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
几乎是本能地、条件反射的。
璟清轻轻捧着姑娘的小脸，又在她的额头上轻啄了一下才放开。
“我们吃完饭再说好不好？饿不饿啊？”璟清搂着姑娘往餐桌走，又顺手给她递了好几张卫生纸醒鼻子。
“我不要，没哭。”
“没哭啊？”璟清故意探头过去，像蜜蜂似的，在姑娘的耳畔轻轻笑了笑。
不笑还好，一笑可把姑娘惹怒了。
嫤玥瞪了他一眼，迈着大步子就要往自己的房间去。
“诶诶诶诶诶——”璟清先一步堵在门口，又讨好似的把姑娘往餐桌推。
“没笑你宝贝，我今天做的可都是你点的，给个面子吃点儿呗？”璟清伸出胳膊将姑娘搂在怀里，跟围脖似的挂在自家姑娘身上。
姑娘身上的清冷香气混着男人的体温，像是冬日里煮着的滚滚热茶，一束带着浓浓水汽的白烟升起，混着的是初冬独特的喜意。
“你吃你的，我把这几只虾剥好了你再吃。”璟清戴了个手套，半天也没粘上一粒米，不过他也真是还挺讲究，忙活了半天，也不让嫤玥碰，说是摆成个花的形状让她拍了发朋友圈。
“大哥，我到底还吃不吃得上了？”嫤玥等的焦灼，只好先扒两口自己碗里的饭，他的手艺好，还没两下，姑娘的饭碗就见底了。
“等下，还差最后一个！看我是不是很贴心？专门做造型给你拍照发圈。”
嫤玥强撑着笑意，虽说她是个爱给情绪价值的，但也是第一次见到像赵璟清这种上赶着要的。
她突然好像明白为什么初见面时他要自个儿拍个花发朋友圈，估计是当时觉得和她不熟，没好意思喊她发吧……
“好了！拍好了，吃吧吃吧！”璟清心情好，拿了中间一个就往姑娘嘴里喂，等喂了好几个才自己盛饭开始吃。
不过他自己做完饭向来没什么胃口，大多数时间都在给嫤玥挑菜，她一碗饭的饭量硬生生被他加到了一碗半，似乎还不嫌多似的，变着法的说她太瘦了，一定要多吃点儿。
“赵璟清！我真吃不下了！”
姑娘两个腮帮子都塞满了，男人跟看不见似的，还往她碗里大鱼大肉的放呢。
“这才吃了几口就饱了？多吃点儿。”璟清没听她的，不过身边很快传来句幽怨的女声：
“我再说一次！我真的吃饱了！”
小猫暴怒。
“行行行，那不吃了，去看看电视？”璟清边说边把碗拿进厨房，他前些天才订购了个洗碗机，今天正好用用。
“不！”
“那你想干嘛宝贝？”璟清在厨房研究着洗碗机，没注意看姑娘的反应。
“你之前一个人住没有请个阿姨什么的吗？”嫤玥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从这小半年的观察来看，璟清真不像个大少爷，几乎什么都能自己干，生活能力比她自己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没，我感觉这屋也算不上太大吧，别墅那边请几个还差不多。”
“少爷，你可真一点儿也不少爷做派。”嫤玥笑笑，跨步歪到了沙发上。
“怎么？你见过很多少爷？”璟清按了开关，洗碗机自己就开始运作了。
璟清忙完，正准备随手抽了个凳子坐着喝口水，姑娘就凑了上来。
嫤玥毫无征兆地跨坐到男人身上。
璟清喝水喝到一半，顿时像是卡住了般，嗓子眼处的水来回荡漾，高不成低不就，身子也跟着就热了起来。
璟清有点惊讶地看了眼她，战术性舔了舔唇，身子跟着就往座位的后背靠。
“你躲什么？”
小猫不满，火速又挽上了男人的后颈，又将头埋到了男人的脖颈处，似是觉得还不够，又跟只小猫儿似的吸了吸，直到檀香铺满整个鼻腔，她才算是满意了。
她是满意了，男人的脸色却都快红的能滴出血来了。
“起来。”璟清说话声音很冷，带着很重的哑意，他将自己压了又压，还是抵不住她这个姿势。
“干嘛？不起来，我要抱着！”嫤玥被他这么一凶，很快就嘟着嘴不高兴起来，她好不容易主动一次，他这是什么反应？
“要说话好好说，别这个姿势。”璟清深吸了口气，化为“忍者神龟”。
