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苏醒
听到年轻男人的话，教条的面具之下传来一阵淡笑声。
“是啊......四百年，真想不到我们竟然已经这么久没见过面了。”
“还不是你这家伙深居简出？我想见你一面，可是比登天还难。”
年轻男人享用盘中的料理，眼神虚眯：“到底是什么事情，值得你亲自出马？”
教条颔首，语气微沉道：“今天单独找你，自然是有重要的事要说。”
他掀开面具的一角，啜饮起杯中美酒：“我们精心布局的计划......可能是要提前执行了，让你的人做好准备。”
年轻男人顿时来了兴趣，身体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教条：“哦？详细说来听听。”
教条的性格他是清楚的。
就像静静潜伏在水中，等待猎物一击必杀的鳄鱼。
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他绝不会打乱原先设定好的计划。
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表明事态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超出了控制。
“镇守之楔......被谁给破坏掉了，且没有修复的可能。”教条放下空荡荡的酒杯，语气凝重地说道。
简单的一句话，让年轻男人的脸色瞬间阴沉，一把将手中的刀叉捏成齑粉。
“你说什么？！”
整个包间内的温度骤降，餐桌上瞬间蒙上一层极厚的冰霜。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教条，我是没闲工夫跟你开玩笑......以我的情报网，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
“我没有在说笑，至于我从何得知的消息，你不必过问。”
教条语气严肃而冰冷，“这个消息最迟到明天就瞒不住了，被世界暗面的所有人知晓。
镇守之楔彻底损坏，身为日本镇守家族之首的佐佐木家族难辞其咎，不止是日本境内的势力，全世界都会将注意力转移到这个不大的岛国上面。
原本平稳的局势，怕是要大变天了。”
没人不清楚镇守之楔的重要性。
被损坏到无法修复，这代表地球意志将重新复苏，「再创世」的进程就要开始了。
“该死，那死斗盛宴肯定是完不成了？！”年轻男人死死咬着牙。
他怎么都想不通，除了作为祭品的巫女外无人能前往的黄泉比良坂，为何会被外人入侵，并破坏了最宝贵的镇守之楔。
他多么希望，这是一场荒诞无谓的梦境。
事实上，就连自诩掌控一切的教条也是满头雾水。
惟一与黄泉比良坂入口有联系的，就只有两个地方——东京站的原址，以及岛根县的石碑。
东京站鬼域已被破坏，就连那手持木剑的男人也葬身其中，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进入。
可石碑附近又有数个家族的重兵看守，怎么可能没有半点风声......
教条实在想不通缘由，只能叹息说道：“按照原先的计划，我们还需要再进行五次死斗盛宴，才能做到百分百掌控高天原。
唯有彻底入主高天原，我们才有机会去干涉地球意志。
可现在意志开始复苏，说什么都晚了。”
高天原，为日本神话之中众神的居所。
在绝大部分人眼中，这只是没有任何根据的传说。
但实际上，这却是一处实际存在的空间，只是因为某些原因被隐蔽了起来。
在这片神秘的空间之中，存在着能掌控整个国家的权柄。
这便是受赐者方的原计划——借助历代死斗盛宴积累的庞大业力，强行撬动高天原的大门，让其重新现世。
但正如年轻男人所说——随着镇守之楔的损坏，他们原先布置好的计划也被彻底打乱，无法再以幕后操盘手的身份行动，陷入了极度不利的境地。
他气得双目通红，恨不得将整个银座掀翻，用数以万计普通人的生命去浇灭心中的怒火。
“你的问题啊，就是脾气太过暴躁，干什么事都急。”
教条长叹一口气，开口说道：“事已至此，再气急败坏也没有用，我们必须立刻更改计划。”
他顿了顿，面具之下咧起一个诡异的笑容：“放心吧，我还有个备选方案......在这一次死斗盛宴结束之时，就能入主高天原。”
“嗯？”年轻男人眼神一动，思考片刻后说道，“既然被你划入了备选方案，一定伴随着巨大代价，对吧？”
教条慢悠悠地说道：“我们将彻底走到公众视野之中，将‘受赐者’这一称呼牢牢刻在所有人的心里，你知道我在表达什么意思吧？”
“当然了，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件事啊。”
年轻男人轻轻点头，露出残忍的笑容：“这不就是「百鬼夜行」吗？”
......
