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0章 铁饭碗靠不住了！

老秦那边实力雄厚。

但毕竟他们属于军伍之人，无论是军容军纪还是后勤采购，不管是哪个方面，都有着极为严格而详尽的规章制度。

理论上来说大家都得按章办事，遵纪而为。

所以很多事情，不是老秦他就能一言堂的。

并且老秦他们单位上，本身就有‘三产服务部门’，有专门的后勤供应保障处。

现如今。

老秦都没问问他的手下怎么个情况，也不问问他们单位里到底需不需要生猪？

然后，就这么痛痛快快的答应下，明天就派5辆车过来拉货...

这已经够意思了！

此举，一方面这是人家老秦人仗义、性子耿直。

另一方面。

也是他看重叶小川这个小兄弟，知道叶小川不会轻易开口请他帮忙的。

或许还念着叶小川曾经出主意：让老秦分出专门的人马去生产啤酒饮料，以获取利润来补充费用的不足。

不管是在石家庄子开星际酒店，还是搞啤酒饮料茶，反正老秦从叶小川的建议当中确实是尝到了很大的甜头。

他从与叶小川的交往当中受益匪浅。

所以。

老秦这才很是痛快的、连一句废话都没有，就直接答应帮叶小川消化掉150来头生猪...甚至连收购价都没问一句！

其潜台词就是：

我这边呢，也就只能消耗得了这么多了，而至于说这批生猪的价格吧，随行就市。

最终的价格...叶小川小兄弟你看着办，只要不太离谱就行...

不过。

人家还有另一句，很重要的潜台词隐藏在其中：小川兄弟啊，老哥哥我这里呢，确实能帮你消化掉一批生猪。

只不过嘛...嘿嘿，好兄弟，意思，你自己品...

听话听音，听锣听声，叶小川又如何不懂老秦的意思？

——人家虽很仗义，哪怕叶小川再厚着脸皮、再求他一次？

相信老秦也会硬着头皮，再帮上自个儿一回。可问题是...这种事情只可一，不可再啊！

人脉，确实是可以用来变现，是可以把它变成实实在在的利益的。

但这东西很珍贵，很难得。

只能在关键的时候动用，绝对不能经常动用这种、自己好不容易才积攒下来的人脉。

更不能用来透支！

否则的话...那可就没意思了不是？

挂上电话。

叶小川正极速开动大脑，在那里盘算：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还得陆陆续续出栏的280~400来头生猪，又该怎么处理呢？

另外。

更重要的是，等到三十里铺的秋粮丰收之后？

届时，三十里铺大队饲养室里的生猪养殖规模，势必还会扩大很多！

如果自个儿老是靠给张三打电话帮忙，要不就是请李四儿出力帮着处理...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

肯定不是长久之计对不对？

正想着。

一旁的赵春花，满是期待的拽着叶小川的胳膊问：“怎么样怎么样？小川兄弟，我听电话那头的意思，好像他明天就会派什么车来拉？”

叶小川点点头。

“来几辆车？能把我们大队里的猪拉完不？”

这种老式摇把子电话不保密，很多时候杂音能大过通话声音。

这就使得通话双方的嗓门，通常都放得很大。

所以站在不远处，耳朵已经竖起来仔细聆听的赵春花，她当然能听见一些通话内容了不是？

但她也没听太明白，所以才有这么一问！

这也怨不得她，反倒还是好事...关心则乱。

说明赵春花还是一心扑在工作上，还是对整个大队的利益极为关心的。

见叶小川没说话。

性格豪爽，快人快语的赵春花赶紧又解释一句：“这不是遇到有好人愿意帮我们么！

所以我得先问好人家明天来几辆车，包括驾驶员和押运员有大概有多少位？我好提前安排他们的食宿不是？”

“不用了。”

叶小川摆手，“明天会来5台车，驾驶员和押车员都是部队上的...他们是不会接受地方上的宴请的。”

