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舟依旧孑然立于密州府城门之外,一千铁骑军阵之前。
身前是黑潮般汹涌扑来的九万狼兵,与妖气滔天的雪狼王。
他青衫在猎猎狂风中鼓荡,目光却平静如古井深潭,只遥遥望向那席卷天地般的妖军大潮,心中默念:
“大决战!终于可以开始了!”
下一刻,他清朗而坚定的声音陡然拔至巅峰,如同九霄惊雷悍然炸裂,带着席卷八荒六合、涤荡妖氛的磅礴气势,吟出了这首镇国词篇最终的石破天惊之句: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当这最后一句真言出口,整个密州府战场上空汹涌澎湃的文气,仿佛终于找到了最终的归宿与爆发的出口,以前所未有的疯狂态势,向江行舟周身汇聚!
他手捏文诀,凌空一招——薛崇虎马鞍旁那副伴随其征战半生、饮尽蛮血的玄铁重弓,竟发出一声欢悦的铮鸣,化作一道乌黑流光,破空而来,稳稳落入江行舟掌中。
此弓本是凡铁,但在这一刻,却被浩瀚文气浸染,成了承载这首镇国词篇最终杀意与天地正气的无上载体!
“轰隆隆——!”
天地骤然失色,风云为之倒卷!
苍穹之上,那原本磅礴灌注的文气光柱骤然收束、变形,不再仅仅是光,而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凝聚、实质化——最终,竟化作一张横贯天际、几乎覆盖了整个战场的巨大无朋的雕弓虚影!
弓身横亘,古朴苍劲,其上雕饰的日月星辰流转不息,山河社稷隐现沉浮,散发着煌煌如天宪般的威严!
而那根弓弦,则由纯净到极致的浩然文气凝结而成,此刻,正被一股无形却浩瀚无边的力量,缓缓拉开,弯如一轮满月!
一股足以射落星辰、洞穿虚空、令万物战栗的恐怖毁灭性力量,正在那弓弦之上急速凝聚。
弓矢所指,并非那如潮水般漫山遍野的普通狼兵,而是跨越十里空间,无视一切阻碍,精准无比地锁定了狼军核心处——那尊妖气冲天、暴怒咆哮的雪狼国雪狼大妖王!
气机锁定,天地为牢!
这一刻,雪狼王浑身银白如钢针的狼毛根根倒竖,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前所未有的致命危机感,如同万丈玄冰瞬间浇透它的妖魂,竟将它丧子的滔天怒火都强行压了下去!
它感觉自己仿佛被这方天地彻底孤立、排斥,无论它施展何种遁术,逃往哪个方向,甚至撕裂虚空,都绝无可能避开那已在弦上、蕴含天道裁决之意的毁灭一击!
它那双猩红残暴的狼瞳之中,第一次无法抑制地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惧之色!
“吼!护驾!快护驾!!”
雪狼王发出惊怒交加到极点的咆哮,周身磅礴妖气不顾一切地疯狂爆发,试图冲垮这股如影随形、如疽附骨的天地锁定。
然而,为时已晚!
那决绝的杀意,已化作实质般的风暴,不仅将雪狼王死死钉在原地,更如同无形的海啸,悍然席卷向整个九万狼国大军!
无数凶悍的狼兵在这股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天威杀意下,本能地四肢发软,瑟瑟发抖,原本狂暴的冲锋势头竟为之一滞,出现了明显的混乱!
城上城下,所有大周将士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心脏狂跳如擂战鼓,目光死死聚焦于那张横贯天地的巨弓,以及弓弦上那枚正由无尽文气、沙场煞气与浩然杀意疯狂凝聚而成的、光芒万丈足以刺破苍穹的箭矢虚影!
江行舟立于千军阵前,手持那柄已然嗡鸣不止的玄铁弓,其身姿、其气势,竟与天际那尊巨弓虚影完美重合,人即是弓,意即是箭!
他面色平静如水,眼神却锐利如寒星,直视那挣扎的妖王,缓缓吐出一个字,清晰却如律令天宪,传遍整个死寂的战场:
“射。”
“咻——!”
一声清越至极、仿佛能穿透神魂的锐响,撕裂了战场的喧嚣!
天际,那张横贯长空的文气巨弓,弓弦猛地一震,骤然松开!
没有实体箭矢离弦,但弓弦上那枚凝聚了整首《江城子·密州出猎》所有杀伐意志、引动北斗星力加持的璀璨箭矢虚影,已然化作一道流星!