“不要，我就要抱着！你洗澡了吗？好香呀！”小猫轻轻在他的后脖颈处轻咬了下，像是觉得好玩儿，又咬了一口，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身体像是有电流流经过似的，璟清为之吓得一激灵。
“行，你自己说的，抱紧了，去床上也这么抱着。”璟清前脚话还没说完就把姑娘往房间里面带，后脚就听见“砰”的一声响，房门就这么水灵灵地关上了。
“呼——”
姑娘化为一滩水，气喘吁吁地躺在他的床上。
“我要累死了！”嫤玥带着明显的娇嗔，惹的男人刚降下去的火又躁了起来。
“祖宗，我还什么都没干呢！”璟清去浴室冲了个冷水澡，看着姑娘还没从刚刚的吻里缓出来，只好又抱着她哄了好一会儿。
“你刚刚怎么不继续？”嫤玥没好气地问了一句。
“你想怎么继续？你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上面。”璟清被她这句话是真真逗笑了，要不是心疼她昨天大半夜没睡好，今天又心不在焉的，他也不至于再去浴室洗一道。
“哦。”嫤玥眯着眼看了男人一眼，一幅“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的表情。
……
半个小时过去了……
姑娘躺着，还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不敢闭眼，多年前的生离死别好像又在向她招着手。
她避无可避。
闭上眼是一片水深火热，而睁开眼，是赤裸裸的现实，是人在死神面前的无能为力。
“聊聊？”璟清率先开口，他安抚了姑娘很久，但看她的反应，显然作用不大。
“嗯。”嫤玥闭上眼，沉默了很久、很久……
“我朋友病重，我前几天才把她安排到了京北医院，现在情况不太好。”嫤玥说的很轻，短短一句话便概括完所有。
她不喜欢和人说这些，好像几个字组成了一句话，就可以轻描淡写地概括了人的所有痛苦。
嫤玥叹了口气，取而代之的，还是沉默……
“她是个女孩儿，叫张茹梅，我去嵋华山写生的时候认识的。有一次我傍晚在山里迷路了，是她把我带出来的。”嫤玥眼眶又开始发涩，她有些说不下去。
“茹梅十三岁的时候就比其他孩子更瘦弱些，还一直帮着屋里干各种农活，但她天性乐观开朗，做什么事都笑盈盈的，像个小太阳。”嫤玥越说越哽咽。
她向上看着天花板，不让自己的泪落下，她无法想象一个活生生的人因为疾病而奄奄一息的样子，更打击她的，是她对他人命运的无能为力。
即使那是一个很好的人。
即使她不该承受那些痛苦。
“然后就这么治疗了三年，头一年我陪了好几个月，但工作原因，回港了，本来我以为一切都好起来了，但小姑娘病情又突然恶化，现在情况很危险。”
香港的雨连绵不断，一丝一丝伴着风，徐徐吹到了姑娘的心中，冷气围绕着她，她头脑中的那根弦却一直紧绷。
璟清听着她说完，侧过身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想去看看她吗？我明天可以安排私人飞机直接送你过去，要不了多久。”璟清拉着姑娘的小手，耐心地安抚着她。
“走不开。”嫤玥蹙了蹙眉。
“明天是给嵋华山捐款最后的收尾工作，这次捐款对接我得亲自到场，茹梅也会希望我亲自到场的。”嫤玥翻了个身子往他怀里钻，他的身上总是暖烘烘的，像披了一张羊毛毯子，能驱赶走她内心种种的不确定。
“害怕？”璟清从后面梳落着姑娘的黑发，小猫在他怀里，带着些少有的颤意。
“有点儿。茹梅进手术室了，我本来想着在她进去之前一定要再看她一眼，但各种原因，手术提前了。”嫤玥傍晚看着茹慧给她发的消息，是一条语音。
“姐，不用担心我，好好工作。”小姑娘几乎是在用气在发音，轻飘飘的、摸不着的，好像随时都能被风带走，一点儿痕迹都不留下。
嫤玥只听了一遍便不敢再听第二遍。
她能做的只有祈祷。
祈祷一切顺利，祈祷她平安。
“会好的宝贝，你等这几天忙完了我陪你一起去？”璟清亲了亲姑娘的额头，乖乖地喊她睡觉。
