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府，码头。
郑芝龙跟着杨天生远远望着水面，看着远处缓缓驶来的大船。
“大哥，朝廷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多大船了？”
杨天生看着远处的舰队，脸上满是惊奇。
他们之前也跟朝廷水师交手过，他自然是见识过不少的朝廷战船。
当初朝廷可没有多少大船，就连水师都没有多少。
若非是如此，他们也不可能被朝廷招安。
朝廷要是真有实力，断然不可能容得下他们。
郑芝龙看着远处的战舰，脸上也带着一抹惊奇之色。
去年他也曾前往应天府，当时他也听说过，朝廷正在整顿船厂，建造大船。
没想到，这才短短一年的时间，朝廷竟然建造出了如此多的大船。
这效率当真是异常惊人！
以前朝廷也不是没有整顿过水师，可几年下来也不见有多少成效。
哪像现在，短短一年时间，水师竟然已经做的有模有样了。
“大哥，你看，那些战船竟然没有风帆！”
杨天生指着远处的战舰，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作为一个混迹海上多年的海盗，他对于海船自然是再熟悉不过。
海船想要在海上航行，风帆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没有风帆，海船根本没办法在海上航行。
可眼前的这些水师大船竟然都没有风帆，不仅如此，这些战船竟然还跟平常的大船一样，能够自由移动！
郑芝龙抬头望去，死死盯着那些个战舰。
蒸汽动力的战舰！
他眼中充满了火热。
去年在应天府的时候，他特意打听过水师都督府的事情。
对于这个朝廷新设的衙门，他充满了好奇。
这个衙门不仅管着水师，还极其受皇帝重视。
仔细打听之后，他才得知。
朝廷设立的这个水师衙门跟以往有很大的不同，这个水师衙门竟然要使用大量的蒸汽动力战船。
也正因如此，他对于南直隶的造船厂也十分的关注。
他之前虽然没有见过造船厂建造的蒸汽战船，但他在运河上见过明轮蒸汽，那种大船便没有使用风帆。
这也是他第一次了解到风帆的强大。
现在，朝廷竟然建造了足足十几艘蒸汽动力战舰！
这着实让他有些意外。
小半个时辰之后，朝廷水师都进入了港口之中。
郑芝龙整理了一下衣装，快步走到了水边。
“下官永宁卫指挥郑芝龙见过大人！”
傅宗龙缓步下了战船，笑着将郑芝龙搀扶了起来，“郑将军不必多礼！”
“此番对付洋人，还需郑大人鼎力相助！”
他上下打量着郑芝龙，眼中露出一抹意外之色。
郑芝龙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般皮肤黝黑，身材干瘦，反倒是一个肤白面净，身形健硕的男子。
看着一表人才，倒不像是一个海盗头子。
郑芝龙恭声应道：“下官定全力配合！”
对于朝廷清剿洋人的事情，他也早就收到了命令。
水师都督府早有公文下来，让他配合傅宗龙的行动。
水师都督府负责所有水师调配，他们永宁卫自然也不例外。
对于惠安侯的命令，他自然要谨慎对待。
郑芝龙微微侧头，看着不远处的战舰，笑着问道：“大人，这是新式战舰？”
“你听说过？”傅宗龙扭头看了一眼战舰，神色有些傲然。
对于这些新式战舰，他也十分的得意。
如今水师都督府麾下水师，惟有他们定海军有十几艘战舰，其余水师用的都还是以前的风帆战舰。
他看着郑芝龙，满是得意的解释道：“郑将军，这些战舰都是工部新造的，想必你也看出来的，这些战舰比以往的战舰有很大的不同。”
郑芝龙微微颔首，仔细打量了几眼，问道：“大人，这战舰应该是用的蒸汽机吧？为何不曾见到有明轮存在？”
虽说他已经猜到了这战船用的是蒸汽动力，可他依旧想不明白，这战船到底是如何驱动的。
要说蒸汽动力，他也不见这战船上有巨大的明轮啊！