一道纯粹由才气、正气与星辉构成的流光,瞬间照亮了晦暗的黄昏,以超越思维的速度,无视了十里空间的距离,直射雪狼王!
这一箭,是词中之箭,意境磅礴,承载着“亲射虎,看孙郎”的勇武!
这一箭,是意中之箭,信念决绝,蕴含着“西北望,射天狼”的宏愿!
这更是汇聚了密州全城将士不屈战意、文道千年浩然正气、乃至冯唐英灵所代表的历史厚重与天命所归的——必杀之箭!
当那股凌驾于寻常力量体系之上、仿佛来自天道本身的毁灭性杀意彻底锁定自身时,雪狼王庞大如山岳的身躯猛地一僵,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惊悚感如同九幽寒潮瞬间爆发,将它丧子的暴怒与屠城的仇恨彻底冻结!
“这…这怎么可能?!”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无比真实、带着刺骨寒意的念头,如同毒刺般狠狠扎入它的妖魂深处,“本王乃雪狼国大妖王!苦修千年,妖力滔天,早已超越凡俗境界!
即便是人族那些殿阁大儒亲临,凭借其文宫法宝、浩然正气,本王纵使不敌,也自信能周旋遁走!
可他江行舟…不过是一人族翰林学士!文位至多堪比妖侯!
与本王之间,横亘着妖侯、妖王两大境界的鸿沟!这是无法逾越的天堑!”
境界的绝对压制,本是它纵横北疆、视人族城池如草芥的最大底气!
然而此刻,当它的目光再次惊恐地投向那张巨弓——那由纯粹文气凝聚、引动周天星辉为之共鸣、散发着煌煌天威仿佛代天行罚的雕弓虚影时,所有的常识、所有的傲慢、所有的侥幸心理,都在现实面前被碾得粉碎,最终化作了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与……面对更高层次力量时的绝望!
“镇国词篇…”
雪狼王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混杂着无尽苦涩与滔天不甘的低吼,这吼声竟带着一丝穷途末路的悲凉,“…竟是镇国级的杀伐词篇!”
修行千年,屹立于北疆巅峰,它岂能不知“镇国”二字在人族文道中所代表的至高含义?
那早已超越了寻常才气华章的范畴,这是引动了天地规则共鸣,乃至得到了一方人族煌煌气运认可与加持的象征!是文道力量与族群命运交织的产物!
这等层次的诗词文章,其展现出的威力,根本不受创作者自身文位的严格限制,它承载的是“势”,是“运”,是亿万黎民的意志与历史的回响!
拥有着逆转一场国战、甚至…定鼎一国兴衰的恐怖伟力!
“镇国…换而言之,这…这他妈的也是灭国诗篇啊!”
一个更加冰冷、更加恐怖的明悟,如同为其量身定制的丧钟,在雪狼王的妖魂深处轰然敲响,震得它神魂摇曳。
这等镇国级的力量倾泻而下,若目标不是它个体,而是雪狼国的根基王庭,足以将一个小型妖国的传承从北疆的版图上彻底抹去!
如今,这股足以灭国的力量凝聚为一箭,用来诛杀它一个大妖王,简直是…杀鸡用牛刀,奢侈到了极点,却又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那么理所当然,无从抗拒!
它终于彻底明白了。
为何江行舟敢以一千铁骑悍然挑衅,为何他敢在这密州府城下,看似托大地独对雪狼国九万狼兵!
这一切的根本,根本不是什么年轻人的鲁莽冒险,也不是什么绝望下的豪赌,而是一场从始至终都精心策划、算准了它的性格与反应、一步步引君入瓮的绝杀之局!
而它,雪狼国一代雄主,北疆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妖王,竟然就这般傻乎乎地、迫不及待地带着举国之精锐,一头撞了进来,主动将自己送到了这屠刀之下,成为了这首注定要传唱千古、光耀史册的镇国词篇中,那个最显赫、最不可或缺的…背景与祭品!
“恨啊!!”
雪狼王发出最后一声夹杂着无尽悔恨与滔天怨毒的咆哮,它彻底疯狂,拼尽千年修为,不顾一切地燃烧起本命精血!
磅礴的妖力如同决堤洪流汹涌而出,在身前瞬间构筑起数十道厚达数丈、闪烁着幽蓝寒光的玄冰壁垒,更有惨白的上古狼骨虚影化作巨盾,以及无数扭曲蠕动的血色符文交织成诡异的诅咒屏障!
它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哪怕耗尽根基也要挡住这必杀一击!
