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竹清坐在她身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的银线,那是她离家时母亲缝上去的,说是能安神。

“戴家的婚约,朱家的期望,”她忽然开口,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一样,“我们都被困在别人画的圈里,只是你早一步想跳出去,却选错了方向而已。”

宁荣荣猛地抬头,看见朱竹清眼底的疲惫。

她一直以为这位看似冷漠的队友活得潇洒,却忘了她背上扛着整个朱家的荣辱,嫁给戴沐白,从来不是她自己的选择。

“那你呢?”宁荣荣问,“你就甘心吗?”

朱竹清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骨节分明,握着匕首时稳如磐石,此刻却轻轻发颤。“不甘心又能怎样?”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极淡的笑,“总不能像你一样,把能抓住的机会亲手推开。”

这话像块冰,砸在宁荣荣心上。

她忽然想到当时,叶子修冷漠的样子浮现到脑海中。

“唐三,”戴沐白忽然开口,语气沉了沉,“下午加训量翻倍,重点练魂技衔接的应变速度。”

唐三点头:“我刚才想好了,用蓝银草模拟冰雾环境,让大家适应视线受阻时的反应。”

他看向宁荣荣,目光温和却坚定,“荣荣,你的辅助节奏确实需要调整,等下我陪你单练。”

宁荣荣吸了吸鼻子,接过奥斯卡的香肠,咬了一口。

肉香混着魂力的暖意在舌尖散开,她忽然站起来:“好,加训就加训,下次遇上天水学院,我一定能让你们的速度再快三成!”

……

另一边,叶子修和雪帝正走过街角的老槐树。

雪帝忽然停下,从袖袋里摸出个东西,是片压平的槐花瓣,夹在两张薄冰之间,像片透明的书签。

“刚才在斗魂场捡的,”

她递给叶子修,“明天采冰莓时,夹在装莓子的篮子里,能保鲜。”

“走吧,”他把冰书签放进袖袋,和那颗冻葡萄并排躺着,“早点休息,明天卯时还要去北坡呢。”

雪帝应了一声,走在他身侧,裙摆扫过地面的槐花瓣,带起一阵细碎的声响。

晚风里,冰酪的甜和槐花的香渐渐淡了,却有更沉的东西在悄悄生长。

……

次日卯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叶子修已背着竹篮站在院外。

雪帝披了件浅青色外衫出来,发间还沾着点晨露,手里提着个保温的锡罐。

“刚温的蜜水,路上喝。”她把锡罐塞给叶子修,指尖碰到他手背时,两人都顿了顿。

昨夜晚风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像晨雾似的缠在两人之间。

北坡的冰莓长在背阴的石缝里,颗颗红得透亮,裹着层薄薄的冰壳。

叶子修踮脚够高处的枝条,雪帝便在底下捡掉落的果子,指尖冻得发红也不在意。

“够了够了,”雪帝按住他抬着的手臂,竹篮里已堆了小半篮,“再采就拿不下了。”

她仰头看他,阳光透过枝叶洒在他下颌线,把那点平日里的冷硬都柔化了。

叶子修低头时,鼻尖差点撞上她额头。

雪帝慌忙后退半步,耳根泛起薄红,转身去收拾散落的冰莓,却被他伸手拉住。

“手这么冰。”他摊开掌心,把她两只手都包进去。

他的掌心带着常年练剑的薄茧,却意外地暖。

雪帝挣了两下没挣开,便由着他握着,只觉得那暖意顺着指尖,一路烧到心口。

歇脚时坐在老树根上,叶子修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是今早出门前买的芝麻糕。

雪帝咬了一口,碎屑沾在唇角,像只偷吃东西的小兽。

叶子修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那点碎屑,指尖触到她温热的唇瓣时,两人呼吸都慢了半拍。

风穿过林叶,带着冰莓的清酸气。

雪帝睫毛颤了颤,忽然仰头吻住他。

这吻来得猝不及防,带着点芝麻糕的甜香。

叶子修愣了瞬,随即加深了这个吻,一手揽住她后颈,一手按在她腰侧,把人圈得更紧些。

竹篮里的冰莓偶尔滚出来两颗,在草叶间撞出细碎的声响,倒像是在替他们藏着这点羞怯。

良久,雪帝喘着气靠在他肩头,耳尖红得要滴出血来。“篮子……”她含糊地说,“冰莓要化了。”

