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新朝共有五大城池,分别是风、雨、雷、火四座主城,加上统治阶级集中的木城。

封锁多年的国门打开之后,雨、雷、火、木这四座城池都因为独特的地理位置,浓郁的妖力而得到飞速发展。

风城由于地处南荒,加上妖力贫瘠、分散,而发展滞后。以至于如今走在风城的街道上,甚至可以看到部分人着装与古人无异,而部分人却是一身休闲服装,或是西装革履的这一奇异画面。

尽管黄叶村再破败贫瘠,断壁残垣……但这样的画面,此时此刻也浮现在许赫的瞳孔之中。

青灰长袍的男子挠了挠头,有些苦恼。

“等有钱了一定要换身衣裳才行啊,整天穿得跟个古人一样,都快跟不上时代的潮流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师其所长,制其短。’跟不上时代可是要被抛弃的呀。”

男子漫不经心的走在黄叶村的大街小巷之中,很快来到了一处四下无人,不起眼的小道观。经过时,他下意识顿足。

断了香火的道观早已人走茶凉,无人打理,四处都弥漫着腐败的气息。

银杏树躺在地上,树皮干裂翻卷,枝干腐烂,从翻卷的厚树皮上不难看出,这棵树生前是何其壮硕。

观内正堂供奉有三清雕塑,而如今也只能低着头,才能从地上的狼藉中寻得些许残留的碎块。

许赫停留了几秒,仅是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他双手抱住后脑勺,神情慵懒,脑袋晃来晃去的,与他无业游民的身份极为相符。

习习凉风从巷口袭过许赫冻得发红的脸,他眉心微微蹙起。

此刻,巷角的拐口,多出一个高大的青年身影。

青年头戴礼帽,身穿不菲的黑色裘皮大衣,戴有白色手套的五指提着一个白色手提箱。青年整齐郑重的服装,与黄叶村的街道有着强烈反差。

在这四下无人的地方,看到突然出现的许赫,男人有些诧异。

黄叶村握手楼随处可见,街道相对逼仄。光是许赫双手抱着后脑勺的姿势,就几乎占了巷子宽度的一半了。

他没有打算调整姿势,而是视若无物的朝男人的方向走去。

男人倒是没有介意,反而摘下礼帽,露出额头显眼的两个小犄角。他将礼帽放于胸前,微笑着朝许赫鞠身示好,并背对着土墙,为其让出道来。

许赫丝毫没有不好意思,保持着大摇大摆的走姿,腰间的竹刀时不时磕在墙上发出响声。

两人擦身而过之后,许赫消失在拐角,而男人也朝反方向离去,井水不犯河水。

许久,拐角处,许赫快步后退回来,望向男人。

“没想到还是只不好惹的。这个方向……是何晨阳家?”

——

衣服上满是补丁的少年站在门口,稍微平复了下急促的呼吸,打开院门走了进去。

何老为官清廉,一家人的住所更是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屋内仅有给兄妹分开休息的两间小卧室,以及些许简单的家具。

何老躺在屋内的木板床上,咳嗽不止。

“小阳,你回来了?”

“是!”

“你姐……”

“爹,你放心吧,已经找了逐妖使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何老沉默了一会儿,便感慨道:“是爹害了你们,没能保护好你们。”

“您别这么说,这世上不如意的事多了去了,只是打巧被咱碰上了而已。若是每件事都怪罪到自已头上,那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再说了,咱就是血肉之躯的普通人,哪能是那些妖怪的对手。我知道您想说什么,我可从来没有自认倒霉过,更何况他们把姐姐掳走了,我更不能什么都不做。”

何晨阳一边说着,一边走向放置厨具的角落,翻来找去。最后索性回到房间里,再出来时,手里攥着儿时太子赏赐的箭头。

看到这一幕,何老挣扎着半坐起来,神情担忧。

何晨阳紧忙上前,搀扶住何老。

“小阳,你……”

“啊?你说这个吗?”何晨阳很坦诚的摊开手掌,露出里面锋锐无比的箭头。

何老看着尖锐、冒着寒光的箭头,一脸愁容的看向何晨阳。

“放心吧,我还没傻到跑去和妖怪作对。”少年故作轻松,可眼里却是藏不住的怒火熊腾。

他接着解释道:“我从逐妖使机构出来后,去李先生那边抓药。结果李先生正犯愁,说用来切块的小刀因常年磨损断成了两截。刚好我去抓药,眼下又没有合适的小刀,李先生便询问我有无锋利厚实的小刀之物 ,我翻来找去,感觉也只有这箭头最为合适。”

少年仔细观察着何老的神情变化,直到何老长叹了一声,道:“那好吧,记得早去早回,要注意安全。”

少年这才松了一口气。

走出家门,少年攥着箭头的手不自觉的加重了力道,血丝溢出。

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何老坐了起来,强忍伤痛,拄着拐杖,俯下身去摸木板床的暗格,从里面掏出了一沓资料,面容愈发沉重。

街道上,带着水汽的寒风刺骨,赶路的少年非但不觉冷,相反,身体此刻异常兴奋,导致他的面容红润,血色旺盛。

他的脚步愈发加快。先前,父亲与妖怪的对峙时曾说过,等到何老考虑好了,便去某个地点找他们,这期间他们不会对姐姐怎么样,但他们耐心有限,只给了三天的时间。

如今三天的期限只剩下这最后一天,这两天四处求援的接连碰壁让他明白,在这个人人自保的时代,若是本钱不够,根本不可能求得他人的帮助。

来到这个破败的小村之后,生活的巨大起伏没能击败少年的内心。自诩坚强的少年,眼眶第一次红润了起来。

可若真的答应了那帮妖怪,又与一家人一贯坚持的东西背道而驰,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短暂的软弱过后,少年携去眼角不争气的泪花,目光坚定。

黄叶村的外围,少年驻足,看着眼前巨大的废弃工厂,心脏的剧烈起伏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工厂曾是黄叶村的希望,可一场爆炸事故,却将黄叶村的发展连带整座风城,彻底打入了冰点。

朝廷有意压缩拨款的数目,再加上各地官员染指,真正用于工厂的款项少之又少,最终朝廷甚至将下派工厂的督导官全部撤离。

至此,工厂除了留下一栋栋被烧得焦黑的大楼,和外围“禁止入内”标语的警戒线外,再无其他。

何晨阳回忆对方口中的地点,悄摸来到其中一栋大楼楼下,尽可能的遮掩着矮弱的身子,脚步声压得很低,悄然爬上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