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所有的准备工作,已到深夜,刘备张飞回各自营帐歇息,张小花说还不困,非要陪着楚风。
楚风盘坐在大帐内,看着眼前的劝降信,沉思片刻,嘴角不自觉的扬起。
“小花,请你大声念上一遍!”楚风将劝降信递给张小花,“务必要声情并茂,感人肺腑。”
读个劝降信劝降信还要感人肺腑……
张小花嘟嘟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但她还是接过了帛书,清灵而婉转的声音顿时响起:
天公将军麾下敬启:
听闻将军抱恙,贵体欠安,可有好转?今冒昧致书,非为示武,唯愿剖陈利害,解苍生倒悬之危。
风云际会,各为其道。今两军相持于广宗,城垣血迹未干,野旷饿殍犹存。然兵戈既起,黎庶无罪,将军素怀济世之志,当知黄天难承万骨枯朽。
昨夜观贵军炊烟七短八长,料是存粮与贵军气脉一般——时通时堵。
贵军旗语时辰掐得比更夫还准,然守城士卒衣衫单薄,角楼守夜兄弟之哈欠声之大,已传过护城河。
我军新得山羊百头,涮锅水沸之声犹胜战鼓,将军可曾听闻?愿请将军移步共饮,两军罢斗,可免去诸多麻烦。
君若不信,听我细细道来。
观势而论,将军有三不可持:
一曰天时。卢植所部与我军合围将军于广宗,粮道已绝,吾兄关云长率军取巨鹿,裴元绍兵败之日不远,纵有黄天庇佑,将军焉能久守空城?
二曰地利。护城河虽阔,然我军掘地道九条,今已通三处;张梁所部虽占据城外高地,与将军互为掎角之势,然协同困难,兵力分散,终将被我军蚕食。
三曰人和。连年大旱,城中粮仓陈粮料想不多,贵部士卒日食可有半升?而洛阳新粮已抵邺城,不日便将抵达广宗,将军仁义,忍见袍泽吃土充饥乎?
将军若开城纳降,则有三利可图:
一、保全将士性命。凡归顺者,去留自决。愿解甲者赐田三亩,善耕者配牛一头;欲从军者编入义从营,功过另计。
二、将军可携护卫亲属,寻一世外之地隐居,了却余生。黄巾家眷皆造册安置,免充官奴。
三、《太平要术》典籍可由将军指定传人,使其流传后世,不致埋没经典。
将军治病救人、聚众起义,本为匡扶正道。今局势已变,若执念不化,恐负初衷。
黄天符水救不得咳血伤兵,神符经文止不住黄巾颓势。一日为限,望将军慎思,过时则地道火油俱备。
然刀兵终是下策,愿将军观星象而知天命,察时务而惜众生。
顺问钧安
刘备帐下军师 楚云飞
中平元年四月初八
于广宗北麓大营
“云飞哥哥,咱们啥时候挖地道了?还挖了九条?”张小花念完劝降信,脸色一时飘忽不定,“还有,你怎么就成了军师了?”
楚风耸耸肩:“骗骗他不行啊,兵者,诡道也。”
张小花皱皱眉,将信件递给楚风:“可你这写的……时而恭敬,时而嘲讽,时而安抚,时而恐吓,这张角要是看了,会是什么心情?”
楚风接过信件,唇角勾起冷峭弧度:“在体面赴死和狼狈求生之间选一条路,你说这位大贤良师,会怎么选?”
…………
翌日午时,广宗城北,一切准备妥当。
刘备的白马踏着满地尘土缓缓踱步,马鞍上拴着的铜铃每响一声,城垛后黄巾守卫的心脏便跟着抖上三抖。
楚风眯眼望着城楼最高处新架的桐油伞盖,用杀猪刀鞘戳了戳张飞的后腰:“三哥,劳驾您吼一嗓子,请天公将军出来搭话,记得把天公二字咬出汁来。”
张飞鼓着腮帮子刚吸足气,城楼上突然坠下半片黄幡,张角的身影继而出现。
“省了。”楚风笑着抽出一支缠着帛书的羽箭,递给张小花,“人家连坐席都备好了。”
张小花接过羽箭,弯弓射出。
箭矢破空声里,张角从伞盖下起身的姿态像极了蜕壳的夏蝉,玄色道袍空荡荡的挂在肩上,脸已瘦的脱相。
他就是楚风?!杀我二弟、用粪水守城的那个肮脏狡诈之徒?!
张角望了一眼城前的十八岁少年,伸手拔出插在伞柱上的羽箭,袖口露出的腕骨白得发青。
“好你个楚风!”张角望着帛书,声音沙哑如三十年的老烟民卡了痰,“又是地道又是火油,怎么不写要借贫道的头颅腌酱菜?”
城头爆出稀稀拉拉的笑声,有个年轻小兵刚咧开嘴就被老卒踹了一脚。
楚风策马上前五步,马蹄恰恰踩在陷马坑边缘:“将军说笑了,您好好看看这劝降信,用的可是正经松烟墨,听说洛阳菜市口的刽子手专挑这种墨写刑牌,说是晕开的血渍瞧着干净。”
云飞哥哥真会挖苦人……
张小花噗嗤笑出声,忙用链子刀柄堵住嘴。
“好个牙尖嘴利的臭小子!”张角突然暴喝,扬手将帛书掷下城楼,“杀我二弟,屠我黄巾将士,还想让我出城投降,我呸!”
带着些许羊油味儿的绢帛在半空被风轻托,恰似送葬的纸钱飘摇而落。
“黄巾勇士何在?给这些朝廷鹰犬看看什么是……咳咳……什么是天命所归!”
城门轰然开启,涌出的并不是身缠符咒的黄巾信徒,而是上百头尾巴点火的耕牛。
张飞憋着笑捅了捅楚风:“四弟,这张角真的会使法术哎,连耕田的牛都能派上战场!”
楚风没有回应张飞的冷笑话,突然高举左手,身后令旗官猛地挥动青旗。
三十名盾牌手齐步上前,盾面铜钉在阳光下射出点点寒星,正好映在牛群充血的瞳孔里。
惊牛顿时吓得调头,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城内的守卫被搅得一阵慌乱,差点连城门都来不及关闭。
“将军客气,还礼来了!”楚风高举右手打出一个响指,三十辆蒙着破布的连弩车从侧翼推出。
张角法杖重重顿地,却带出一连串的咳嗽声,先前踹人的老卒探出半个身子嘶喊:“狗日的狗官!有种你们就攻城!”
话音未落,一支弩箭已贯穿他的咽喉,血珠溅在张角道袍下摆,晕开成诡异的符咒形状。
数十名守卫避之不及,接连被弩箭击穿,张角慌忙躲在城垛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