一个个新奇的词汇，在朱元璋脑海中不断盘旋，将他先前所有的论断都轰击得粉碎。
这小子……竟然要把到手的银子，分文不取地拿出来，用作公帑？
而且还是用如此闻所未闻的方式？
这……这怎么可能！
一直守在雅间门外，负责驾车的护卫们，此刻也是听得目瞪口呆。
他悄悄凑到同伴耳边，用蚊子般的声音颤抖着说道。
“听到了吗？八百多两银子啊……他说捐就捐了？”
“这不等于，忙活了半天，一毛钱不挣，全都白送给别人了吗？”
那护卫的脸上写满了费解。
“天底下……还有这样当官开店的？”
“他图个啥啊？”
雅间内，朱标缓缓地、缓缓地直起了身子。
他先是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随即，那双明亮的眸子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朱标咕咚一声，用力地咽了下口水，将心中的激荡一并咽下。
他转过头，看向身旁已经石化的父亲，眼神炽热如火。
我就知道自己道我没有看错人！
苏兄，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朱标的内心在咆哮，他从未像此刻这般，对一个同龄人产生如此强烈的敬佩之情。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为官之道了。
而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超脱于这个时代所有官僚之外的宏大格局！
感受到儿子那灼热的目光，朱元璋的老脸瞬间涨红。
那感觉，就像是被人当众狠狠地扇了一记耳光，火辣辣的疼。
他刚刚才信誓旦旦地给苏白定了死罪，言之凿凿地认定对方是贪官污吏。
结果下一秒，人家就用实际行动，上演了一出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千古佳话。
这脸打的，简直是噼啪作响。
他讪讪地笑了笑，下意识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那长满了胡须的下颚，试图掩饰脸上那份无处遁形的窘迫。
“咳……”
一声干咳，打破了雅间的宁静。
“咳咳！”
朱元璋又重重地咳了两声，强行板起脸，目光飘向窗外，嘴里硬邦邦地挤出一句话来。
“这个小子……”
“真爱整一些……让人摸不着脑袋的小伎俩。”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责备，但语气里却再也没有了半分怒火。
马皇后看着丈夫这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模样，眼中闪过笑意。
朱标也是强忍着笑，将那句父皇英明给憋了回去。
他知道，再说下去，父皇怕是真的要恼羞成怒了。
朱元璋自知理亏，也不愿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
他大手一挥，主动岔开了话题，对着门口扬了扬下巴，恢复了几分皇帝的威严。
“行了，叫那店小二过来，把菜单拿来！”
“咱的肚子，也该饿了！”
“是。”
门外的护卫如蒙大赦，赶忙应了一声，匆匆下楼去了。
很快，一名店小二便躬着身子，满脸堆笑地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本装订精致的菜单。
“几位客官，这是咱们桃源第一楼的菜单，您几位想吃点什么？”
朱元璋为了彰显自己的若无其事，主动将那菜单接了过来。
他清了清嗓子，打算点几个硬菜，好好压一压刚才心中的惊涛骇浪。
菜单入手，是一块光滑的竹板，上面用漂亮的楷书写着一道道菜名。
朱元璋一边看，一边缓缓点头，这些都是他熟悉的菜色。
可当他的目光继续往下扫时，却猛地顿住了。
只见那竹板菜单的中间位置，赫然写着一道朱元璋闻所未闻的菜名。
“这……西红柿炒蛋，是什么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