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过自已，要是再努力一点，再优秀一点，明天会更好吗？
下课时间，走廊陆续有学生经过，秦珉握着申请表一路狂奔，生怕那几个混混会找上她。
办公室。
秦珉轻轻敲了敲门，小声道:“吴老师在吗，我可以进来嘛。”
自从她看见肖弈被老师体罚的场景，心里总是对办公室格外抗拒。
没反应。
吴箐刚重温了下一章要讲的课，正趴在办公桌闭目养神，以为又是肖弈来找她，正要大发雷霆时，一阵轻柔的女声再次响起。“老师，在吗？”
“请进。”
吴箐坐起身子捂嘴打了个哈欠，抬眼看见站在门口的是秦珉，脸上顿时挂起笑容。
“秦珉，找老师有什么事吗?”她起身为秦珉拉了一把凳子，走向饮水机用塑料杯接了一杯水给她。
“不...谢谢。”秦珉见老师如此热情，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接过了水放在桌上。
她摊开肖弈的申请表递过去。“老师，这是肖弈的申请表。”
“肖弈的?”
他自已没长脚吗？让一个女生替他跑腿。”一说到肖弈，吴箐温柔的脸刹时沉重，仿佛换了个人一般。
“我同桌申请表上写的这些事情，可以拿到助学金吗?”秦珉试探性地问。
她不了解拿助学金的条件是什么，如果她可以帮上忙的话那最好了。
老师接过表扫了一眼，摇摇头看向她，表情已经给出答案。
不会。
吴箐看到纸张角落写着的‘我会好好学习’不由得想笑出声。肖弈去年也是这么写的，结果该犯的错一个没落，课本永远空空如也，给班级招黑的人是他，全校最会惹麻烦的人也是他。
老师们的眼里，肖弈是所有坏事的源头。
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是全校最差劲的学生。
“他这半年的表现一言难尽，学习上也没有进步。”
“他的家庭状况我是了解的，去年老师给他申请到了补贴，结果这孩子不到一个星期就跟那帮狐朋狗友挥霍完了。”吴箐叹了口气，眼里满是无奈。“我管不了，让他自生自灭去吧。”
自生自灭...
老师得对自已的学生有多失望才会说出这句话啊。
秦珉感觉心被刀片扎了一下，就好像自已格外珍惜的东西被人贬的一文不值。
别人口中的肖弈...真的有那么差吗？
所有人都讨厌他，偏偏他是最重要的人。
她握紧了拳头，却又无力的松开，问出自已最终想问的话:“老师，肖弈的家庭...不好吗?”她又瞄了一眼申请表上的信息，想再确认一遍。
她宁可不去相信，宁可肖弈是骗人的。
吴箐严肃起来:“当然不好，像他那样农村长大的留守儿童从小缺少正确的引导，多半性格上有缺陷。”
“你成绩好，可别被他影响了，老师随时能帮你调座位。”
“我知道。”
她才不会被影响，或者说她早就被影响了。
肖弈是她转校以来第一个愿意接纳她、不嫌弃她的人。
她至今仍记得，自已被坏学生刁难，弯下腰去捡落在少年脚下的糖果时，忐忑不安地心情。
少年会欺负她吗？会像坏孩子那样踢掉糖果，或是踩碎吗？
当糖分进入口中的一刻，她相信少年接受了她。
至少她希望是这样的。
不起眼的角落，她望着窗外飞扬的雪花，努力的画呀画，就像在画另一个世界的自已。
外表是冰冷的，纯洁的，一触化成水，纷纷扬扬地降临，无声无息的死去。
“你知道怎样让它变得更好看吗？”
“有两朵雪花在，它就不会孤单了。”
两朵雪花可以相互依靠，相互取暖，不畏险难，即使化成水也会融为一体，蒸发到天空，变成乌云，飘至远方，浇灌大地。
她明知道肖弈画的很烂，却还是希望对方能在自习课陪她一起画。
因为没有第二个人能像肖弈一样。
像肖弈一样在乎她。
让她从害怕，再到摇摇欲坠的心彻底卸下防备。
没有人做得到。
顾落俞已经走了，她必须要保护好心中的最后一片净土。
秦珉垂下眸子，抿了口水，拨弄着手指沉默了一会，轻声道:“老师，我想申请奖学金。”
“我会好好学习的。”
她说出了肖弈写在角落的几个字。
