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凤年间,春寒料峭。

洛阳,天下最繁华的都城,此时却被一场罕见的大雪笼罩,街巷冷清,坊市寂静。夜幕低垂,寒风如刀。皇城内,钟鼓楼的梆声清晰地敲响,宣告子时已至。

然而,在这寂静的夜晚,一声凄厉的女子尖叫从安仁坊深处传出,撕裂了夜的宁静。

狄仁杰,时任洛州刺史,正与亲随幕僚李元芳商讨近日城中一桩疑案。忽听这声尖叫,狄仁杰当即放下手中的竹简,抬眼望向窗外。烛火摇曳,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锐利光芒。

“元芳,带上人,随我去安仁坊。”他沉声道。

李元芳应声而起,披上斗篷,带上随从。未几,一行人骑马出发,马蹄踏碎积雪,发出沉闷的声响。安仁坊距离刺史府不过两里,然此刻黑暗中,坊墙高筑,坊门紧闭,几乎没有人影。刚入坊中,狄仁杰便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隐隐从坊东方向传来。

众人循着味道来到坊内一座偏僻宅院,院门半开,雪地上一行凌乱的脚印从门外延至院内。狄仁杰一挥手示意停下,低声吩咐:“元芳,小心些,戒备周围。”

院中一片狼藉,雪地被人踩踏得模糊不清,随行护卫点燃火把,照亮了宅院的景象——一具女子的尸体横陈在院中,她的双目圆睁,似乎死前见到了极为可怕的东西。更诡异的是,她的周围被洒满了一种鲜红的粉末,粉末中混杂着奇怪的纹路,宛如某种复杂的符咒。

狄仁杰走近尸体,半蹲下身,仔细查看。他指尖触碰到女子的手腕,微微一顿,眉头紧蹙:“奇怪,她死前似乎中了奇毒,心脉骤停,但为何全身没有外伤痕迹?”

这时,李元芳在院子角落发现了一个半掩的竹筐,竹筐中竟有几只染血的黑羽。“大人,这些羽毛……像是鸦羽。”李元芳低声说道。

“鸦羽……”狄仁杰喃喃重复,目光越发深沉。他站起身,环顾四周,又看向天际,一只黑鸦正从院墙上惊飞,带起一声刺耳的鸣叫,仿佛在为死者招魂。

“这里不像是单纯的杀人案,”狄仁杰沉声道,“更像是一场……刻意设下的迷局。”

正说间,宅院后方忽然传来几声低沉的脚步声,火光摇曳处,一道人影飞快闪过。狄仁杰目光一凛,冷声喝道:“拦下那人!”

李元芳纵身一跃,快步追去,狄仁杰则带着其余随从迅速绕道,试图截住对方。然而,当他们追至院外时,雪地上只留下了一串足迹,人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人熟悉地形,定是早有准备。”狄仁杰看向那消失的方向,眼中透着深思,“元芳,天亮前封锁此坊,所有人一律不得进出。此案不查清楚,必将成为我洛阳治下的祸患。”

清晨时分,阳光洒落雪地,映出一片惨白。狄仁杰负手立于院中,沉声喃喃:“鸦羽、符咒、奇毒,这一切究竟有什么联系?又为何选择在此时此地?”

谁知,他刚刚说完,一名护卫匆匆来报:“大人!坊中又发现了一具尸体,与此案情形极为相似!”

狄仁杰目光一凝,似乎隐约看见了更大的阴谋在黑暗中盘旋……

双案交织

天色微亮,风雪稍歇。狄仁杰率人来到第二案发现场——坊西一座废弃的酒肆。酒肆门扉破败,墙角堆积着多年无人清理的尘垢。门前同样残留着凌乱的足迹,仿佛有人匆忙进出。

“元芳,检查周围有无异常。”狄仁杰命令道,自已则走向现场。

酒肆中央的地面上,躺着一具年轻男子的尸体。他身着普通百姓衣物,双手紧攥成拳,面部表情狰狞,双唇发紫。与先前女子的尸体相似,死者周围同样洒满了一种鲜红粉末,只不过,这次粉末的图案略有不同,更像是某种抽象的鸟形。

“又是符咒……”狄仁杰蹲下身,凝视着地面的纹路。他从袖中取出一根竹笔,小心翼翼地描摹着这些图案。片刻后,他轻声自语:“这像是某种祭祀图腾,难道是某个宗教仪式?”