“啊？才5台车啊，好像拉不了太多生猪吧？”

有点淡淡的失望之余，赵春花开口道。

“人家部队上的同志愿意帮忙，咱也得感谢不是？他们有他们的纪律，咱有咱的待客之道...总不能让人家跑老大远的，连顿热饭都吃不上吧？”

老秦亲自下达的任务。

那些驾驶员和押车员，他们哪敢给地方上添麻烦？

不过作为被帮助方的三十里铺大队，赵春花作为大队长？

人家大老远的开着车来了，来帮着大队消化存栏生猪，如果这边不表示表示的话，确实也有点说不过去！

想了想。

叶小川开口道，“要不这样吧，大姐，你从粮食精加工厂的展厅里拿10提‘精品小米’，作为我们大队，感谢他们的小小心意。

然后，再给那些驾驶员和押车员，每人发包烟...至于说吃饭住宿啥的，就不用管了，他们有差旅费的。

大不了你让后厨给这些同志上菜的时候，分量稍微给多一点，肉给足一些...队伍上的年轻同志，饭量大，可不敢让人家吃不饱。”

“行！”

这次打电话出去请人帮忙消化了生猪，动用的是叶小川的人脉。

他们之间的交情怎样，只有叶小川自个儿最清楚。

所以。

大队长赵春花也不好多说什么，正准备去饭店里提前安顿一下大厨胡勇、大堂负责人白珍珍。

忽地又驻足问：“明天拉走的生猪估计不会太多，小川兄弟，剩下的又咋办呢？”

“在农贸市场里支个肉摊！”

叶小川回道，“从明天起，咱们生产队每天先自个宰上3头猪试试水。

如果肉好卖，而且公社和县里那边的有关部门也没出面的，强力阻止我们卖猪肉的话。

到时候，再酌情增加屠宰数量...反正多管齐下，得为我们的养殖场找到一条长久而稳定的出路，同时争取能给村集体增收一块是一块！”

从养殖到屠宰出售，一条龙的搞，当然是比光卖生猪要赚的多！

——毕竟，公社食品站那么多干部职工，他们不就靠着各个生产队交上去的生猪在那里活着？

而现在。

三十里铺大队直接丢开“食品站”这个中间商，自养自宰自卖。

那肯定能多卖不少钱出来啊！

打个最简单的比方：

如果在三十里铺饭店前面的农贸市场里，每天能卖掉3条肥猪的话？

一年能卖得了多少？

——那就是整整1000多头！

卖出去的生猪数量大了，赚的钱还能少得了？

而且叶叶小川其实心里压根就不担心，不怕在三十里铺饭店广场上的农贸市场里，一天还卖不了3条肥猪？

开什么玩笑？

三十里铺大队饲养的生猪，出栏的重量，一般都在190多斤到210斤之间。

这是源自后世的养殖知识所总结出来的：这个时候的生猪，把它卖掉、或者是屠宰掉是最划算的。

如果再继续养大一些的话，就比较费饲料了。

按照这么推算下来。

一头200来斤的肥猪大致能宰杀出140~150斤猪肉。

假设每天能卖掉3口肥猪的话，那顶大也就450斤猪肉...而已！

要知道。

在三十里铺广场附近，现在聚集着5~6000号建筑工，天天正忙着修建煤矿家属区，以及大量的煤矿家属院的附属设施。

忙着替当地社员盖房子。

这些建筑工人以及什么木匠、石匠、泥瓦匠还有监工之类的？

他们工资挺高，而且干的都是重体力活，肚子里要是没点油水的话，那干活是没力气的！

所以。

他们既有对肉食品的刚性需求，又具备那个消费能力。

这些人才是买猪肉的主力军！

另外。

从杜家庄、拓家堡搬迁而来的那些乡亲们，他们各个手头上都分到了一笔现金。

这些人，消费能力也不差！

还有...在三十里铺饭店附近，驻扎有2、300号盯着工地、在那里忙着修建私人住宅的当地社员。

这部分人？

他们因为家里要盖房子，可能暂时手头上有点拮据。

但他们不管招待前来帮忙的亲朋好友也好，还是偶尔买点肉，去犒劳犒劳那些帮着盖房子的匠人？

这部分社员，他们也是有着买肉的刚需的...省不了！

哪怕去借钱，他也得买点肉来犒劳犒劳别人不是？

再怎么亏，也不能亏了下苦人对不对？

要不然的话。

人家在给这些社员盖房子的时候，随便动点手脚，最终损失的恐怕不止那点猪肉钱了...