傅宗龙指着战船尾部，笑着说道：“这种战舰是皇上重新设计的，可不是明轮蒸汽船能够比拟的！”
“你看这船尾，在下面有一个巨大的桨叶，只要蒸汽机烧起来，桨叶便会不停的旋转，从而推动战舰前进。”
“这东西比起明轮可要好用多了。”
闻言，郑芝龙若有所思。
原来是用了桨叶啊，只是不知道这桨叶到底是什么样子。
这码头上的海水浑浊不堪，他也没办法看清水下的船桨。
只是暗自想着，既然是桨叶，想来跟平常划船用的船桨也差不多。
回过神来，郑芝龙看着傅宗龙，笑道：“大人，你瞧我这脑袋，一时间被这战船吸引，倒是忘了正事。”
“大人快请！”
“抚台大人在寻月楼定了一桌酒菜，为大人接风洗尘。”
傅宗龙微微颔首，跟着进了城。
······
第二日，巡抚衙门。
福建巡抚邹维琏又约见了傅宗龙，不同于昨日接风洗尘。
今日的氛围显得凝重几分。
邹维琏扭头看了一眼郑芝龙，说道：“郑将军，你来说说现在的情况。”
“是！”郑芝龙抱拳应了一声，又看了一眼傅宗龙，说道：“抚台，傅提督，这一次袭扰沿海州县的洋人，总共有三十多条船，四千多人。”
“据说，这些人都是来自西班牙和荷兰等几个远西小国。”
“洋人的战船也十分的庞大，每条船都装配了多门红夷大炮。”
“现在，这些战舰多是依靠东番进行补给。”
“......”
听了郑芝龙的介绍，傅宗龙对于洋人的情况也有了充分的了解。
一旁的邹维琏沉声说道：“傅提督，洋人水师兵力强大，装备精良，我朝廷水师进攻，还是要小心为上。”
他还未上任之前，便听说过不少洋人的事情。
当年洋人凭借数百人，几条战船，便夺下了澎湖。
朝廷一度派兵跟洋人对峙，花了数月时间，才将洋人驱逐，夺回了澎湖。
他早就听闻洋人火器威力强大，尤其是那些个红夷大炮，更是威力惊人。
前些年朝廷还特意购买了不少红夷大炮给辽东边军使用，这也足以看出这东西的厉害。
现在洋人派了水师数千兵马前来袭扰，说实话，他心中也没底。
朝廷水师他也曾见识过，平日里巡视沿海都不容易，更别说跟洋人的水师交战了。
对于清剿洋人水师，他其实并不太赞成。
洋人水师过来袭扰沿海州县，无非是求财罢了，花些银子打发便是，何必大费周章派兵清剿。
若是没有清剿洋人水师，反倒是折损了朝廷水师，这就真的要闹出大笑话了。
傅宗龙神色平淡，对于洋人水师，他并不担心。
虽说他之前不曾跟洋人交手过，但是这些天他也收集了不少跟洋人有关的情报。
对于洋人，他也有些了解。
洋人所用战舰虽然跟他们的以往的战舰有些不太一样，但也都是用的风帆战舰。
只要是风帆战舰，再厉害也不可能比他们的蒸汽桨叶船要好用。
再者，他们的蒸汽桨叶船都装配了新式火炮，一条船少说二十几门火炮。
洋人的战船怎么可能有他们这么强大的火力！
正因如此，他丝毫不担心洋人的威胁。
傅宗龙扭头看着邹维琏，笑着应道：“抚台放心，如何应对洋人水师，我跟侯爷已经商议过了，绝对不会出问题。”
他扭头看着郑芝龙，笑道：“郑将军也见识过水师的战舰了，有新式战舰在，洋人绝不可能赢过我们！”
郑芝龙也微微颔首，虽说他不曾见战舰出手过，但是对于蒸汽战船他还是十分有信心的。
更确切的说，他对于皇帝有十足的信心。
这些年来，皇帝弄出来的蒸汽造物，哪一个不是十分的厉害。
蒸汽战舰想来也差不到哪里去。
见傅宗龙如此有信心，邹维琏也不再多言。
他本就不擅长军事，对于朝廷水师更不了解，自然也不好在这件事上多插嘴。
再说，清剿洋人水师，这件事跟他这个巡抚也没有什么关系。
这件事可是水师都督府负责的，他自然也不愿意多费口舌。
若是插手其中，反倒是容易给他引来麻烦。
邹维琏看着傅宗龙，笑道：“既然如此，本官便在这静候提督佳音！”
傅宗龙微微颔首，随即又商议了一下兵马布置的事情。
水师将士也上岸休整了三日。
三日后，傅宗龙领着兵马出了港口。
与此同时，郑芝龙也领着手下水师兵马出发了。
海上，郑家船队之中。