他环视四周,酒肆的墙壁斑驳,隐约可以看见一些涂抹的痕迹,像是被匆忙擦去的字迹。狄仁杰走近细看,从残留的墨迹中辨认出几个字——“魂”、“赎”、“血债”。

“有意思……”狄仁杰站起身,目光越发深邃,“这两起案件之间必有联系。血债、符咒、鸦羽,这些线索或许指向了某个神秘组织。”

这时,李元芳从酒肆后院匆匆赶来,手中拿着一个破损的小陶罐,陶罐内残留着黑色的液体。

“大人,我在后院找到这个。罐中的液体似乎有毒,但与常见毒药不同,气味奇怪且隐隐发甜。”李元芳将陶罐递给狄仁杰。

狄仁杰闻了闻,眉头微皱:“这确实不是寻常毒药,可能是某种新型毒物。此物或许是案件的关键之一,先带回去让仵作仔细检验。”

李元芳点头,忽然想到什么:“大人,这两起案件中的符咒是否可能预示着更多的凶案?如果是某种仪式,恐怕事情远未结束。”

狄仁杰微微点头,神情肃然:“的确如此。凶手故意留下这些符咒和鸦羽,分明是在传递某种信息。恐怕还有第三场……甚至更多。”

回到刺史府,狄仁杰召集幕僚和仵作,将两起案件的线索整理后分门别类。经过长时间的推敲,他发现了一些微妙的关联。

“鸦羽,祭祀,血债,这些表面上看似无序,但若细究,便隐约呈现出一条线索。”狄仁杰将描摹的符咒铺展开来,与众人讲解,“这些图案很可能出自某种古老的巫术仪轨。巫术虽在我朝已被禁绝,但边疆之地仍有一些流传。”

仵作则带来了进一步的分析:“大人,这两名死者虽表面看无明显外伤,但他们的死因都与心脏骤停有关。这种毒物会迅速侵蚀血液,令人产生极度恐惧,最终导致心力衰竭。更奇怪的是,毒物似乎是通过空气传播,并不需要直接接触。”

“空气传播?”狄仁杰闻言,目光一凝,“凶手竟能掌控如此罕见的毒物,背后定有高人相助。看来此案远比想象中复杂。”

正在这时,一名护卫匆匆来报:“大人,城外西郊发现一具无头尸体,且尸体周围同样有鸦羽和符咒!”

狄仁杰闻言,立刻起身:“此案尚未告破,凶手却已再次出手。元芳,召集人手,随我去西郊!”

风雪追凶

雪越下越大,天地一片苍茫。狄仁杰一行人在西郊一片荒地上找到了尸体。那是一具无头男尸,身穿华丽的官袍,周围的符咒纹路比前两次更加复杂,似乎刻意在彰显某种仪式的进阶。

“无头尸体,官袍……”狄仁杰俯身检查尸体,心中顿时警觉。他低声道:“此人不是普通百姓,恐怕是一名朝廷官员。”

李元芳发现尸体不远处有一道深深的车辙印,车辙延伸向荒野深处。他立刻指向方向:“大人,那边或许是凶手的去路。”

狄仁杰点头,立刻下令追踪。

风雪中,马蹄声急促,一行人沿着车辙追到一处隐秘的山林。在林中,狄仁杰发现了一处简陋的木屋,屋中隐隐透出烛光。

他举手示意众人放轻动作,低声说道:“小心行事,莫要打草惊蛇。”

当他们接近木屋时,忽然从屋中传出一阵奇异的吟唱声,仿佛是某种古老的咒文。与此同时,空气中弥漫出一股诡异的香气,令人头晕目眩。

狄仁杰低声喝道:“捂住口鼻!此香必然有毒!”随后,他率先破门而入,只见屋中摆满了奇怪的器具与符纸,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正在焚烧某些东西。

“放下手中的东西!”李元芳拔剑逼近。

黑衣人见势不妙,迅速掷出一枚烟雾弹,借着浓烟逃向后门。

狄仁杰一边指挥手下追击,一边快速检查屋中的物品。他发现了一本破旧的竹简,上面详细记载着一种神秘的巫术仪式,竹简末尾赫然写着四个字——“血祭之鸦”。

雪中的追踪戛然而止,浓烟散去,黑衣人消失在茫茫林间。狄仁杰望着远处的树影,眉头紧锁。黑衣人丢下的竹简,像是故意留下的线索,又像是一场警告。

李元芳带着几名手下搜遍了周围,但只找到几片破碎的鸦羽和散落的灰烬。回到木屋时,狄仁杰仍站在原地,凝视着那本竹简。

“大人,那人速度极快,且对地形十分熟悉,我们没能追上。”李元芳的语气带着一丝懊恼。

“追不上并非坏事。”狄仁杰轻声道,手指敲了敲竹简,“这人将关键线索留在此地,说明他并非完全不想我们知晓内情。问题在于,这竹简上的信息,究竟是真是假。”

竹简的内容密密麻麻,记载的多是一些奇怪的咒语和仪式步骤,其中有一段特别引人注意:

“血祭三步,鸦为引,魂为赎,生者代死,亡者为灵。”

狄仁杰眯起眼,默默将这段话念了一遍。他随即翻开竹简的背面,上面刻着一幅粗糙的地图,似乎标记了一处隐秘的山洞。

“血祭三步……”李元芳皱眉道,“这是否意味着凶手还有后续行动?”