它周围的数名妖侯、十几名狼帅更是目眦欲裂,嘶吼着拼死涌上,用身躯、用妖丹、用本命神通,在雪狼王前方形成一道血肉与妖气凝聚的屏障!
然而——
“噗!”“咔嚓!”“轰隆!”
所有的防御,无论是坚不可摧的玄冰、传承古老的骨盾、诡谲阴毒的血咒,还是妖侯狼帅们舍身组成的屏障,在这道凝聚了“射天狼”宿命、引动北斗杀伐星力的文气箭矢面前,都如同烈日下的残雪,纷纷无声消融、脆响破碎!
箭矢过处,法则退避,万物归虚!
那支汇聚了全军意志、历史厚重与天道裁决的文气箭矢,已然跨越了时空界限,无视了它所有的防御与挣扎,精准无比地、轻柔却又无可抗拒地没入了它眉心的那道象征着王者力量的银色狼纹之中。
“噗呲!”
一声轻微却清晰传入战场每个生灵灵魂深处的异响。
整个密州府战场,风声、狼嚎、战鼓声……一切声音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离,时间为之凝固。
雪狼王庞大如山岳的身躯猛地一僵,那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了咽喉。
它那双曾经猩红、充满了暴虐、野心与贪婪的狼瞳,如同被风吹灭的烛火,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只残留着无边的恐惧和一种极致荒谬的、难以置信的空洞。
意识被彻底拖入永恒黑暗的前一刹那,雪狼王残存的念头竟不是仇恨,而是一种棋差一着、满盘皆输的彻悟:
“江行舟…你藏得好深…这首词…这引动天威的杀伐之力…根本不可能…是临场所作…!”
“你早已备好此局…只等本王…自投罗网…本王…败得不冤…”
下一秒——
“轰!!!”
一声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雪狼王躯体最深处的闷雷巨响,轰然爆发!
它那历经千年淬炼、强横无匹的大妖王真身,仿佛变成了一个脆弱不堪的皮囊,自内而外,迸射出亿万道纯净而刺目的文气光芒!
这光芒蕴含着“射天狼”的决绝意志与北斗星煞之力,如同无数柄利剑从它体内穿刺而出!
在城上城下、狼兵周军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雪狼王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撑到极限的气囊,轰然炸裂开来!
霎时间,血肉横飞,碎骨四溅!
那原本滔天肆虐、令人窒息的磅礴妖气,如同无根之火,瞬间失去了核心,发出一声哀鸣般溃散开来,化作道道黑烟,消弭于天地之间。
称雄北疆数百载,位列众妖国之首,一手掀起此次密州府滔天战火的雪狼国一代大妖王——卒!
一箭,毙妖王!
雪狼王,就此陨落!
它的死亡,不仅仅是一位北疆妖族雄主生命的终结,更意味着雪狼国赖以生存的最强武力与精神支柱,被江行舟以翰林学士之身,凭借一首惊才绝艳的镇国词篇,以最强势、最无可争议的方式,悍然打断!
北疆持续了数十年的势力格局,自今日起,将迎来翻天覆地的巨变。
这片土地的天,真的要变了。
静!
死一般的寂静!
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血腥的战场。
无论是刚刚还咆哮冲锋的九万狼兵,还是城头浴血、视死如归的大周守军,甚至包括江行舟身后那一千名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铁骑,所有生灵,都被这石破天惊、彻底颠覆认知与战局的一箭,震撼得失去了所有声音。
只有风掠过旷野,卷起硝烟与血腥的气息,仿佛在为一位大妖王的陨落,奏响无声的哀歌。
死寂,仅仅持续了刹那。
紧接着,如同压抑到极点的火山轰然爆发,密州城头之上,响起了震耳欲聋、几乎要掀翻整个天穹的狂喜欢呼与呐喊!
“江侍郎神威!!”
这呼声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更充满了对创造奇迹之人的无限崇敬!
“天佑大周!!”
守军将士热泪盈眶,将积压已久的恐惧与绝望,尽数化作这带着哭腔的咆哮,仿佛要将国运的转折宣告给这片天地!
“杀!杀光这些狼崽子!!”
无需任何指令,复仇的火焰与痛打落水狗的决绝,瞬间点燃了每一位守军将士的胸膛!
而与城头沸腾的士气形成惨烈对比的,是失去了主心骨的狼军!
“大……大王死了!大王被一箭射死了!!”
恐慌如同最致命的瘟疫,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狼群中蔓延。
“不可能!这不可能!!”