吴箐一愣，转而惊喜地看着她。“当然可以，老师喜欢有上进心的孩子。”她指了指右侧的书架。“第二排的那叠纸都是，你拿一张写吧。”
咚咚，身后传来敲门声。
“请进。”
进来的是一名戴黑框眼镜的矮个子男生，长相帅气，浓密的眉毛下，一对迷人的眸子如星光流动，仿佛无时不刻散发着笑。
然而这样外表英俊的男生，身高只比秦珉高了半个头。
“吴老师，全班还剩廖佳佳和尚斯文的作业没交。”
男生将捧着的作业本放到吴箐手边，食指轻扶眼镜，目光在秦珉脸上停滞了一秒。
“好嘞，我得力的小助手。”吴箐笑盈盈地指了一下桌底堆积的校园杂志，语气温和道:“你把这些杂志发下去。”
男生点点头，俯下身有些吃力地捧起一部分杂志。
“老师，我写好了。”秦珉将申请书压在水杯下，准备离开办公室，不料被男生的胳膊撞到。
男生手上的杂志无一例外全掉落在地。
“对不起。”对方先开口道歉，接着蹲下来一本一本拾起杂志，动作慢条斯理，脸上的笑容也没有因此消失。
“没事。”她倒是紧张地拍了拍袖子。“要我帮你吗？”
“好啊。”
男生习惯性地用食指提了一下镜框，平静道:“你能帮我把剩下的杂志搬回教室吗？不远，就在201班。”
“嗯。”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
秦珉默默捧着书跟在男生后面。
男生扭头看了她一眼，做起自我介绍:“我叫慕原，你呢？”
慕...慕原？
那个总被亲戚拿来和她攀比的天才少年慕原？
她居然和慕原是一个学校的？
“秦珉。”她茫然地回答，自卑到不敢看他。
慕原神色一怔，说话忽然带有几分敬意:“你是二班的秦珉？”
“嗯，你认识我？”秦珉大步上前和慕原并排走。
“也不能说认识吧，之前吴老师给我们上课时提起过你，说二班有个叫秦珉的转校生，才来学校不到半个月，第一次单元考就考了134分，而且那单元很难。”慕原说话总是散发着一股温柔的气息，让人格外舒适。
“原来你就是秦珉啊，久仰大名。”
一班教室。
到了门口，秦珉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让慕原先走进去。
教室很干净，前门的墙壁上贴满了大大小小的奖状，先进班级、文明班级等。
“哇，小原老师拿这么多书是要讲新课嘛。”一个女生正拿着化妆盒补妆，看见慕原来了立马迎上去，伸手帮他分摊一批书本。
女生接过书本的时候偷偷摸了一下慕原的手，将湿湿的粉底液抹在他的手背。
“哎哟！蒋欣怡你又往我手上抹什么。”慕原无奈道。
蒋欣怡坏笑一声，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小原老师，我不是故意的。”
其他女生见状也纷纷上前帮忙发书。
他好受欢迎。
秦珉看着一群女生来到慕原身边有说有笑，而她像是空气，无人理睬。
她绕过熙攘的人群，将剩下的杂志放到讲台，转身走出教室。
“秦珉。”
“等一下。”慕原小跑跟上前叫了她的名字。
“中午有空吗？”
“我有一些关于语文的错题可以向你请教吗？”他的声音清脆柔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秦珉的声线很搭，让人难以拒绝。
同学们这才注意到教室门口帮忙搬书的女生。
“天哪，小原老师居然约女生一起学习？”
“那可不，全校第一也会有喜欢的人嘛，懂得都懂。”
“那个女生看起来好乖，不会也是个学霸吧？”
秦珉停下脚步，回过头淡淡问道:“午饭后吗？”
她本来是想拒绝，直到她听到了那一句“全校第一”。
多么吸引人的称呼。
她曾经幻想过，如果她是全校第一该多好，没有人会看不起她，没有人再敢欺负她，她可以大胆的做自已想做的事。
也许灰蒙蒙的天，真的就晴了呢？
“都行啊，吃完饭我在南门图书馆前面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