“嗯……”嫤玥深吸了几口气，轻微的檀香在她四周弥漫开来，她这才放下心睡了过去。
纵使有人在她身边，这个觉也还是睡得不安稳。奶奶的呼唤声在梦中时隐时现，嫤玥随着声音的方向跑去，跑空了一场又一场。
如同台风过境，而她，正正立于被袭击的中央，避无可避，无法再避。
……
天还没怎么亮，嫤玥就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昨天半夜下了场雨，相比于往常，姑娘浑身上下都有些酸痛，像是被抽了魂的躯体，动弹不得。
她摸了摸身边，没人。
最后一道防线被突破，姑娘缩成一团，双眼无神地盯着窗边布满着的细雨，一点一点，似蚂蚁般爬在在她的身上。
嫤玥伸手去摸手机，茹慧那边还没来消息，悬着的心悬的更高了些。
索性也是睡不着了，姑娘只好先起身去洗个脸清醒清醒。
嫤玥刚开门就看见璟清开着电脑在开会，男人全程带笑，说的粤语，偶尔也会夹带着几句英文，估计还是在进展之前澳洲的项目。
姑娘识趣地没上前，转了个方向往厨房走去。
“京泽你先跟他们聊。”璟清听到了动静，闭了麦取了耳机就朝姑娘走了过去。
“喝热水宝贝。”
“哦。”
起床没多久，嫤玥的大脑还是处于待机状态，多少还犯着些迷糊。
“乖，你不冷是吧？鞋子也不穿。”璟清将人拎到沙发上坐着，又转身去房间给她拿鞋。
姑娘披着黑发，穿的是净面的白色真丝睡裙，手上拿的也是早些年赵老太太拍卖来的粉绿色瓷杯。
这瓷杯底座呈墨绿，随着杯底逐渐向上过渡，粉绿交接处融洽的自然，似水墨般一气呵成，从远处看去，又似莲花般盛开，也算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外面稀稀疏疏的雨声配上眼前的这幅景象，真真是一幅古画。
璟清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欣赏够了才往前走去。
今日之景与昔日之光不谋而合，多年前的记忆随着淡淡的雨声，抽丝剥茧地来到他的跟前。
璟清给姑娘穿好鞋子又摸了摸她的头，这才打趣似的问了句：“同学，你有没有觉得你像古代的人？”
嫤玥目光缓缓移到他身上，一时怔住。
“这句话怎么这么熟悉？”姑娘眯了眯眼，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是有点儿吧，外面人不都一天到晚给我安个才女的名头？”嫤玥想了想，如实答了。
璟清无端地笑出了声，还记得小半年前江京泽在他私人宴上调侃的话，竟有种时过境迁的感觉。
“好的大才女，你乖乖地在旁边自己玩会儿？我这边还有点儿事要处理。”璟清往姑娘身边一坐，又抱着她眯了好一会儿才放手。
“你不是昨天凌晨的会吗？”嫤玥倏地又看了他一眼，像是明白了什么。
“你不会昨天一夜没睡吧？”
“嗯。”璟清嘴角上扬，还顺道挑了下眉。
“赚钱给老婆花，赵家的传统。”璟清捏了捏姑娘的脸，说罢便又过去重新和他们聊了起来。
这时嫤玥才得空好好观察观察眼前的这个人，虽说她这段时间已经观察的够多了，但看他这么认真忙工作上的事倒还是第一次见。
还没过几秒，姑娘就噗嗤一口笑出了声。
“摇钱树正努力摇钱呢！”
她第一次觉得，港媒的标题虽然损，但真还是花了些功夫，有些道理的。
璟清正板着脸和别人说着什么，扭过头的瞬间就看到姑娘张这个大嘴笑的不停。
璟清牙齿抵了抵下嘴唇，眉间动了动，神情散漫的轻擦过她，合着他这几天说了那么多好话都白费了？也不知道这姑娘是自己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儿。
嫤玥歪了歪头，又指了指屏幕，示意他好好工作呢。
璟清问号脸。
“摇钱树努力工作！”嫤玥张嘴不出声地和男人对着口型。
这时璟清才明白怎么回事，讽刺自己呢！
他微微移出视频的对话框，指着姑娘说了三个字：
“你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