有妖侯试图弹压,但它的声音瞬间被更多绝望的嚎叫淹没。
“逃!快逃啊!那是镇国之力,不可敌!!”
恐惧彻底压倒了凶性,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它们。
主帅暴毙,象征着无敌的信仰崩塌,军心在瞬间土崩瓦解!
刚才还气势汹汹、仿佛要踏平城池的九万狼军,顷刻间变成了一盘惊恐失措、互相践踏的散沙!
战场中央,江行舟缓缓放下了手中那柄看似普通的玄铁弓。
他挺拔的身姿依旧如松,但脸色却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苍白,额角甚至有细密的汗珠渗出。显然,引动并释放这首《江城子·密州出猎》的全部威能,尤其是那决定性的“射天狼”一击,对他的文气与心神皆是巨大的消耗。
然而,当他抬起眼眸,望向那如退潮般溃败、自相践踏的狼群时,目光却依旧平静如水,深邃如古井,仿佛眼前这场因他而起的惊天逆转,早已在预料之中。
镇国词篇,《江城子·密州出猎》,今日于这北疆边城之下,以九万狼兵为背景,以一大妖王之陨为注脚,一箭定乾坤!
薛崇虎只觉浑身的血液如解冻的大江般奔涌沸腾,每一个毛孔都在剧烈地战栗!
那不是恐惧,而是力量被催发到极致、每一寸肌肉骨骼都渴望爆发的狂喜!他手中那柄伴随他征战多年的玄铁长剑,竟也感应到主人澎湃的战意与天地间弥漫的文气杀机,发出清越激昂的嗡鸣!
剑锋所向,前方那黑压压、原本如同铜墙铁壁般的九万狼军阵型,此刻在他眼中,竟仿佛化作了一张任由他挥毫泼墨、肆意书写战功的巨幅宣纸!
他清晰地意识到,这是他以武将之身,所能企及的巅峰时刻——是江行舟以镇国词篇,为他铺就的不世之功!此等战机,千载难逢,过去从未有过,未来也绝难再现!
“儿郎们!”薛崇虎声若九霄惊雷,竟硬生生压过了战场上的万马奔腾与狼群哀嚎,最后一个字更是炸裂长空,与天际未散的词意轰然共鸣:
“江侍郎以镇国词篇,为我等开此坦途!以浩然文气,铸我等无匹锋芒!
此战,只为——”
他深吸一口气,将毕生的勇武与豪情灌注于一声咆哮:“射天狼——!”
“杀——!!!”
身后一千铁骑同声怒吼,声浪竟凝成一股肉眼可见的血色气浪,与天空中那引动北斗、尚未消散的文气星辉轰然交织、共鸣!
刹那间,这一千铁骑仿佛脱胎换骨!他们不再仅仅是血肉之躯,而是化作了一道流动的钢铁山脉,一座被“会挽雕弓如满月”的无双词意所驱动、所祝福的杀戮堡垒!
马蹄踏下,大地为之龟裂,尘土如条条土龙冲天卷起;
前方,是兵力足足是他们九十倍的狼国大军。
然而,此刻的千骑,眼中只有沸腾的战意,心中再无半分畏惧!
文气加持下的铠甲闪烁着淡金色的浩然光辉,连人带马,仿佛天兵降世,携带着裁决般的煌煌天威!
一场由薛崇虎及其千骑主导的、血腥而畅快的追击与歼灭战,就此以最狂暴的姿态拉开序幕!
冲锋!
不再是精巧的战术穿插,而是毫无花哨、霸道无比的——正面碾压!
狼军前锋,一名身经百战的妖侯双目赤红,声嘶力竭地咆哮,试图收拢溃散的部队,组织起一道坚固的防线。
然而,当那道承载着“射天狼”宿命、燃烧着文气烈焰的钢铁洪流真正撞上来时,它才绝望地意识到,一切的抵抗都成了螳臂当车的笑话!
“轰——!!!”
如同山岳倾塌,又似星河倒灌!
最前排试图结阵的狼骑兵,连人带他们凶悍的坐骑,在这股无可匹敌的巨力面前,瞬间被撞得筋断骨折、化作漫天血泥!
薛崇虎身先士卒,手中长剑只是看似随意地一挥,凝聚于剑身的磅礴文气便化作一道数丈长的璀璨剑罡,宛若九天降下的裁决之刃,所过之处,空气嘶鸣!
