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一起过中秋节
临近傍晚，张嚣收到了方深的一条信息。
-- 张嚣，元元跟你在一起吗？
张嚣愣了一下，方深居然知道他叫张嚣，看样子回去后查了他。
他又想到前两天娄阿姨发了条信息给他。
说方深私下找过她，了解方元元在方家的情况，她都说了，但没提卡的事。
张嚣便了然，方深应该是听了他的话后，产生了怀疑，随后去求证。
他看了看短信，回了一句。
-- 嗯，元元怕“爆破”声，我把他带回家了！
方深那边没有再回，张嚣把聊天记录删除后，便将手机放下。
厨房里，方元元正坐在小板凳上，帮张奶奶剥大蒜。
“我来，我来！”张嚣连忙走了过去，蹲下，跟方元元一起干活。
“多剥一点，回头我要跟黄鳝烧！”张奶奶一边洗着鱼，一边说着。
“哦！”张嚣应了一声，随后又转头看向张奶奶，“奶奶，咱就三人！你别整出个满汉全席！吃不完！”
“三个人怎么了？那也得过节呀！”张奶奶放下手里的鱼，将锅里的红烧肉翻了翻，“况且，今年还多一个元元，那不得更加隆重一点，对吧，元元！”
方元元坐在小板凳上，显得格外乖巧，听到张奶奶的话，脸色一红。
张嚣“嘎嘎嘎”笑了起来。
不是很大的厨房里，挤了三人，着实有点转不过来。
张奶奶看两人大蒜剥得差不多了，就把两人给赶了出去。
方元元还想帮忙，张嚣一把将他拉了出去，带进了自已的房间。
方元元在厨房时，他已经偷偷将家里的窗户都关严实了。
别说烟花在一里地外放，就是在他家小区里放，声音都不会太大。
张嚣的房间挺大，右侧靠墙放了一张一米五的床，靠窗一张一米二的书桌，左侧靠墙放了一个大书柜，门侧放了一个衣柜。
一眼看去，简单明了。
张嚣特意将客厅的一把椅子给搬了进来。
“欢迎元元同志莅临张嚣的房间！请随便参观！”张嚣弯腰，朝着方元元做了一个揖。
方元元的嘴角勾了勾，眼神含笑地看着张嚣作妖。
“真的，随便看，随便翻！”
张嚣站起身，走到电脑前，打开音乐，缓解方元元的紧绷感。
置身于张嚣的世界，方元元很快就放松了。
满屋子都是张嚣的气息，就连墙上贴的各种篮球明星的海报，都透露出张嚣气质。
他走到书柜前，看着里面各种各样的书籍，随意拿出一本。
居然是崭新的！他好笑地转头看向张嚣。
张嚣尴尬地笑了笑。
“我妈买的，她也是挺奇怪，不管我喜不喜欢，每过一段时间，就给我买各种书，我就直接放书柜里了，你随便看看，有喜欢的就拿去看。”
方元元大致扫了一眼，还真是不少，跟卖书的一样。
励志的，学习的，中外名著，名人传记，应有尽有。
书是好的，可惜收到书的人是个野性子，哪是可以坐下来慢慢看书的人。
张嚣坐到椅子上，转动着身体，看着方元元在书柜前挑书。
头一次觉得，他妈妈这书买得还不错。
虽然他没啥兴趣，但元元喜欢，这可比他喜欢要更让他喜欢。
方元元活了十七年，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中秋之夜。
元筱在时，中秋是她最痛苦的时候，团圆之日，她却身孤影单带着儿子，想到方深跟齐静带着儿子过团圆，她就心如刀绞，抑郁加重，这个节日自然也就从来没有过过。
元筱离世后，便在方家过，看似很圆满，实则很心累，表面一团和气，私下丑恶发臭。
只有今天，他才真正地过了一个中秋。
厨房有着张奶奶的勺子声，有着浓浓的烟火气；
房间有着优美的音乐，有着张嚣的气息，有着满书柜的书。
窗外的声音进不来，屋内的声音让他沉醉。
他就那样拿着一本书，坐在张嚣的椅子上，趴在桌上，迷迷糊糊感觉像在做梦。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妈妈朝他笑！
看到了张嚣扬着灿烂的笑容朝他招手！
