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在“静檀”院落边,闻栀下车前,靳夜琰温声嘱咐她,“今天若还想出去转转,提前跟我说,我让宁知来接你,晚上等我一起回家。”

顿了顿,他侧眸看着她,同她解释,“早上我有个项目报告会,接不了电话,有事给我发消息。”

他这行为还挺稀奇,居然会跟她说明自已的安排。

闻栀点头,下车,本想站在路边目送他离开,等了片刻,车身没动,眼前的车窗徐徐向下,露出车内男人一张清冷的脸,视线对上,听到他说:“你先进去。”

闻栀只好一步三回头地往屋内走,余光瞥见靳夜琰的视线一直沉沉落在她身上。

她的身影消失在门扉,靳夜琰收回视线,关上窗户,看了眼驾驶位上的葛涅,“昨天让你找的资料发给我。”

葛涅应声,从一旁座椅上的公文包内找出ipad,向后座递去,“谢屿三年前以应届生的身份进入集团,第一个项目就是周耀文带的,当时的成绩可观,周耀文评价他就像一块海绵,潜力无穷,不过一年,他被提拔为团队的核心成员,三年内迅速攀升至部门的二把手,成为周耀文的得力助手。”

葛涅从反光镜里看了眼正在看资料的靳夜琰,启动车子,继续道:“上个月公司部门安排人事调动,周耀文正好被远调欧洲,正是集团一直在推动的高密跨国机关项目,他跟集团申请过带他的下属睿琳同去,因为高度的保密性,部门对此驳回。”

“睿琳跟周耀文是什么关系?”靳夜琰问。

“公司员工内部有流言说睿琳和周耀文之间存在着某种不正当关系,这可能是她业绩出众的原因之一。上个月睿琳带领的团队成功拿下一个重大项目,可以说是名利双收,也因为睿琳这一成就,让她在竞争部门一把手的位置中占据优势。”

“我记得没错的话,周耀文,也算是公司半个老人了。”

“是,在公司至少也有五、六年了。”葛涅拿不准靳夜琰话里意思,顺着他的话开口。

沉默无言,靳夜琰垂眸翻看资料,盯着几行黑字几秒,眼底的阴翳一闪而过。

“葛涅。”他很轻的唤了声,单手捏了捏眉心,将ipad放在一边,“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找个人教教周耀文规矩,自已下属的嘴管不住、下半身管不住,以后还能指望他什么。让他自已把事办了,若如是办不妥,部门间的内斗,我只留一人,谁赢都行。”

“是,我立即去安排。”

葛涅跟着靳夜琰多年,一听就知道靳夜琰的意思,强者为尊。

对于公司老人引出公司章程私下提醒,巧妙提及公司的行为准则和职业道德,强调所有员工都应遵守的规定,包括避免利益冲突和不当关系。恩威并施,暗中承诺在欧洲项目成功后给予额外的奖励或晋升机会,同时周耀文需要以自已的名义整顿下属,处置睿琳和谢屿,但若他办不好事,也别怪公司不留他。

靳夜琰不容置疑的声音再次响起:“周耀文赴欧之前,若再有流言蜚语干扰公司声誉,让他承担双倍赔偿。在他的离职文件中,给他加点材料,往后我不想在任何同行内再次听到这人消息,若他执迷不悟,这种小事都办不妥,送他去进去蹲几年也无妨。”

葛涅恭敬回应,他太清楚靳夜琰是一个什么样一个人,在暗流涌动的商海中,极其规避风险,喜欢在幕后运筹帷幄,每一步棋都走得精心而深远。

他若真想弄死一人,那人往往在不知不觉中步入他精心布置的局中,甚至在败局已定时,到最后还以为靳夜琰在面上帮他,实则面后弄他的人也是靳夜琰。

先前有人以为靳夜琰信佛则善,风评极好,是个善茬,特意借助他人搭上靳夜琰这条船,可惜没过多久被靳夜琰发现他在背后搞小动作。靳夜琰表面上不动声色,还与这人一块开了一家新公司,日入千金,就当那人满心欢喜的接受这个“礼物”,靳夜琰在背后找人通过一系列复杂的金融操作和合同条款,将公司的财务风险全部转嫁给那人。

那人被胜利冲昏头脑,没意识到这些合同背后的隐患,最后赔的倾家荡产,老婆孩子全跟别人跑了,还差点进牢里喝茶,最后是靳夜琰打通关系,客客气气的送他回老家,还偷摸给那人塞钱,那人明面背地里直夸靳夜琰做人做事靠谱,感恩戴德都来不及。

葛涅起初不明白靳夜琰为何总是扮演着慈悲的角色,在外界眼中完美无缺,声誉斐然。

当猜到闻栀与靳夜琰或许有着那特殊的一层关系后,便恍然大悟。闻栀的存在是靳夜琰心底的一方净土,她虽早早被迫融入社会,但毕竟未曾真正涉足商业领域。一方面,靳夜琰想要保护她;另一方面,担心闻栀无法接受自已在商业斗争中所阴暗与血腥。

因此他的另一面藏的极深,几乎无人可知。

然转念细思,位居高位者,又有谁的手能真的干净呢,皆为“枪林弹雨”中奋力杀出之翘楚。表则高风峻节,背却果敢杀伐。若无几分手段,于这弱肉强食之境,断难生存。

世间万物不可能尽善尽美,高浓度的食物都具有腐蚀性,高标准要求的人,那是病态窒息的,这是自然规律。能稳定江山的人,一定会霸权;能拿到结果的人,一定理性无情,这是人性。强势的人,他的能力权力财力必须到位其一二,可这种人的成长必然伴随蹂躏,百折不挠的背后是喜剧也可能是悲剧。

此前曾听靳园里的人谈及一些靳夜琰儿时的情况,只知道他的童年并不圆满,至于具体的事情,据说乃是靳园的禁忌,无人胆敢多言半句。

如此想来,在这种心境里成长起来的人,将实力视作衡量一切的准则不稀奇,唯有强者方能立足,这是他靳夜琰世界里的法则,却唯独却对一人开了口子。

他允许他的世界里出现软弱,允许她在他的庇护下倚靠成长。他视她为珍宝,视她为世间一切美好,因此不忍心破坏,想看着他的小姑娘长大,义无反顾的奔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