挡在正前方的狼妖,无论皮甲还是妖术,皆如滚烫刀锋下的油脂般被轻易切开,成片地倒下!
整个薛氏骑兵锥形阵,此刻已化作一支烧红的巨型箭矢,以最纯粹、最暴烈的力量,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狠狠凿进了混乱不堪的狼潮之中!
铁蹄践踏,刀光纵横,所过之处,唯有血肉横飞,妖气如雪崩般溃散!
硬生生在这片黑色的妖孽海洋里,犁出了一条触目惊心、由残肢与绝望铺就的真空地带!
而引发这场风暴的源头——江行舟,依旧静立原地。
身周的青衫在身后冲天而起的杀气与尚未平息的文气风暴中猎猎飘摇,却奇异得不染半点尘埃与血污。
他目光平静地注视着那道在狼群中势如破竹的钢铁洪流,眼神深邃,无喜无悲。
那姿态,不像置身战场的将领,更像是一位超然物外的执棋者,正凝视着棋盘上自己早已布下的关键棋子,以天地为盘,山川为界,落下这定鼎乾坤、决定北疆气运的一着。
他这首《江城子·密州出猎》,于此血火战场之上,已不再仅仅是鼓舞士气的战争号角。
它是灌注于千骑体内的文道意志,让凡铁拥有了撕碎妖氛的伟力;
它是笼罩在九万狼军头顶的死亡判词,宣告了侵略者注定的败亡;
它更是铭刻于此方大周圣朝天地之间、注定要流传千古的煌煌战歌!
城楼之上,兵部尚书唐秀金目睹下方那石破天惊的一幕,早已是心潮澎湃,难以自抑!
他满头如银似雪的金须根根戟张,原本略显老迈的身躯因极致的激动而微微颤抖,但那双历经数十年沙场风云的眸子,此刻却亮得骇人,如同两团燃烧的火焰!
他统兵数十载,深谙战机稍纵即逝的道理,岂能看不出——眼前这因江行舟一箭而创造的战机,乃是千载难逢、足以一举奠定北疆未来数十年格局的绝世良机?!
雪狼王陨落,敌军最高统帅暴毙,九万狼军军心已然动摇,崩溃只在顷刻之间!
更有江行舟那首引动天地之力的镇国词篇加持,此刻城下薛崇虎的千骑锐不可当,城头守军士气与战力亦被催发至前所未有的巅峰!
此时若不倾力一击,展开大决战,更待何时?!
难道要等残敌缓过气来,或北疆其他妖国闻讯来援吗?!
“取——鼓槌——来!!”
唐秀金猛地深吸一口气,胸腔如风箱般鼓起,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声震整个城楼,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一旁亲兵深知此刻意义重大,不敢有丝毫怠慢,两人合力,迅速将一对专门用于统帅擂动总攻号令、重达百斤的玄铁巨型鼓槌抬上鼓台。
老尚书竟一把推开欲要搀扶的亲卫,亲自猛地挽起宽大袖袍,露出两条青筋虬结、并不算粗壮却蕴藏着惊人力量的苍老手臂!
他双手稳稳握住那对沉重无比的鼓槌,浑浊的老眼骤然爆发出锐利如鹰隼的精光,对准城楼正中央那面雕刻着夔龙纹饰、象征着大军最终意志的战鼓,用尽平生所有的力气与决绝,腰背如弓,双臂抡圆,狠狠砸下!
“咚——!!!”
一声不同于寻常鼓响、沉闷如九天惊雷初绽、却又雄壮磅礴似万马奔腾的战鼓之声,轰然炸响!
这声音仿佛蕴含着某种铁血律动,瞬间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厮杀、咆哮与哀嚎,清晰地传入了每一名大周将士的耳中,更是重重地敲在了他们的心坎之上!
鼓声如同带着奇异的魔力与老帅毕生的信念,将将士们胸中那早已被江行舟词篇点燃、被薛崇虎冲锋激荡的沸腾战意,彻底引爆、升华!
“陛下万岁!大周万胜!”
兵部尚书唐秀金奋力擂罢第一通鼓,弃槌而立,运足毕生中气,那苍老却雄浑如钟的声音瞬间传遍城上城下:
“传我将令——开八门!全军出击!”
他须发皆张,手臂直指城外那片已显溃乱的黑色狼潮,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积郁已久的愤懑与不容置疑的杀伐:
“目标——城外雪狼大军!给老夫碾碎它们!”
“全歼九万狼兵,不使一狼一卒逃回北疆!扬我大周国威,就在今日!”
“诺——!!”