叶子修低笑,胸腔的震动透过衣衫传过来。

他拿起那片冰书签,轻轻插进雪帝发间,槐花瓣的淡香混着她发间的皂角味,格外清宁。

“回去做冰莓酪。”

他拉起她,竹篮晃悠着,里面的红果映着两人交握的手,“多加两勺蜜。”

雪帝嗯了一声,脚步却故意慢了半拍,指尖悄悄勾住他的小指。

晨光穿过枝桠落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像要一直缠到路的尽头。

回到小院时,日头已爬到半空。

叶子修把竹篮搁在廊下,雪帝便忙着去井边打水,想把冰莓浸在凉水里镇着。

她蹲下身时,发间那片冰书签滑下来,落在青石板上,薄冰边缘已融了些,沾着几缕她的发丝。

叶子修捡起来时,指尖触到微凉的湿意。

他捏着书签走到井边,雪帝正用木瓢舀水。

“发间别这个,仔细着凉。”

他抬手,把冰书签插进她腰间的布带里,指腹不经意擦过她后腰,雪帝手一抖,木瓢里的水晃出来些,溅在两人鞋面上。

她抬头瞪他一眼,眼底却没什么火气,反倒像含着点笑:“就你懂得多。”

嘴上这么说,却乖乖把布带系紧了些,生怕那片槐花瓣掉出来。

处理冰莓时,两人凑在一张小竹桌前。

雪帝捏着颗冰莓,用指甲轻轻剥掉外层薄冰,红果便露出饱满的果肉,酸气混着清甜漫开来。

叶子修看她指尖沾着冰碴,便去灶房寻了块干净帕子,在火上烘得温温的递过去。

“不用,”雪帝摇摇头,直接把沾着冰的手指凑到嘴边,轻轻吮了吮。

那动作做得自然,落在叶子修眼里,倒像是往他心上撒了把碎糖,有点烫。

他别开眼,拿起颗冰莓往嘴里塞,酸得眉头跳了跳,惹得雪帝低低笑起来。

“酸吧?”她把剥好的冰莓放进白瓷碗里,“等会儿拌了蜜就好了。”

说话间,她往碗里撒了两勺蜜,又从柜里翻出个小瓦罐,舀了勺去年酿的梅子酱,“加这个,更爽口。”

叶子修撑着下巴看她忙活,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侧脸上,绒毛都看得清。

他忽然想起昨夜她递冰书签时的样子,指尖捏着薄冰,睫毛在月下投出浅影。

原来有些情愫不是突然冒出来的,是早就在槐花香里、冰酪甜里,悄悄发了芽。

冰莓酪做好时,盛在粗陶碗里,红果浸在蜜色的浆汁里,上面还浮着层细密的冰珠。

两人坐在廊下的竹凳上,共用一双木筷,你一口我一口地吃。

雪帝吃到颗格外酸的,眉头皱成个小疙瘩,叶子修伸手,用指腹替她揉了揉眉心,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下午想做什么?”雪帝含着半颗冰莓,说话有点含糊。

“去后山劈点柴。”叶子修答,“前几日的柴快烧完了。”

雪帝眼睛亮了亮:“我跟你去。”

“山路滑。”

“我脚稳。”她把最后一口冰酪吃完,抹了抹嘴,起身去屋里找砍刀,“我还能帮你扶着木柴呢。”

后山的林子比北坡密些,阳光漏下来,在地上织成斑驳的网。

叶子修挥着砍刀劈木柴,动作利落,木屑飞溅间,雪帝就蹲在不远处,把劈好的柴码成整齐的小堆。

她时不时抬头看他,看他额角渗出汗珠,便从怀里摸出块帕子,想递又觉得唐突,手在半空悬了悬,又悄悄收回去。

叶子修劈完最后一根柴时,转身正撞见她这模样,喉间低笑一声,走过去弯腰,把脸凑到她面前:“帕子,不用给我擦擦?”

