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剑开天门
大墟。
地煞尸蜥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震起一片烟尘。
那暗红色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只剩下残躯在本能地抽搐。
坑底暂时恢复了寂静,只有秦牧粗重的喘息声和李长青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交织。
两人的目光,却都聚焦在坑壁岩石上那位突然出现的白衣女子身上。
她依旧静立在那里,白衣无风自动,清冷的目光扫过尸蜥的尸身,最终停留在其额头骨甲碎裂、隐隐有暗红光芒透出的地方。
她纤纤玉指凌空一划。
嗤啦!
一道无形的锋锐之气掠过,尸蜥坚硬的额头骨甲被轻易切开,一枚鸽卵大小、不规则形状、内部仿佛有熔岩和黑气交织流转的晶体飞了出来,落入她掌心。
正是地煞尸蜥一身精华所聚的煞核。
白衣女子收起煞核,看也未看秦牧和李长青,身形微微一晃,便如一片轻羽般向上飘起,似乎就要离去。
“喂!等等!”
秦牧忍不住喊道,这女子来历不明,实力深不可测,又拿走了看似最珍贵的战利品,他自然要问个清楚,“你谁啊?这东西是我们打死的!”
那女子身形微顿,侧过半张脸,轻纱拂动,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
她的目光再次落下,这次带着一丝淡淡的审视,掠过秦牧那虬结的肌肉和破损的拳套,最后又看了一眼李长青手中的铁条。
“若非我那一声‘言咒’,他已经死了。”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平淡,听不出丝毫情绪,指的是李长青最后那冒险一击,“煞核于我炼器有用,于你们,徒惹煞气侵蚀。两清。”
言罢,不再停留,白衣身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坑顶,仿佛从未出现过。
“嘿!这……”秦牧还想说什么,却被李长青拉住了。
“牧哥,她说的没错。”李长青摇摇头,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刚才若非她出手阻滞那一瞬,我未必能全身而退。而且那煞核气息狂暴驳杂,确实不适合我们直接利用。”
他走到星辰核铁旁,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精纯而稳定的星辰之力:“这才是我们此行的目标。”
秦牧挠挠头,也走了过来,看着那闪烁着星芒的金属,咧嘴一笑:“也是!这玩意儿看着就结实,够哑巴爷爷敲打好久了吧!”
他伸出大手,就去抓那星辰核铁。
“小心!”李长青提醒。
然而秦牧的手刚握住星辰核铁,就“嘶”地一声缩了回来,只见他掌心竟然被烫红了一片,甚至有一丝微弱的星芒试图钻入他的皮肤,被他澎湃的气血强行逼出。
“这么烫?还扎人!”秦牧甩着手,惊讶道。
以他的霸体强度,寻常高温根本无惧,这星辰核铁竟能轻易烫伤他。
“星辰核铁蕴含纯净星力,自有其场域,蛮力收取反而会激起其反噬。”
李长青仔细观察着核铁与祭坛连接的符文,“需要以特殊手法或者同源力量引导。”
他尝试运转无漏斗战神功,一丝精纯平和的剑气缓缓探出,如同最灵巧的手指,轻轻拨动核铁周围的几个能量节点。
嗡……!
星辰核铁轻轻震颤,表面的星芒流转变得温顺起来,那灼热感和排斥力迅速减弱。
李长青这才小心地将其从祭坛上取下。核铁入手微沉,触感温润,再无之前的狂暴。
“还是你这法子好使。”
秦牧嘿嘿一笑,也不在意刚才的吃亏,“这玩意儿好像跟你有缘。”
李长青将星辰核铁收起,又看向地煞尸蜥的尸身:“这尸身也是好东西,骨甲坚硬,利爪尖牙都蕴含煞气,带回去给屠夫爷爷和哑巴爷爷,应该能用上。”
“好嘞!拆东西我在行!”
秦牧立刻来了精神,戴上破损的拳套,开始对着尸蜥庞大的身躯施展“屠夫爷爷亲传解体大法”。他虽然不如李长青精准,但力大无穷,硬掰硬扯之下,倒也很快将最有价值的材料分离了出来,打包捆好。
兄弟两人拖着战利品,攀上坑顶,都感到一阵疲惫,但更多的是完成任务后的兴奋与收获的喜悦。
返程的路似乎轻松了许多,或许是因为实力提升,也或许是因为归心似箭。
途中再次遭遇几波魔物,两人应对起来明显比来时更加从容。
一次,面对一群速度极快的风狼,秦牧不再一味硬冲,而是学会利用地形,一次只吸引两三只,逐个击破。
秦牧他的霸体力量更加凝聚,一拳一脚,不再浪费分毫气力,效率大增。
李长青的剑则愈发诡异莫测。
他甚至尝试模仿那白衣女子“言咒”定住对手一瞬的理念,虽然无法真正言出法随,却能将剑意提前蕴藏于剑招之中,在交锋的刹那骤然爆发,干扰对手心神,虽只有一瞬,却往往能奠定胜局。
他对剑的理解,不再局限于屠夫的“解”和瞎子的“听”,开始融入自己的思考。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时,残老村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
看到他们满载而归,而且气息似乎都有所精进,村口的几位老人眼中都露出了不易察觉的欣慰。
“哼,居然还没死在外面。”
“两个小滑头,果然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药师检查了一下两人身上的伤势,扔给他们两瓶药膏,语气依旧硬邦邦,但动作却快了几分。
“啧啧啧,这地煞尸蜥的爪子,磨一磨倒是好材料。”屠夫翻看着那些材料,点了点头。
哑巴爷爷一把抢过星辰核铁,眼睛放光,抱着就跑回了他的作坊,嘴里咿咿呀呀地比划着,显然是迫不及待要开始锻造。
司婆婆则更关心那个白衣女子:
“面罩轻纱,白衣胜雪,言咒定敌?听起来像是…‘琼华宫’的人?她们的人怎么会跑到大墟这种地方来?”