山呼海啸般的应和声从城内城外同时爆发!城头将士以刀盾击节,发出震天动地的“万胜!万胜!”怒吼,声浪直冲云霄!
军令如山,令旗翻飞如电!
“轰隆隆隆——!”
下一刻,密州府城东南西北八座巨大的城门,在同一时刻轰然洞开!
沉重的城门仿佛再也无法束缚城内那压抑已久的冲天杀气与复仇火焰!
城门之后,是早已集结待命、如同困龙在渊的十万大周最精锐的铁骑!
他们人披重甲,马覆具装,刀枪如林,寒光映日!
此刻得到出击号令,顿时如同积蓄了万钧之力的洪流终于冲垮堤坝,从各个城门中汹涌奔腾而出!
“杀啊——!”
“为北疆死难的父老兄弟报仇雪恨!”
“杀光这些狼崽子,一个不留!”
铁甲铿锵,汇聚成死亡的旋律;马蹄践踏大地,如同惊雷滚动,山河为之震颤!
十万铁骑形成的洪流,与薛崇虎那支作为箭头的千骑精锐迅速汇合,化作一股无可阻挡的毁灭性力量,朝着已然崩溃的九万狼军席卷而去!
复仇的锋刃,终于彻底出鞘!
十万铁骑在各自统帅、大将的率领下,并未与薛崇虎的千骑前锋争抢正面,而是如同两柄巨大的铁钳,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朝着已然混乱的狼军侧翼与后方包抄而去!
他们要完成合围,彻底断绝狼军的退路!
与此同时,城头之上,那些早已按捺不住的热血文士们,也彻底疯狂了!
“如此盛事,岂能少了我等!”
“笔墨何在?随我杀敌!”
“以我之文,斩妖除蛮!”
众进士、举人们纷纷长啸,再也顾不得什么风度仪态。
有的祭起随身文宝毛笔,凌空挥毫,墨迹化作刀剑箭矢,如雨点般射向溃逃的狼兵;
有的并指如剑,口诵战诗词,才气化作烈焰、雷霆、风刃,席卷战场;
更有性情刚烈者,直接拔出随身文士长剑,纵身跃下城头,身法灵动,剑光闪烁间,专挑狼军中的妖尉、妖校斩杀!
他们虽不似军队般整齐划一,但那股磅礴的文气与决死的斗志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股浩荡的洪流,紧随着薛崇虎的千骑锋芒,狠狠刺入雪狼国敌阵!
“兄弟们!杀!”
“为大周而战!为身后密州府的百姓而战!”
战场,彻底沸腾了!
前有薛崇虎千骑如尖刀剖腹!
侧翼有十万大周铁骑如铁钳合围!
空中有无数文士施展文术如天罚降临!
而后方,雪狼王已死,群狼无首,各自为战,甚至开始疯狂地自相践踏,只为争夺一条生路!
兵败,如山倒!
而且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毁灭性的大溃败!
战场,已彻底化为大周文道与雪狼妖力激烈碰撞的宏大熔炉!
文气与妖风绞杀,诗词与嚎叫共鸣!
“哈哈哈!好!好一个‘射天狼’!”
诗圣后裔杜子宁长笑一声,眼中再无半分平日的温润儒雅,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直冲云霄的豪情与锐利战意,“昔日只在典籍中读及镇国诗篇文气冲霄,今日亲历,方知何为真正的镇国!”
他朗声长吟,声音清越,竟在喊杀震天的战场上传出极远:
“镇国者,非仅文气浩荡于天,更在镇守一国边疆之安宁,护佑一国百姓之太平!”
“此等以文护国、以词杀敌之壮举,方为我文道之真意!”
“我杜家承诗圣遗泽,锦绣诗篇万千,此刻岂能甘于人后!”
言罢,他身形一展,青衫飘飘,竟如一只翱翔的白鹤,翩然掠入混乱的战场。他并未持剑,而是并指如笔,以天地为卷,凌空疾书!
每吟出一句杜圣传承的杀伐战诗,空中便随之浮现出相应的璀璨金色文字——诗句或化为金戈铁马的无双虚影,奔腾冲撞,将狼阵践踏得七零八落;
或引动九天罡风化作无形利刃,将庞大的妖躯轻易撕裂;
更将磅礴浩然气化作一方诗境领域,凡踏入其中的狼妖,皆感妖力凝滞,心神俱颤!
他所过之处,诗意纵横,剑气暗藏,竟以一己之力,在污浊的妖氛中开辟出一片充满诗剑豪情的文道净土!