雪帝脸一热,把帕子往他脸上一摁,力道却轻得像羽毛:“自己擦。”

他扯过帕子擦了擦汗,顺手把她拉起来。

她蹲得久了,腿有点麻,起身时晃了晃,直直撞进他怀里。

叶子修伸手揽住她,闻到她发间皂角混着槐花香的味道,忽然低头,在她发顶轻轻吻了下。

很轻的一下,像落了片雪花。

雪帝僵在他怀里,耳朵尖瞬间红透。

远处有鸟雀惊飞的声响,近处能听见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和她自己擂鼓似的心跳撞在一起。

“柴够了。”叶子修松开她时,声音有点哑,“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雪帝走得很慢,手里攥着那片从腰间取下的冰书签。

薄冰已经化尽了,槐花瓣却还保持着平整的样子,像被谁精心护着的秘密。

叶子修看她低头摩挲花瓣,忽然开口:“明日去溪边钓鱼?”

雪帝抬头,眼里闪着光:“好啊。”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又拉得很长,这次叶子修没让她勾小指,直接握住了她的手。

掌心相贴的温度,比北坡的晨光更暖,比冰莓酪的蜜更甜。

风吹过林梢,像是在替他们数着,这寻常日子里,悄悄漫出来的温柔。

……

到了夜晚,叶子修把雪帝拥在怀中,无意之间看到了之前被雪帝拿走的香囊,心中顿时有些想法。

“雪姐姐……”

“嗯?”雪帝对上叶子修坏笑的表情,心中有些不解。

叶子修指着雪帝腰间上的玉佩,“当时雪姐姐抢走我的香囊,原来那个时候就对我有心思了,而且当时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我……子修能不能不要这件事情了。”雪帝脸颊微红,低着脑袋,不想去回答。

谁能想到,当时做的事情,还能被叶子修拿来叙说。

叶子修见她头埋得更低,发顶蹭着他的衣襟,像只受了惊的小兽,忍不住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让怀中人儿轻轻颤了颤。

他抬手,指尖轻轻捏了捏她发烫的耳垂,触感软得像团棉花。

“当时你说帮我保管。”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声音里裹着笑意,“结果保管到现在,彻底属于雪姐姐了。”

雪帝的脸埋在他怀里,闷闷地“唔”了一声,指尖却悄悄绞起他的衣襟。

那香囊她……,分明是那日见他系在腰间,被风吹得晃悠,心里莫名一动,借着由头抢了去。

夜里对着烛光翻来覆去地看,见边角确实磨得有些毛糙,便拆了重绣,绣到第三遍才满意,又怕他看出心思,特意添了只雪狐,想着说是顺手绣的。

“那、那是看你那香囊实在拿不出手,”她瓮声瓮气地辩解,声音细得像蚊子哼,“总不能让别人看见你带那么丑的东西。”

叶子修低头,鼻尖蹭过她的发旋,闻到那股熟悉的皂角香。

他忽然伸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雪帝被迫抬头,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那里面盛着月光似的温柔,把她的脸照得愈发红了。

她慌忙想躲开,却被他用指腹按住下颌,动弹不得。

“雪姐姐脸红的样子,真可爱。”

雪帝的睫毛飞快地颤了颤,耳尖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叶子修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头软得一塌糊涂。

他俯身,在她额间轻轻印下一个吻,像落下一片羽毛。“雪姐姐,”他的声音放得极柔,“我知道。”

雪帝猛地抬头看他,眼里还蒙着层水汽。

“你拿去香囊的那晚,我在窗台上看见了,”

他笑了笑,指尖抚过她发烫的脸颊。

“看见你屋里的灯亮到子时,窗纸上的影子,一会儿在绣花绷子前坐着,一会儿又站起来转两圈,是不是绣错了?”

她的脸“腾”地一下更红了,伸手想去捂他的嘴,却被他顺势握住手腕。

他的掌心温热,轻轻摩挲着她的脉搏,那里跳得又快又急,像要从皮肤里蹦出来。

“子修……”她气鼓鼓地瞪他,眼眶却有点发热,“你故意的。”

“嗯,故意的。”

他坦然承认,把她往怀里紧了紧,让她的侧脸贴着他的胸口,能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故意逗你,看你脸红的样子。”

雪帝被他说得没了脾气,索性往他怀里缩了缩,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鼻尖蹭着他锁骨处的肌肤,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不理你了。”她说着,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别呀,雪姐姐在子修心中,可是天下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