村长沉默片刻,缓缓道:
“琼华宫避世已久,门人弟子极少在外走动。此事蹊跷,或许与大墟最近的异动有关。你们日后若再遇上,需格外谨慎,琼华宫功法奇特,不好招惹。”
秦牧和李长青将经历细细说了一遍,特别是最后那白衣女子出手的场景。
听完,几位老人反应各异。
瘸子拍了拍秦牧的肩膀:“小子,干得不错!知道硬扛的同时也要动脑子了!霸体不是蠢,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霸气!但霸气,也得有脑子支撑!”
瞎子则淡定看向李长青:
“模仿言咒定敌之念?想法不错,但徒具其形未得其神。剑意干扰,终究是小道。何时你的剑意能真正凝练到干涉现实,言出剑随,才算摸到点边。”
虽然依旧是批评,但语气中却带着一丝鼓励。
夜晚,村长的小屋里。
村长看着并排而坐的两个少年,缓缓开口:“经此一事,想必你们对自己所走的道,有了更深的理解。”
“牧儿,你可知霸体真正强在何处?”
秦牧想了想,握紧拳头:“力量!打不烂的身体!”
村长摇头:“是‘承载’与‘爆发’。”
“霸体肉身无双,可承载远超常人的磅礴力量,气血如海,这是‘承载’。而将这片海的力量,瞬间凝聚于一拳一脚之上,轰然爆发,破灭万法,这是‘爆发’。一味的硬扛是莽夫,如何更好地‘承载’,更高效地‘爆发’,才是霸体之道。你的力量,还可以更凝练,你的气血,远未到极限。”
秦牧若有所思,看着自己的拳头,似乎明白了为何瘸子总是骂他力量散而不凝。
村长又看向李长青:“长青,你可知先天剑体又强在何处?”
李长青沉吟道:“是对剑的亲和,对气机的敏锐,以及…极致的锋锐?!”
村长苏幕遮再次摇头:“是‘极致’与‘通明’。”
“先天剑体,天生近道,于剑道一途可臻至完美‘极致’,快、准、狠、诡,皆可达到常人难以想象的高度。但更重要的是‘通明’,剑心通明,可洞察万物破绽,映照世间万法。你的剑,不应只学其形,更要悟其神。那一剑模仿言咒之意,方向是对的,但不要局限于模仿,要悟出属于自己的‘定’。”
李长青心中一震,仿佛一层窗户纸被捅破。
村长看着两人:“霸体与剑体,道路迥异,并无高下之分。力之极,可一力降十会。技之巅,可一剑破万法。甚至,在某些更高的层次,二者或许可互通互鉴。”
“你们是兄弟,更是彼此最好的磨刀石。牧儿的力量,可以锤炼长青的剑意,逼迫其更加精准、高效。长青的剑意,可以磨砺牧儿的霸体,助其发现力量运转的瑕疵,更加圆融凝聚。”
“未来的路还长,不要被体质局限了你们的眼界。体质是天地赋予你们的起点,而非终点。能走到哪一步,终究看你们自己。”
村长苏幕遮的一席话,如同洪钟大吕,在两位少年心中回荡,为他们拨开了前方的迷雾,指明了更深远的方向。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的修炼更加刻苦,也更加有的放矢。
秦牧不再一味追求力量的刚猛,开始尝试控制,尝试将磅礴气血凝于一点爆发。
他找李长青喂招,让那精准无比的剑尖逼迫自己不断调整发力,弥补漏洞。
李长青则开始更深层次地感悟剑意,思考如何将“通明”之心融入每一剑。
他找秦牧练手,在那狂风暴雨般的霸拳中,锻炼洞察先机、于不可能中寻可能的剑心。
他们依旧会并肩作战,对付偶尔闯入村子附近的强大魔物。
但战斗方式悄然变化。
秦牧不再是单纯的肉盾,他的冲撞践踏开始带有某种节奏,能巧妙地打乱敌人阵脚,为李长青创造最佳出剑时机。
李长青的剑也不再只是游离刺杀,他的剑气时而汇聚成束,协助秦牧击破坚硬防御,时而分散如丝,牵制干扰,甚至能以剑意短暂影响魔物心神。
霸体与剑体,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在兄弟二人的身上渐渐展现出真正的风采,并开始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
残老村的九位老人,看着这两棵愈发茁壮的幼苗,眼中除了欣慰,也多了一丝期待。
大墟的天空依旧昏暗,但少年们心中的路,却越发清晰明亮。
他们知道,真正的挑战或许还未到来,但秦牧和李长青已经做好准备,并肩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