“杜兄好诗兴!如此盛景,岂能让你独美于前?”
另一侧,草圣后裔张栩长啸一声,身形如鬼魅般切入战团,风格与杜子宁的飘逸截然不同。
他手中并无笔砚,但并指划空之间,指尖文气迸发如电,勾勒出的不再是工整诗词,而是一个个龙飞凤舞、蕴含无上锋锐意志与狂放杀机的草书文字!
“杀!”一字写出,笔画勾连如千军万马奔腾交错,带着一股惨烈决绝、一往无前的惨烈杀气,凝成实质,轰然撞出,前方数十狼兵竟连人带甲被撞得筋骨尽碎!
“破!”再一字,笔走龙蛇,气劲凌厉无匹,如绝世神兵出鞘,瞬间将数名妖帅联手布下的厚重防御妖术如同薄纸般撕裂!
“荡!”第三字更是恣意汪洋,笔画挥洒如长江大河奔流,浩浩荡荡的文气席卷而去,所过之处,成群的狼兵如同秋风扫落叶般被狠狠抛飞,筋断骨折!
张栩的草书,此刻已非书斋艺术,而是杀伐之阵,一字便是一阵,纵横披靡,将草书艺术中蕴含的“势”与战场所需的“杀”完美结合,展现出草圣一脉以书入道的恐怖战力!
两位半圣后裔,文道俊杰,一诗一书,一正一奇,仿佛较劲般在狼军中掀起两股文气风暴,与十万铁骑、千骑尖刀相辅相成,将这场歼灭战推向了更为炽烈的高潮!
战场另一端,众翰林院学士与进士们早已按捺不住胸中沸腾的文气,纷纷长身而起,各展绝学!
榜眼刘春朗声长诵家传《巴蜀》战诗,但见文气奔涌间,竟在战场上凭空化出剑门关险峻虚影。
無錯書吧关隘巍峨,剑气森然,陷入其中的狼兵如坠泥沼,被无形剑罡绞得血肉横飞!
探花曹瑾双臂一振,吟唱起悲壮苍凉的《出塞》。随着诗韵流转,万里长城虚影在其身后绵延展开,文气凝作的箭矢竟似得到千年军魂加持,化作倾盆箭雨,将冲锋的狼骑连人带兽射成筛糠!
关中道世家传人秦文怒目圆睁,施展祖传“山河镇”秘术。
只见他双足踏地,大地之力奔涌而来,每迈出一步,地面便爆裂出无数岩刺,将扑来的狼兵串在半空惨叫!
塞北狂生吕蒙正更是豪迈,抡起一杆丈二文宝判官笔当作长槊挥舞。
笔锋过处金石俱开,狼兵触之即亡,竟在敌阵中杀出一条血路!
漠南剑客王炜身形飘忽,口中快诗“杀”念罢,剑光如电闪雷鸣。
但见寒芒过处,必有一颗狼将首级冲天而起!
最诡谲当属岭南莫言卿,文气化作蛊惑之音缭绕战场。受其蛊惑的狼兵眼神涣散,竟调转兵刃向着同族疯狂砍杀!
“痛快!痛快啊!”
“以锦绣文章,卫我大周万里河山!”
“让这些蛮夷见识华夏文脉的锋芒!”
众文士长啸震天,平日书斋中切磋的诗文词赋,此刻都化作了诛妖卫道的利刃。
文气与妖罡剧烈碰撞,吟诗声与喊杀声交织成旷古绝响。
镇国诗篇的真正伟力于此尽显——它镇的是国运,扬的是国威,点燃的更是天下文士的赤子之心!
但见战场上空,文气如长虹贯日,妖云溃散似冰雪消融。
在这文道与妖术的终极对决中,人族风骨压尽了北疆雪狼妖氛!
夜幕如墨浸染,密州城外的旷野却被冲天的文气与妖火映照得亮如白昼。
血色月光下,战场化作一口沸腾的天地熔炉,文士的吟诵与狼妖的哀嚎交织成诡异的交响。
江行舟静立风中,青衫猎猎作响,周身三尺却仿佛有无形屏障,将血腥与硝烟隔绝在外。
他凝视着眼前这片由他亲手点燃的炼狱,嘴角那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在摇曳的火光中显得格外深邃。
“首战即决战……”
江行舟轻声低语,每个字都带着金石相击的冷冽。
这句宣告,此刻正以最惨烈的方式成为现实。
千百年来,大周与北疆的战争早已形成铁律:
斥候缠斗三月,大军对峙半载,攻城拔寨犹如磨盘碾骨。
那些洛京朝堂的老太傅们,此刻恐怕还在推演着,如何调拨明年春税充作军饷。
可谁曾料到?