看到佝偻的自已慢慢站了起来！
看到自已身上不停掉落着陈年灰垢！
看到自已越来越轻快！最后，跑向了阳光，跑向了张嚣！
看到张嚣一把抱住了自已，笑着喊他：元元，元元……
张嚣就这样坐在椅子上，怔怔地看着慢慢睡着的方元元，眼神中的宠溺都快溢出来。
能在他的房间，毫无防备地睡着，说明这个环境给了他安全，让他放下了戒心。
也许，这是元元第一次在除了他家以外的地方睡着吧！
张嚣为此欣喜异常，他喜欢方元元对他全心依赖，他也愿意倾尽全力给他安全。
他悄悄站了起来，离开了房间。
走进厨房，一股香味扑鼻而来，看着餐桌上已经快摆满的菜，张嚣忍不住笑了一下。
过年都没这么多菜！
“元元呢？”张奶奶翻了一下锅，一边问道。
“趴在桌上睡着了！”张嚣小声说道，“奶奶，做完饭，厨房的窗户也关上。”
张奶奶闻言，有些疑惑：“怎么了？”
张嚣走到她身边，降低声音：“元元怕爆竹声！”
张奶奶先是一愣，随后明白，点了点头：“知道了！对了，雍景湾的烟花表演好像是七八点就开始了，也不知道声音响不响？”
“没事，我们把窗户关严实，再带上降噪耳麦，放上音乐，问题应该不大！”
“行，你多注意一点！”张奶奶一边点头，一边将碗里的大蒜头放进锅里，翻炒了一下，继续盖上锅盖。
两人的谈话，一字不落地进入了方元元的耳朵里。
他鼻子一酸，悄悄地退回了房间。
张嚣起身一离开，他便醒了。
本来想过来帮忙一下，没想到听到了厨房两人的谈话。
一句一句充满的关爱的话，如同温泉一般，浇灌着他贫瘠的情感世界。
一棵一棵幼苗慢慢冒出了头，也许，过不了多久，他的世界将会绿意盎然，花香缠绕。
饭菜准备好后，张嚣才回到了房间，坐到方元元身边的椅子上，盯着方元元看了一会。
小家伙的眼睫毛动了一下，明显是醒了，不想动。
他忍不住“咯咯咯”笑了一下。
“好了，不睡了，不然晚上会睡不着的！”张嚣伸手在方元元的脸上戳了一下，跟逗猫一样。
方元元睁开眼，看向张嚣。
湿漉漉的，如同黑宝石一般的眼神，瞬间落入了张嚣的心里，心跳陡然间加速。
“怎么了？刚刚做噩梦了？”张嚣微微倾了下身子，朝方元元靠了过去。
方元元本想摇头，可做出来的动作却是点头。他又矫情了！心里忍不住鄙视了自已一下。
“不怕，我会化身超级闪电侠，帮你打跑一切妖魔鬼怪！哈哈哈！”
张嚣一边笑着，一边挥舞着胳膊说道，动作太大，拉扯到伤口，嘴里忍不住“啊”了一声。
方元元一惊，迅速抬头，抓住张嚣的胳膊，看向张嚣的眼神带着点嗔怪！
“好好好，下次小心！”张嚣伸手在方元元的脑袋上揉了一下，“走，吃饭去！”
方元元看到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盘子，嘴巴都张大了！
看到又一个被吓到的人，张嚣站在门口“咯咯咯”笑个不停。
张奶奶也有点发笑：“呵呵呵，一不小心整多了！”
方元元朝张奶奶身上靠了一下，张奶奶的心都化了，手也搭到方元元的肩膀上。
“没事，能吃多少吃多少！”
小猫发出“嗯”的一声。
三个人，八菜一汤，外加冰激凌月饼，真真是够奢侈的。
张奶奶还开了一瓶红酒，一人倒了一杯。
张奶奶端着酒杯：“来，我们仨碰个杯，中秋节快乐！”
“碰”的一声，三个杯子碰到了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个声音，方元元一辈子都没能忘记，每当他熬不过去时，这声清脆的声音，就会给他清明，给他希望，给他勇气。
“元元，祝我们以后，每年中秋节都能一起过！”
三人碰完，张嚣又跟方元元碰了一下。
方元元看向张嚣，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睛里星光闪闪。
这顿饭，简直就是张嚣的糗事昭告会。