除了上述这几帮子、对肉食有着刚性需求的客户之外？

另外在三十里铺的卫生室那里。

还有大量陪同家人、前来看病治病的病患家属。

每天来来往往的，只怕也不会低于300来号人...这些人其中有一部分，也是潜在的消费群体。

——家里的病人需要补充营养，不买点肉回去咋行？

而且其中有一些想得开的人。

他们有时候就会去想：与其花几十块钱买药吃，老娘还不如一狠心、买上3块钱的肉回去解解馋哩！

就当当初买药的时候，多买了3块钱的...又咋滴？

吃肉，还不比吃药片片强？

所以叶小川不担心在农贸市场上，一天还卖不了3头猪？

而是在考虑别的东西...

正好。

大队长赵春花，她自个儿就先提出来了：“小川兄弟呀，你说在农贸市场，咱们自己开设一家鲜肉铺...这个吧，倒是挺好！

可问题是，我担心...”

“你在担心公社的食品站和生猪收购站，会来找我们的麻烦？”

叶小川笑道，“在计划呢内定向收购，定点屠宰...这确实是实行了很多年的硬性规定。”

“不过，大姐，你不用担心。”

“这不...我们脂米县，被列为了新型经济政策试点县吗？”

赵春花点头。

“知道啊，别说我们脂米县的父老乡亲知道，就是整个陕北所有的人，现在不都在议论这个事情么？

大家伙都在猜测...上面会给脂米县拨多少款，会给我们这边的人，特批多少供应物资？”

“没有，专项拨款和物资都不会有多少的。”

叶小川摇头，“上面只给了一些特殊的经济正策，让我们自己去摸索出一条新路...

这是一条，与以前【集中全省所有优质资源，倾力打造出某个模范公社】的那种旧模式，完全不同的新路！”

“啊？”

原本还指望上面多多的拨款，多多的拨物资过来的赵春花，一张嘴张的老大！

脸上写满了失望：“啥，啥挤...吧也不给？就指望我们自、自个儿去闯？

个驴它大大的！那我们还不如赶紧回家收拾东西...”

“收拾东西干嘛？？”

“扶老携幼，走西口啊！”

赵春花满脸的愤怒，“哥哥你走西口噢，妹妹我泪蛋蛋啊流...”

伸手拍拍气的胸脯都快炸了的赵春花。

叶小川摇头，“没那么惨！大姐啊，你可别小看上面给的特殊正策...其实，这才是打开宝库的、真正的金钥匙啊！”

今天赵春花的一张嘴，是开裂次数最多的。

“啊？怎么说？”

“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唉哟，我的小川兄弟吔！你就别跟姐在这里鱼鱼鱼鱼了...又不是老柳头驾驴车，驭驭驭的！

你就快跟姐说说。

这到底是怎么个金钥匙法？

如果真有你说的那么好的话，姐就是变成驴、让你骑都成...就别再驭驭驭了哩！”

“你想啊。”

叶小川开口解释：“别的那些好正策咱先不说，就光说一个‘双轨制’...那就很厉害了！”

“什么双轨制？”赵春花问。

“所谓的双轨制，就是在现有的计划经济体系外，脂米县可以小在范围内执行另外一套物资生产、销售，以及物价体系。”

“说白了...一个是计划外物资的生产和流通体系；另一个则是价格双轨制！”