......
一片漆黑的虚无空间之中，二人正循着心灵之蝶飞舞的轨迹不断向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间已经是三个小时后。
漫长的路途让佐佐木风花的灵魂体有些疲惫，香汗自脸颊滚落，气喘吁吁。
白皙的身躯不知不觉中变得更加虚幻了。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她有些不确定地望着前方的银色蝴蝶，“律......你说这鬼地方真的能走出去吗？就算真的存在出口，说不定我们在那之前也已湮灭了吧？”
失去了黄泉比良坂的维系，二人的灵魂随着时间流逝正在逐渐变弱。
漫长的路途则会使灵魂疲劳，加剧消散的速度。
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贸然走动，是个不明智的选择。
“会的，相信雪姬吧。”剑崎律眼中没有丝毫犹豫，坚定地冲她点头：“既然她能出现在这里，就一定有把握。”
“嗯！”
佐佐木风花心中顿时充满力量，重重点头。
又过去不知多久，二人的灵魂已经近乎透明，就连思维都开始变得凝滞。
如同将熄的烛火。
即便如此，他们却依旧执拗地向前，不曾有放弃的念头。
终于。
就在意识即将沉寂的前一刻，一束光刺破了永恒的黑暗。
光芒既不温暖也不刺眼，却让人清清楚楚地感受到——
这是真实的世界。
剑崎律缓缓睁开眼睛，阳光如潮水般涌入视野，后脑勺传来的柔软触感带着熟悉的体温。
望着眼前动人心魄的柔软巨物，停滞的思维逐渐开始运转。
“......堇？”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小泽堇的身体猛地一颤，双臂紧紧环住剑崎律，喜极而泣。
“呜呜，律君......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她一边抽噎着，一边说道：“你已经昏迷整整三天时间了，医生说你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三天？”剑崎律眼神一动。
即便他对时间的概念已经模糊，也知道绝对不止三天，最起码也过去半个月了。
“看来，黄泉比良坂中的时间流速与外界略有些不同。”
看向自己完好无损的身体，他心中暗道：“还有，我的身体应该被鬼域彻底绞杀了才对，为何完好无损？”
剑崎律有些虚弱的抬起手，轻轻抚过小泽堇眼角的泪水：“瞧你这疲惫的样子，这几天都没合眼吧？”
“一点疲劳而已，只要你活着就好.......”
小泽堇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柔软的躯体却更加用力地贴紧他。
她胸前的丰盈隔着单薄的病号服传来温热的触感，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在布料上磨蹭出细微的褶皱。
生怕一松手，自己最爱的男人就会消失不见。
在她哽咽的叙述中，剑崎律了解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从鬼域逃出生天后，片桐金时、渡边昴不得不舍弃二人。
逃出生天后，立刻就向机关汇报了相关情况——成功破解东京站鬼域，但剑崎律、佐佐木士郎却被鬼域吞噬，至于宫泽悠马则营救失败。
这样的消息很快惊动了机关上下，无数人都在为剑崎律的逝去惋惜。
得知此事的小泽堇更是哭成了泪人，完全无心工作，甚至丧失了生活下去的动力。
就在她绝望之时，奇迹出现了——
约莫半天后，后勤搜查队那边传来紧急讯息，声称发现了昏迷的剑崎律与佐佐木士郎。
没有丝毫拖延，佐佐木士郎很快被接引进天岩户的重症病房，进行治疗。
然而针对剑崎律的急救工作，却迟迟没有批下来。
高层给出的理由是——剑崎律身上沾染了太多鬼域气息，无法接引至天岩户。