“元元，我跟你说，你别看张嚣这会人模人样的，小时候皮得不行。”
“他带着大磊几个去隔壁王奶奶家的鸡圈里偷鸡蛋，结果，让他家的二黄给逮着了，二黄咬着他的裤子，愣是把他给拖到我面前。”
“呵呵，屁股蛋都差点被咬了！”
“他呀，记仇，每次看见二黄就跟他对打！”
“还经常带吃的出去，给其他狗吃，就不给二黄，气得二黄自已把鸡蛋给他叼了过来。”
“叼一个还不行，非得两个才行！呵呵呵！”
张奶奶一边吃着，一边跟方元元咬耳朵。
“奶奶！”张嚣红着脸，想阻止张奶奶的“口无遮拦”！
“呵呵呵！”方元元发出低低的笑声，张嚣很皮，他从小就知道，如今听到张奶奶的话，依然想笑。
“有回，他看见前面村的小池塘里菱角长得挺好，就偷偷把家里的洗澡盆给偷了出去。”
“木头的洗澡盆耶，那么重，三娃，愣是扛到了池边。”
“就坐在澡盆里偷人家菱角！偷了满满一大篮。”
“途中，还翻了次船！差点淹死！”
“回来时，浑身都是污泥，跟个水鬼一样，我是又气又好笑！”
张嚣已经不想说话了，自顾自吃饭，时不时投喂一下方元元。
“有次，差点把我给吓进医院！”
“白天，我出去干活了，晚上回来，喊他，他就躲在房间，怎么喊都不出来。”
“我当时就纳闷了，这孩子咋了？就推门进去看看。”
“艾玛，差点把我给吓撅倒。”
“这死小孩脸肿得跟包子一样，额头，手上，脖子上，全身包，连夜送去医院处理了。”
“问他干啥了，支吾了半天，说是前面一排的吴阿姨抱怨门口树上的马蜂太烦人，他一听，英雄主义爆发，从家里找了一根长竹竿，就去帮人捣马蜂窝了！”
“结果，自已让马蜂给蜇得面目全非！”
“呵呵呵！”方元元从头到尾，笑都没停过。
张嚣这会也没忍住，跟着“咯咯咯”笑了起来。
“奶奶，你别说了，再说，我面子里子都没有了！”张嚣很是无奈地看向张奶奶，语气里满是求饶。
“我这才说到哪？你干的糗事，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张奶奶说了一句后，语气突然一转：“不过，元元，张嚣虽然皮，但他有一个非常优秀的特质。”
方元元看向张奶奶。
“那就是，只要他认定的事，无论多难，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做成！”
“那会儿的老村，有黄鼠狼出没，隔壁王奶奶家的鸡少了一只又一只，王奶奶天天愁眉苦脸。”
“我记得那会儿的张嚣才不过十岁吧！”
“为了抓那只黄鼠狼，他在王奶奶家鸡圈外蹲点了有半个多月，愣是把那只偷鸡的黄鼠狼给逮着了！”
“就连我都佩服！”
“我问他为啥这么坚持，他说，他答应王奶奶，要帮她抓住偷鸡贼，不能言而无信！”
“当时我就在想，小小年纪，就会有这种想法，就算是皮一点，也不会长歪，从那时起，很多事，我便睁一眼闭一眼。”
“奶奶！”张嚣抬头看向张奶奶，喊了一声，“我就说，十岁以后，你的树枝咋挥得少了？我还以为是我懂事了呢！”
张奶奶瞪了他一眼：“还懂事了呢？你好意思这么说？去你二叔家玩了两星期，物业跟我告状五六次，一会说你把树踩断了，一会说你把人池塘的荷花给拔了，一会说你爬墙把绿化踩了，哎……”
“咯咯咯！”
“呵呵呵！”
餐厅里的笑声不断，隔绝了外界的嘈杂。
烟花的“爆破”声响了几声，方元元都没听见，他的注意力，都在餐厅里的两人身上，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吃完饭后，张奶奶又从冰箱里拿出冰激凌月饼。
虽然吃得很撑，但仪式感还是必须有的。
中秋之夜，代表着团圆的月饼，必须上场。
三人拿着月饼，慢条斯理吃着的时候，客厅的电话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