“很可能。”狄仁杰点点头,“而这幅地图,大概指向了下一个关键地点。但地图模糊,我们需要先确认它的确切位置。”

正说话间,天色已微微泛亮,风雪也渐渐停歇。狄仁杰命人将木屋中的所有物品一一打包带回刺史府,同时派人查探竹简地图上标记的山洞位置。返回洛阳时,狄仁杰始终沉默,像是在梳理所有的线索。

回到刺史府后,狄仁杰将两起案件的所有证据整理在案,案情脉络逐渐清晰:

第一,死者身边的鸦羽、符咒,以及奇毒,似乎都与某种古老的血祭仪式有关;

第二,这些仪式并非孤立,背后似乎隐藏着一群人,他们目标明确,行动有序;

第三,凶手的每一步都像是在传递某种信息,但这些信息是否可靠,仍需进一步验证。

然而,就在他思索之际,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一名信使,带来了一封从长安紧急送来的密信。

“启禀大人,这是由刑部急送而来的。”信使将信交给狄仁杰,匆匆退下。

狄仁杰展开信纸,目光扫过内容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信中提到,长安城内近日也发生了类似案件——两名权贵无故暴毙,案发现场同样发现了鸦羽和符咒。更令人不安的是,这两名权贵与洛阳的无头官员竟有着密切的往来。

“长安……竟也卷入其中?”李元芳听完,惊讶地说道,“这案子,难道不是单独针对洛阳?”

“洛阳和长安,一个是东都,一个是京城,若凶手将目标延伸至两地,足以说明此案的背后有更大的阴谋。”狄仁杰将信放下,语气低沉,“若不及时阻止,恐怕会掀起一场朝堂震荡。”

此时,刺史府后院的仵作传来消息,先前在木屋中发现的陶罐毒物有了新进展。这种毒物并非天然,而是通过多种稀有药材混合炼制,其中一种主材产自西南边陲,名为“赤翎草”。这种草药极其罕见,只在少数部族中流传,用作某种古老祭祀的必需品。

“赤翎草?”狄仁杰眼中闪过一抹冷光,“看来,此案的根源或许与西南巫族有关。鸦羽、符咒、血祭,这一切都指向了他们。”

正当此时,派去查探地图位置的护卫匆匆归来:“大人,地图上标记的地点已确认,是洛阳城外二十里的一处废弃矿洞。矿洞深处幽暗,最近时常有人出入,但我们未敢擅入。”

狄仁杰点头,“好,明日一早我们亲自去矿洞查探,务必一探究竟。”

夜深,洛阳城渐渐沉入寂静,而狄仁杰却站在窗前,久久未眠。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出那一句话:“血祭三步,鸦为引,魂为赎,生者代死,亡者为灵。”

这不仅是一场迷案,更是一场与时间的较量。而敌人,似乎每一步都早有预谋。

第二天一早,狄仁杰、李元芳带着几名精锐护卫,匆匆出发前往那处废弃矿洞。风雪已停,但寒气依旧笼罩着大地。天色阴沉,城外的道路上积雪未曾融化,脚步在雪地中格外清晰。

一路上,狄仁杰心中暗自思量。若这一切都与西南的巫族有关,那么,背后的阴谋必然是早有布局。那本竹简上的地图,虽然模糊不清,但每一处符号、每一条线索,都不容忽视。

矿洞的入口位于一片荒野之中,四周树木稀疏,远离人烟。周围的地形复杂,狭窄的小道让人不易发现。大约行进了两个时辰,众人终于看到了矿洞的入口。洞口被一层厚重的苔藓和藤蔓覆盖,仿佛与外界隔绝。洞内深邃,仿佛通向地底深处,隐隐透出一股潮湿与腐朽的气息。

“这里的气氛……”李元芳望着阴森的洞口,眉头紧蹙,“不太对劲。”

狄仁杰没有回答,只是轻轻举手,示意众人保持警觉。他走在最前面,缓步进入矿洞。洞内空气沉闷,步伐回响在四壁之间,仿佛回音无穷。渐渐地,他们走到了一个较为宽敞的地下室,四周墙壁斑驳,地面上有着不少破碎的陶器和灰烬。

“这地方……像是祭祀场所。”狄仁杰低声道,眼神锐利,“这些陶器上曾有过火焰的痕迹。”

李元芳突然停住脚步,指着地上的一堆灰烬:“大人,这里有残留的符纸。看样子,祭祀仪式的痕迹还未完全清除。”

狄仁杰走过去,弯腰拾起几片焦黑的符纸。他目光扫过,顿时发现了其中的异样——这些符纸上刻画的图案,与之前在死者现场找到的符咒极为相似,甚至可以说是同一种符号。

“这符纸的图案和竹简上的记载一模一样。”狄仁杰喃喃自语,“看来我们来得不算晚。”

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破了洞中的寂静,仿佛有人在暗处观察他们。狄仁杰眯了眯眼,转身迅速命令:“封锁出口,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