“这个价格双轨制，既包含了所有的计划内物资，提前制定好的销售价格。”

“也包含了计划外、额外多生产出来的物资，它的市场零售价格。”

“这两套价格并行不悖，互不相关。”

“也就是说。”

“群众需要购买物计划内物资，那就需要出示票据。”

“如果他没有供应票，但又确实有物资需求，那么该怎么办呢？

照样允许他购买！

顾客可以掏高价购买‘议价粮’、‘议价肉’...乃至于‘议价电视’、‘议价肥皂’等等。

这些被列入了【脂米县议价商品名录】的所有工业品或者是农副产品。”

“嘶...这个，好！”

赵春花稍稍想了想，立马拍着大腿叫好，“这样的话，谁要买什么东西，限制就变的少了很多！

无非就是价格高一点...至于这个嘛，群众可以自行考虑到底毫不合算、到底值不值得买？

但不管咋说，咱总多了一个选择...对不对？不像以前啊，因为手头上没票，那活人真个是会被尿憋死的！”

“不过。”

赵春花问，“价格双轨制，我好像有点懂了，但是这个什么计划外、计划内物资.....又是怎么个说法？”

叶小川开口向她解释：

“这个双轨制，其实也挺好理解。比如...按照原有的正策。”

“我们生产队每年需要上交32头猪。”

“三十里铺大队生产队集体，只能根据相关规定，每年分两次自行屠宰不超过8头生猪，作为我们生产队社员的福利发放。”

“如果完不成生猪养殖任务，或者是生产队里违规杀猪分肉...那么，就会受到上级的相应处分对不对？”

赵春花点头，“可不是嘛！还好咱们大队，有小川兄弟你在那里顶着。

要不然的话，咱们队里的社员逢年过节的，哪能吃得上这么多肉哩！”

摆摆手，制止她的插话。

“但现在...不一样了！”

叶小川继续讲解试点县监督员老白，他刚刚从四九城争取来的优惠正策。

“现在，上面会给我们一定的自主权，让我们无论在生产、还是在销售环节中，都拥有了一定的自主权。

比如。

我们生产队在完成了32头生猪交售任务之后，我们还可以自行决定，再多养一点猪牛羊。”

“如果最终养的生猪比较多，那么我们现在可以自行决定：今年到底是屠宰8头，还是15头肥猪给社员们分？”

“真的？”

赵春花先是一喜！

随后又皱眉，“那如果我们养的猪远远不止这些数，剩下的生猪还有很多，那又该咋办？”

伸出两根手指头。

叶小川开口道，“对于这种情况？

脂米县改革试点委员会，给出了两种解决方案：

一，生产队可以自行决定要不要再多屠宰一些肥猪，发给社员们当福利。

二，在不会严重扰乱当地肉类供给秩序的前提下，该生产队可适当将剩余的猪肉，投放到市场上去进行销售活动。”

卖肉？

这下子....赵春花的大脑有点宕机了。

因为这么多年的认知告诉她：不管是粮食还是肉类，无论是布皮还是棉花，那都得由上级统一收购，统一销售！

而有需要的顾客？

必须得凭借上级发放下来的各种票据，才能去市场上购买自己所需物资。

现如今...

上面居然允许那些需要买肉、馋肉的顾客，居然可以不拿票就去买了？？

而且这还不算！

上面居然还允许生产队，自行杀猪来卖？

妈呀，..天大大呀！

如果这么干的生产队很多的话，那公社的食品站、还有县里的食品站？

他们的鲜肉门市还不得倒闭？

他们以前养着的那么多大爷，全得喝东北西北风去？！

一想到生猪收购站，还有食品站那些眼睛长在额头顶上的公家人？

最终居然没了生意，他们的单位...居然还会倒闭？？

铁饭碗，竟然也有被打破的时候？？？

一想到这啊...大队长赵春花那个心里啊，真就像三伏天喝了冰镇蜜糖水似的！

怎叫一个爽字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