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色渐明。
闻栀跟在靳夜琰身后，看着前方不远处一座座错落有致分布的陵墓，微不可察地撇了下嘴，原来他说陪他去个地方，是陵园。
这里坐落在一片清幽之地，四周山峦环抱，像是天然的屏障，将尘世的喧嚣隔绝在外。
肃穆而寂静。
再往内走，宽阔的石板路映入眼帘，道路两侧，排列着高大挺拔的松柏。
第一次来这里，闻栀忍不住四处张望。
这些墓碑似乎大多由名贵石材建造而成，有些陵墓前摆放着栩栩如生的雕塑，有些被花团锦簇。
“别乱看。”
前方传来男人的声音，闻栀浅应一声，收回目光，看向前方男人的背影。
他今天一身黑衣西裤，高大身材正好向她投下一片阴影，逆着阳光，看不见他的神情，却在寒冬腊月里感觉到更多的冷。
闻栀心底总有不好的预感，这里会不会是她父母的墓。
跟着走了几步，靳夜琰站定在一座墓碑前，闻栀在男人身后停下。
独立的墓碑，占据最好的地理位置，干净整洁，大抵是经常有人来打扫。
目光扫到石碑上两张黑白照片，以及一旁镌刻在上的名字，闻栀心口一顿，这里真的是她的父母的墓，照片上的女人样貌竟与她有着六分的相似。
很微妙的感觉，世间唯一与自已有血缘关系的人，已经长眠。
却连她的名字都不配刻在墓碑上面。
墓碑右下角还有四行小字，她玉佛上那首完整的诗。
——《闻栀思妻》
闻栀嘴角扯着惨淡的笑，轻声道：“兴许他们并不想看到我。”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看着照片里浅笑盈盈的女人，眸色转冷，“是我的出现杀了她。”
靳夜琰偏过头，目光停留在闻栀脸上片刻，并未说什么，随后收回视线，放下手中的鲜花。
接着，他缓缓蹲下身子，点燃香烛，袅袅青烟升起，弥漫在空气中。
“师父，师母，我带闻栀回来了。”
男人的声音让闻栀霎时失神，她低垂眼帘，眼中倒映着烛火，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闻倾。”她跟着念出墓碑上的名字，“叶娩。”
“感谢你们生了我，又抛弃我。”
视线对上靳夜琰望来的眸色，她面上的倔强半分未少。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要说的？” 他问的很平静。
闻栀一时有些噎住，看着靳夜琰，想了想，方道：“感谢你们让我拥有最好的靳夜琰。”
说完，她无心再待下去，对于她的父母，她只有两个印象，一个是玉佛，一个便是靳夜琰，前者是冰冷的物件，对于她的生命只会袖手旁观，无悲无喜，而后者是鲜活的，拯救她于绝境，赐予她一颗真心。
“我在旁边等你。”
闻栀走远了些，她知道靳夜琰今天带她来，一是让她见见她的父母，还有一个是他想跟他们说说话。
回身望过去，靳夜琰单膝蹲下来，从她的角度，能看到男人的侧脸轮廓硬朗分明，眼睫微垂，目光柔和，他的唇瓣微微动了下，像是说了什么。
很难得见到他这样子，闻栀不免多看了几眼。
世人对他的评价均是一贯的冷漠凉薄，他却把他仅剩不多的真情给了自已。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
即使他给的不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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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夜琰收拾过思绪起身，远远看见闻栀坐在青石板石阶上，单手撑着膝盖，视线望着远处。
他走过去，单手把闻栀拎起来，大手包裹住她的手，察觉到她掌心的寒意，“冷了？”
墓地的位置在郊区山上，风景极佳，温度却比市区低好几度。
闻栀任由他抓着自已的手，视线停留在男人脸上片刻，还是忍不住发问：“你跟他们说什么了？”
“说了你。”
“啊......”
闻栀略显失望，抽回手，慢吞吞地往下走，“我有什么好说的。”
她叹了口气：“你下次可别说我了，说了他们估计也觉得糟心，好端端一个名留青史的爱情，硬生生被我拆散了，这不是只能做一对苦命鸳鸯，生同衾，死同穴，惨啊。”
闻栀碎碎念着，边往下走。
这会临近中午，太阳正悬在当头，影子也极短，偏偏她每走一步都能精准踩到靳夜琰的影子，闻栀也乐了，每次抬脚必往他影子的脑门上踩。
很多事情上，靳夜琰对她的容忍度极高，这么长时间以来，昨晚对她发的火，难得那么一两次，换句话来说，他除了不是一个好爱人以外，可以说是尽忠尽职地做到了对她的承诺。
“他们今儿得了三个感谢，还有一个来自于我，我感谢他们二老，生了这么好的女人给我。”
靳夜琰笑着看着在前方走的别扭的闻栀，刻意与她同步，方便她能踩着他的影子。
闻栀没听出什么他话里的异样和代称，玩性起来，似乎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做回小孩，“得，你这么说，他们得从地底下跳起来斥责你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从坡上下来，走回车上。
葛涅远远见着回来的两人，替他们拉开后车门，闻栀向葛涅打了声招呼，钻进后车座，见靳夜琰也跟着坐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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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车子上了环形高架，在下来后的第一个岔路口往北浦江的方向开去。
不回靳园吗。
闻栀奇怪的看了一旁正在忙着公务的靳夜琰，猜想他下午兴许有工作，可以带上自已。
车子停在北浦江右面新城，商业园区旁，寸土寸金的地段，单独开辟的独栋商业矮楼，围了个院子，从外往内看只能看到一圈雅竹。
铜门镶着“静檀”二字。
出自《佛经》：“静心自在，岁岁如檀。”
沿着木质格栅的小门走进，工业风格的设计，一共三层。院内铺了圈草地，花团锦簇，绿植郁郁葱葱。
是她喜欢的风格。
“来了。”
适时，听到一道悦耳的女声。
闻栀抬眸看去，见一个女人笑眼盈盈从院内走出，舒适干练的穿着，纱质白衬衫轻盈性感，不乏正式，尖头高跟鞋，黑色高腰阔腿裤下包裹的双腿笔直修长。
乌檀木一样黑的长发随意别在耳后，露出洁白晶莹的耳廓和闪着光泽的树叶形耳环，待走近，女人画着淡妆的精致眉眼展露无疑。
这是为数不多出现在靳夜琰身边的女人，闻栀的心头不自觉地咯噔了下。