明眼人都能看出，高层并不想让剑崎律这个最大的功臣活下去。
后者敲诈他们多回，最后还没能带回宫泽悠马，这已经彻底惹怒了高层。
冒着让其他作战员心寒的风险，也不愿救治剑崎律。
幸好在关键时刻，川崎直树动用了一切能动用的关系与资源，小泽堇更是拉下脸去请求她许久没联系的父亲。
与此同时，片桐金时、渡边昴、渡边彦、织田玲等人也发动人脉为剑崎律请愿。
在多方努力下，高层终于没有办法，勉强将剑崎律安置到了机关在横滨的医院之中。
“......还真是不容易啊，真是多亏你们了。”
剑崎律先是微笑道谢，随即脸色猛地转冷。
这些杀千刀的高层，这次有些太过分了。
若非小泽堇等人的努力，怕是撑不到灵魂回归，肉体就已彻底死亡。
有必要清算一下了。
剑崎律刚要开口，却发现小泽堇已经伏在病床边缘，陷入了沉睡。
她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随着均匀的呼吸微微颤动。
整整三天不眠不休的守候，终于在此刻被疲惫击垮。
剑崎律起身，将她抬到病床之上，盖好被子。
随后，转向房间的角落，语气有些无奈地说道：“雪姬啊，堇又不是什么外人，你躲在墙角干什么呢？”
话音刚落，银发少女的身影缓缓出现在她眼前。
眼圈红红的，明显大哭过一场。
她努了努小嘴，双手抱胸撇过头去：“切，我只是来确认一下，你的灵魂是否回归，仅此——唔啊？！”
不等她说完话，剑崎律快步上前，将她搂在怀中，五指深深陷入那片月光织就的银瀑。
她像炸毛的猫般鼓起红扑扑的脸颊，“喂喂喂，你这家伙要干什么，别摸我头！”
“我就摸，不舒服你就走开啊~”
“真是个混蛋......”
象征性挣扎几下后，月见雪姬放弃了抵抗，琥珀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
她缩在剑崎律怀中，哽咽着说道：“幸好听了她的话，不然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剑崎律眼神一动，“雪姬，是谁指引了你，将我的灵魂接引了回来？”
“是一个金发的外国女孩.......你又是在哪里勾搭到的？”
注意到月见雪姬醋意满满的眼神，剑崎律苦笑摆手：“别瞪我了，我也不认识什么外国人啊。”
“哼，姑且相信你一回吧。”
月见雪姬轻哼一声，粉唇轻启：“你被送入病房已经有三天时间了，生命体征等都已稳定，却依旧不见醒转。医生甚至已经作出了判决，说你这辈子都无法意识。
当我在外面的公园里哭，呸，烦恼的时候，穿着洋装的她走到我身边，说你的灵魂正逐渐消散，并辅助我操控心灵之蝶进入一片神秘空间中，将你的灵魂带出来。”
剑崎律敏锐地注意到，月见雪姬并未提及佐佐木风花。
“只有我的灵魂吗？”
“不然呢，那还有谁？”月见雪姬一愣，“佐佐木士郎在被发现的第二天就苏醒了，似乎失去了一大段记忆，全然不知自己去过鬼域。”
这番话让剑崎律心凉了半截。
难不成佐佐木风花并没有成功脱离那片漆黑空间，灵魂已经消散了？
“怎么会.......”
一时间，剑崎律几乎无法控制住情绪，双拳紧紧攥紧。
月见雪姬对他人的情绪变化极其敏感，立刻发现了不对：“律，你怎么了？”
“没事。”
剑崎律轻吐一口浊气，强压下去寻找佐佐木风花的念头。
当务之急，是问清那个神秘金发女孩的事。
既然她能辅助月见雪姬救回自己的灵魂，佐佐木风花或许还有获救的机会。
剑崎律赶忙问道：“雪姬，那个金发女孩现在在哪？”
“就在医院天台，她说等你苏醒后，就过来找她。
对了，我这里有——”
“谢谢，那我先过去了。”
剑崎律点头，拖着疲惫的身躯冲出病房门。
望着他急匆匆的背影，月见雪姬气得直跺脚，掏出藏在上衣内袋中的手制巧克力。
“说什么谢谢......你倒是听我把话说完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