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亲热(一)
晨露还凝在溪边的芦苇上时,叶子修已提着竹编鱼篓站在柳树下。
雪帝踩着湿软的青草跟过来,手里攥着两根新削的竹钓竿,竿梢还带着点青嫩的竹香。
“线我昨夜浸过蜂蜡,不容易断。”她把钓竿递给他,指尖不小心碰到他手背,像被晨光烫了下,飞快缩回去时,耳尖又泛起红。
叶子修低笑,接过钓竿时故意用指腹蹭了蹭她的指尖:“雪姐姐倒是比我细心。”
溪水清得能看见底下圆滚滚的鹅卵石,偶尔有银亮的小鱼游过,搅碎满溪的晨光。
雪帝蹲在石头上,把鱼饵穿在钩上,笨手笨脚的,活虫在指尖扭了扭,她吓得手一松,鱼饵掉进水里,溅起圈细微波纹。
“笨死了。”她懊恼地皱鼻子,却见叶子修已挪到她身边,修长的手指捏着鱼饵,三两下就穿好了钩。
“看好了。”他握着她的手,教她把钓线抛出去。
竹竿轻轻一弯,钓线带着鱼饵“咚”地落进溪心,漾开的涟漪里,两人交握的手被晨光镀上层金,像幅浸在水里的画。
雪帝的注意力全在他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温度,那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渗进来,比溪上的晨风暖多了。
直到鱼漂猛地往下一沉,她才惊回神:“动了动了!”
慌里慌张想提竿,却被叶子修按住手:“别急,等它拖稳了。”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点晨起的微哑,像羽毛搔过心尖。
等鱼漂彻底沉入水中,他才带着她猛地扬竿,银亮的鲫鱼在半空划出弧线,啪嗒落在草地上,尾巴还在不停拍打着。
“钓到了!”雪帝眼睛亮得像盛了星光,转身想跟他分享喜悦,鼻尖却撞在他下巴上,疼得她“唔”了一声。
叶子修伸手揉了揉她的鼻尖,指尖的温度让她鼻尖发麻:“冒失鬼。”语气里的笑意却藏不住。
一上午钓了半篓鱼,大多是巴掌大的鲫鱼,还有两条金红的鲤鱼,尾鳍摆动时像拖着绸带。雪帝把鱼倒进竹篓。
忽然想起什么,从袖袋里摸出个小布包,里面是她今早蒸的糯米团子,裹着豆沙馅。
“垫垫肚子。”她递给他一个,自己咬了一口,豆沙的甜混着糯米的香在舌尖散开。
叶子修咬着团子看她,见她嘴角沾了点豆沙,像只偷喝了蜜的小兽,忍不住伸手替她擦掉。
这次雪帝没躲,只是睫毛颤了颤,抬头望他时,眼里的光比溪水里的阳光还软。
回去的路上,竹篓晃悠着,里面的鱼偶尔蹦跳两下,溅起的水珠落在两人鞋面上。
叶子修忽然停下,从怀里摸出样东西,是个用槐枝编的小环,上面还缠着几缕晒干的槐花瓣。
“今早编的。”他把花环往她发间一插,槐花香混着她发间的皂角味漫开来,“比冰书签衬你。”
雪帝抬手摸了摸发间的花环,指尖触到粗糙的槐枝,心里却软得一塌糊涂。
她忽然踮脚,在他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下,像啄米的雀儿,亲完就红着脸往前跑,竹篓在她身后晃得更欢了。
叶子修愣在原地,手抚上被她亲过的地方,那里还留着她唇瓣的温度,像落了团小火焰。他低笑一声,快步追上去,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把人拉回身边:“跑什么?”
“不跑等你欺负我吗?”雪帝挣了挣,没挣开,索性任由他牵着,声音细得像溪水流过石缝。
晚饭炖了鲫鱼汤,奶白的汤里飘着葱花,香气漫了满院。两人坐在廊下的小桌旁,共用一个汤碗,你一勺我一勺地喝。
雪帝喝到块没刺的鱼肉,下意识往他嘴边送,送到一半才反应过来,手僵在半空,脸又红了。
叶子修却张口接住,舌尖不经意舔过她的指尖,烫得她猛地缩回手,差点打翻汤碗。
“叶子修!”她气鼓鼓地瞪他,眼底却全是笑。
“谢雪姐姐喂我。”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夹起块鱼肉,也往她嘴边送,“礼尚往来。”
雪帝张嘴接住,鱼肉的鲜混着他指尖的温度,在舌尖漫开时,连带着心里都暖烘烘的。
子修真的不一样了,越来越会懂事了。
夜里躺在榻上,雪帝蜷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想起白日里溪边的钓竿,还有发间的槐枝环。
她伸手,指尖轻轻描摹着他锁骨的轮廓,那里有层薄汗干后的咸涩,却让她觉得安心。
“子修,”她轻声说,“等过些日子,槐花落尽了,我们去摘山枣好不好?”
“好。”叶子修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
他伸手,从枕边摸出个东西,是个小小的香囊,比之前那个更精致些。
上面绣着两只依偎的雪狐,狐狸的眼睛用银线绣的,在月光下闪着微光。
“给你的。”他把香囊系在她腕间,“之前那个被你‘保管’了,这个,专门给雪姐姐。”
雪帝捏着腕间的香囊,银线的凉意混着他指尖的温度,让她心头一热。
她抬头,吻上他的唇,这次不再羞怯,带着点槐花香的清,又有点豆沙馅的甜。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腕间的香囊轻轻晃着,像藏着满室的温柔。
竹篓里的鱼早已处理干净,只余下溪边的芦苇还在晚风里轻轻摇,替他们守着这寻常日子里,愈发浓稠的暖意。
……
秋意渐浓时,院角的老槐树开始落叶子,金黄金黄的,像只只蝴蝶打着旋儿飘下来。
雪帝蹲在廊下捡槐叶,想攒着晒干了做书签,叶子修就坐在门槛上削木簪,刻刀在木头上游走,簌簌落下细木屑。
“你看这片。”雪帝举起片巴掌大的槐叶,叶边卷着圈浅红,“像不像你给我编的花环?”
叶子修抬头时,阳光正落在她发间,那枚槐枝环早枯了,换了串晒干的槐花瓣,用红绳串着,垂在耳后。
他放下刻刀走过去,捏住那片叶子往她鬓边比了比:“比花环俏。”
话音刚落,指尖被她轻轻咬了下,不疼,像小猫挠了挠。“又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