这个傍晚的青衫书生,竟将千年战法撕得粉碎!
他以千骑为诱饵,不是试探,而是直接掷出了赌上国运的骰子;
他凭借一首临阵而作的《江城子·密州出猎》,词成镇国,先唤孙权斩将摧锋,再遣冯唐正名励气,最终亲自挽弓,一箭定鼎,射杀雪狼王于万军之中!
从夕阳西沉到星月初升,一个时辰内,完成了一场本该持续数年的战争变奏。
江行舟指尖掠过腰间玉牌,上面“翰林待诏”四字正泛着温润光泽。
此刻满地狼妖尸骸,恰似为他这句未尽之言写下了最血腥的注脚。
远处突然爆开一团绚烂文气,杜子宁的诗篇化作金甲神将虚影,将负隅顽抗的狼帅砸进地底。
江行舟微微颔首——镇国诗篇的真正威力,从来不在辞藻华美,而在于它能唤醒沉睡在文脉深处的铁血战魂。
夜风送来浓郁的血腥气,他缓缓闭目。
神识如网铺开,感知着每缕溃散的妖力,每道升腾的文气。
当最后一股负隅顽抗的妖氛在西北角湮灭,他终于拂袖转身,踏着满地支离破碎的狼旗走向城门。
城头守军疯狂敲击着兵刃,万岁之声震天动地。
夜幕彻底笼罩大地,但密州城外的原野却被文火与血光映照得如同黄昏。
一场本应持续数月、尸积如山的国战,竟在夕阳沉入地平线前被点燃,并于星月交辉时,走向了雷霆般的终局!
雪狼国的十万大军,显然对此毫无准备。
它们还沉浸在攻破铁山城的轻敌狂热中,幻想着在密州这座丰饶府库中饱掠三日,盘算着以游猎慢慢放干守军的血。
却万万没想到,等待它们的不是待宰的羔羊,而是一张早已悄然张开的死亡罗网,以及一首足以倾覆国运的镇国战词!
即便是密州城的大周守军,也根本无人能预料到此战的进程。
尽管江行舟与薛崇虎已暗中调度,但将士文士们心理准备的,仍是艰苦卓绝的守城、漫长的拉锯与反复的争夺。
是江行舟,以他那石破天惊的文采与胆魄,硬生生将他们推上了这条“毕其功于一役”的狂飙之路,让他们成为了这场传奇之战的缔造者与见证者!
“经验……有时才是最大的枷锁。”
江行舟的目光掠过战场上那些正肆意冲杀、将胸中块垒与锦绣文章尽数化为杀敌锋芒的同袍,掠过那些因王旗折断、军心崩溃而自相践踏、狼奔豕突的溃兵,最终投向北方那片深邃的、象征着雪狼国祖地的黑暗。
他的低语消散在风中,却仿佛带着洞穿历史的重量。
此战之后,北疆格局必将彻底重塑。
雪狼国十万主力一朝尽丧,国力瞬间跌入谷底,没有数十载生聚,绝难再成气候。
而大周圣朝,经此一役,不仅化解了迫在眉睫的北疆雪狼国入侵之危机,更是凭借这首镇国词篇与这场酣畅淋漓的史诗大捷,将国威、军心、民心提振至一个空前的高度!
“用一场果断的突袭,赌上国运,为北疆换来至少三十年的太平……这笔买卖,划算至极。”
江行舟轻轻拂去袖袍上的尘埃,向那灯火通明、欢声雷动的城门从容走去。
身后的战场,胜负已定。
最后的清剿与追击,已无需他这位执棋者再投下目光。
夜幕下,他的背影依旧青衫磊落,看似单薄,却仿佛能承载山河。
在无数劫后余生的守军与百姓眼中,这道身影已与巍峨的密州城墙,以及天穹之上那尚未散尽、流淌着镇国文气的璀璨星河,融为一体——宛若神明临世,圣人降凡。
今夜之后,“江行舟”这三个字,将不再仅仅与“六元及第”、“诗成镇国”的文坛盛誉相连,更将深深镌刻上“国之柱石”的铁血烙印!
一首词定一场国战,一场战定一方疆域之安澜。
这,便是他江行舟,以文道为阶,迈向大周朝堂权力巅峰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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