杨天生看着远处的战舰，眼中闪烁着异色，“大哥，若是我们能有这等战舰就好了。”
出海之后，他们的船队跟朝廷水师相隔并不远，他紧紧盯着那些蒸汽战舰观察了许久。
不管他们的船队如何移动，朝廷的水师总能从容的跟着。
朝廷那些蒸汽战舰虽然看着十分庞大，但是移动起来却十分的灵活。
这让他十分眼热。
若是他们能有这些战舰，这海上还有谁能是他们的对手。
郑芝龙微微摇头，“别多想了，这些战舰怎么可能落到我们手中。”
从傅宗龙之前所说的话中，他也明白了，朝廷如今也没有多少蒸汽战舰。
而现在的水师中，拥有蒸汽战舰的也不过是定海军。
哪怕是朝廷以后建造了更多的蒸汽战舰，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轮到他们。
再者，他们可是接受朝廷招安，这才成为朝廷水师的。
以朝廷那些大臣们对他们的戒备，朝廷也不可能将蒸汽战船给他们。
尽管对这些战船十分眼热，但他也并不对这些战船抱有幻想。
杨天生脸上浮现出一抹遗憾之色。
跟海船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他自然是期待有一艘蒸汽战舰的。
只可惜，他这个愿望怕是难以实现了。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轰鸣声。
“发现洋人水师了！”
郑芝龙和杨天生精神一震。
两人赶忙拿起千里镜，抬头望着远处的海面。
“是洋人的战舰不错！”杨天生神色凝重了几分。
他们也曾跟洋人交手过，对于洋人战舰的实力，他们也算是比较了解了。
想要击败洋人水师，他们需要付出不小的力气。
“大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让朝廷的水师先过去？”
“朝廷没有让我们去当炮灰吧？”
对于朝廷，他并不抱有期待。
朝廷让他们过来，怕是少不了拿他们当炮灰的想法。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自然是以保存实力为第一要务。
郑芝龙微微摇头，“放心吧，提督大人并没有让我们当炮灰。”
说起这件事，他也有些意外。
在布置兵马的时候，傅宗龙并没有让他们冲在前面，而是让他们负责巡守，从侧翼包围洋人的水师，防止洋人逃跑。
而攻击洋人水师的重任，完全是由海军去做的。
随着舰队推进，很快定海军的战舰便跟洋人水师对上了。
郑芝龙和杨天生紧盯着远处的战况，神色紧绷。
两人对于朝廷那些新式战舰都十分的期待，如今终于能够见识这种战舰的实力了。
在两人的目光之中，定海军战舰打响了第一炮。
船首的火炮对准了洋人水师，接连几发炮弹飞出，径直朝着洋人的战船飞去。
“好强！”
杨天生看着天边的炮弹，微微有些愣神。
舰队刚刚接触，朝廷水师便射出了数十枚炮弹，这实在太过惊人了。
要知道，风帆战舰交手之时，通常是排成纵队，互相交错的时候，利用火炮轰击。
风帆战舰的火炮多是布置在战船的两侧，没办法直接朝着前方射击，因此只能借助两船相向行驶的交错机会，在这个间隙中射击。
而朝廷的蒸汽战舰则大不一样，因为没有了甲板的风帆，蒸汽战舰上也布置了数座火炮。
洋人战舰从对面驶来的时候，定海军便对准了洋人战舰。
一连串的炮弹轰击下，洋人的战舰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奋力躲闪。
但是战舰哪里可能有这般灵活。
仅仅是几十发炮弹，洋人便有几艘战舰被击中。
见到这一幕，郑芝龙长出了一口气。
看来他之前的选择完全正确！
以朝廷水师这般可怕的战力，他若是不将那些银子交给皇帝，到时候要面对朝廷水师的就是他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